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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低声问(三) ...

  •   我的眼前是觥筹交错的喧闹,我的耳边是咿咿呀呀的悠扬,我的心里是压抑混乱的酸痛。我站在良妃身后,忍不住的望着那爽快的女人,她不时的回眸浅笑,她和他携手时的温馨画面。

      一直都知道他有福晋,只是,长期的不见,让我的心里眼里都蒙上了布,让我忘了他其实不是我的一心人;孤身一人在深宫里,长久的寂寞让我不由自主的依靠那一点萤火般的暖意,让我忘了自己本来的意愿,一步一步陷入今天这等尴尬的境地。

      我看不下去,我的胸膛快要爆裂。我悄悄把无音拉到一边,低压着嗓音问她可不可以先让我回去。无音看看我的脸色,沉吟了片刻,走到良妃身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过来叫小太监徐茗先跟我回咸福宫把良妃的汤婆子煨上,末了在我耳边说:“去吧,以后脸上别带出痕迹。”

      我用鼻音“嗯”了一声,离开了这个憋闷的地方。

      我沿着红墙慢慢走着,望着漆黑的夜幕上偶然闪烁的星辰,脑子里不时地闪过方才的画面,一下,一下,就那么慢慢的疼着,从心脏延伸到四肢,我的感觉渐渐有些麻木。

      此时戏台正是热闹时分,甬道上也很少有人,偶尔有一两个人也是速速走过,徐茗在我身边低着头慢慢跟着,也不出声,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响。

      正当我麻木地走着,几个人影从前方的甬道里走出,迎面而来。我不甚在意,打算避开,却见他们挡住我前行的路线,不得已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她。

      她又过来做什么!?我一愣,继而有些愤怒。来示威?还是来炫耀?我不禁暗自握了握拳,看她意欲何为!

      她也不看我,拿起绢子轻轻拭了拭鼻子,便有两旁的嬷嬷走到我身边厉声训斥:“大胆奴才,还不给贝勒福晋请安?”

      好,我请!一摆手帕,半蹲下,“奴婢给八贝勒福晋请安!”
      “嗯!”她应了一声,也不叫起,我咬了咬嘴唇,保持姿势半跪着等。还要做什么,一并做了吧!

      花盆地敲击地板的声音撞进耳朵,秋香色下摆闪入眼帘,待下摆静静贴着腿不动时,我下跪的腿也开始有些打颤发抖。

      “起来吧。”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是!谢福晋恩典。”我直起身子往边上一侧,打算让过去,刚挪动了一步,顿时“啪,啪”两声,我的脸上顿时热辣一片。“福晋还未发话,你怎可擅自做主!”

      我!不能哭,不能让人看笑话!

      “抬起头来我瞧瞧。”
      顿时有嬷嬷伸手抬我的脸,我下巴一抬,避开她的手,双眼直视面前的人。要看什么尽管看!
      她的眼神凌厉,嘴角一翘,飘出一丝冷哼,冲着我左边的嬷嬷说:“果然有几分姿色。瞧瞧瞧瞧,这眼睛水漾流波,勾人似的,怪不得爷要出口讨,连我看着,也心里敲呢。嬷嬷你看呢?”

      “福晋这是什么话,这丫头狐媚子霸道勾引,爷不过是被这丫头装这个可怜样儿,一时唬住了,待爷明白过来,她就讨不着什么了。”

      “这话是,贝勒爷不过图个新鲜。这几日我就请贝勒爷把香儿收了房,”她蔑视地瞥了我一眼,“免得被一些狐媚子钻了空子。”她转过头,抬起手,她身旁的丫头急忙上前扶着,“咱们走,莫要让皇上和额娘着急。” 一行人起步。

      第三者!
      此刻,我刻骨铭心地感受着这个原本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字眼。
      我成了第三者!
      我居然成了个笑话!

      我怒,我怨,我恨,可我居然不知道我要怨谁?!
      八阿哥?他是皇子要纳个妾太正常了。
      八福晋?她是他的妻子,维护自己的家庭太正常了。

      怨谁?谁都不怨,只是自己的错!
      如果说一开始知道八福晋有孕我还伤心难过,到方才也烟消云散!
      明白了呵!虽然我还是心痛,虽然我依旧难过,谢谢你,八福晋。谢谢你让我清醒。

      我冲着八福晋一群人的背影,借着微风传过去一句话。

      “奴婢多谢福晋提点!”

      八福晋的脚步一顿,复又前行。我转身欲走时,发现不知何时徐茗已不见了踪影,空空的甬道上,只我一个悠长的身影晃动。

      我信我可以撑过去。
      这点事儿算什么,不过是失恋而已,呵呵……不过是!

      ※
      我独自一人回到咸福宫,把汤婆子在小茶炉上煨好,拿了些白檀放进香炉,把屋子整个熏了一遍,然后拿起抹布擦拭内室的桌椅,一项接着一项,没有空隙的干着活。待时辰差不多,把良妃的床铺好暖热,刚换好床幛,听见宫门外脚步响,良妃一行人已然回来。

      宽衣洗漱……我和无音、墨竹、韩锦一阵忙活才整利索。良妃坐在妆台前,无音一下一下轻轻梳着良妃的秀发。

      “你们都下去吧,忙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无音留下便可。”良妃微微偏过头浅笑着吩咐。

      “是!奴婢告退。”墨竹和韩锦施礼退下,我却站着没动。

      我不想回去躺着,在今天这样的夜里!!于是我恳切地开口:“娘娘,无音姑姑也忙了一天,不如玉儿留下和无音姑姑一起,请娘娘示下?”

