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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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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来,柏舟并非日日找她,倒是巧在韩之洞闲下时将她邀出去,韩之洞奏请皇上赐婚一事,多数大臣都是当朝反对。温卿青乃罪臣之后戴罪之身,当年温家女眷皆贬为娼,如今做到花魁也算是她修来的福分。
这些温卿青倒是无谓,她本就不想嫁给韩之洞,她打算储够了银两便为自己赎身,然后去一寂静处终日与山为伴便好。暮雨,怜羽虽相继嫁人,可如今她良人不在,又是这低下的身份,更遑论嫁人。
“温姑娘在想些什么,如此入神?”柏舟声音在温卿青耳边响起,她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便敛了心神不慌不忙的继续观赏。柏舟今日请她出来踏青,只因春雨过后青草蔓生,满山的青草香气让人惬意,这才让她走着走着便兀自出了神。
“温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柏舟停下脚步旋身看着一旁的温卿青。温卿青同是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柏舟如潭的眸子,道,“柏大人请说。”