      良妃回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无音,略摇了摇头,便听见无音道:“留下无音就够了,今天玉儿整这屋子也累了。娘娘还是让她早些休息去吧。”

      “正是如此,去吧。”

      “是,玉儿告退。”我无奈,退出内室。坐在偏殿的栏杆上,靠着柱子抬头看漆黑的天幕。我想笑,笑不出来,扯动的表情估计十分难看。

      过年了!
      又是一年!
      我究竟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少年?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破地方如此委曲求全!
      妈妈,我想回家。
      我究竟怎么样才能回家?
      我拽下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珠子拿在眼前,这个破东西究竟有什么用?我天天戴着,日日祈求,却每次睁眼都还是在这个压死人的地方。那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两行泪顺着眼角慢慢划下,我要你究竟有什么用!右手用力一掷,一道浅浅的弧线滑过,消失在未知的角落,我缩起双腿抱头抽泣起来。

      “玉儿,玉儿,快醒醒!”朦胧中听到有人唤我,身子不住的晃动。我迷糊地睁开眼睛努力看面前的人。

      “怎么就在这儿睡下了?看不冻病了,快起来跟我回去。”原来是无音。
      “现在什么时辰了?啊……”我打了个哈欠,麻木地问。
      “丑时都快过了。若不是我起夜,还不知道你竟在这儿睡了。你这孩子,再如何难过,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看看这手冻的,你啊你……”无音一边数落,一边把自己的外衣给我裹上,拥着我往房里走。

      难过?无音一句无意的话,让我有些清醒,情绪顿时有些低落。她没注意,把我送到门口就要离去。我连忙抓了身上的衣服给她“姑姑,外衣。”她回头看见,拿了衣服,“行了,快去睡吧,别误了起早。”说完披了衣裳走了。

      我推门进屋,墨竹已经睡熟。我蹑手蹑脚地除了衣服钻进被窝,咧了咧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什么也别想了,睡!

      ※
      次日清晨我起的有些迟。墨竹没等我自个走了。我梳洗时,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珠子!

      我这才想起来,昨夜因为一时轻忿,把要命的珠子给扔了。连忙抓了两把脸跑出门去找。谁知我差点没把那片地给刨起来,却还是找不到我的珠子。

      天哪!我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时间上已经不容许我继续在这里找这个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先跑去良妃的房里。

      待我赶到良妃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传早膳了。我忙跪了向良妃说了吉祥话,接了良妃一个红包,在良妃那儿忙活完,我跟无音诉苦,她用很无奈的眼光看着我,同意让我有空就去找找那珠子,她也会吩咐给其他人帮我留意。我甚是感激,只说不出什么多好的话来。

      年初一,各宫亦是热闹非凡。八阿哥和福晋来请安前,我寻了个事由,奉命给长春宫送东西。而一有空我就低头在偏殿外的地上寻那颗小小的珠子,从初一到十五,我有些绝望。

      这些日子,我再单独无见过八阿哥,倒是常常见到八福晋。我谨守宫礼,她亦没在刁难,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珠子上,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过了正月十五,良妃突然叫我们都到她跟前去。我和墨竹韩锦几个贴身宫女并咸福宫洒扫的宫女太监,几十个站在院子里。

      良妃从内殿缓缓出来,无音紧随其后。良妃站定,面色凝重地扫了我们一眼。我这时候才感觉出良妃有些许威严,有些疑惑不解。

      “韩锦!徐茗!出来。”
      “奴才(奴婢)在。”韩锦和徐茗应声出来。
      “无音,”良妃微微侧过脸,无音在其后施礼回应,“奴婢在。”“你来说吧。”“是,无音遵命。”

      无音微微上前,“韩锦,徐茗,各杖二十。”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韩锦和徐茗早已跪下不断磕头求饶。余下我们各个惊惶,我焦急疑惑地看墨竹,她却神情平静地和我对望一眼,不露声色。

      究竟怎么回事?

      早有行刑的太监拖了那二人下去,一声一声惨叫传来,让人心疼又恐惧。我曾经受过杖的记忆也翻腾出来,不忍再听再想。

      待行杖完毕,两人回来谢恩,无音又道:“娘娘有命,韩锦发放辛者库,徐茗交给内务府处置。”

      辛者库,驱逐出咸福宫,这是为何?众人此刻具已宁静。

      “大家听好,在咸福宫一日,便要守一日规矩,倘或心生异端,这二人便是榜样。可听清了?”

      无音的话音刚落。我还有些发楞站着,其他人已经跪下,“奴才(奴婢)一定谨守本分,不敢有异心。”,墨竹一把拉我下跪下,才糊弄过去。

      良妃命大家散了,墨竹在前面走着,我忙走两步,“墨竹墨竹,韩锦怎么就被罚了?”

      墨竹驻足,“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我益发疑惑。
      “呵,你不明白就算了。”言罢欲走。
      “不行,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啊。”
      “玉儿,你是真想不明白还是假装?韩锦他心不在咸福宫,明白了?”
      “她?”
      “别的不说,只说一件。你以为除夕那夜你如何会碰上八福晋?”她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若还不明白,徐茗为何带你走那条甬道?”

      原来如此,可是……也不至于遣走啊。我抬头又想问,

      墨竹飘来一句“其实这样的处罚已是轻了,若是他,他们岂还有命在。”说完早也不顾我理不理会得,径自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低声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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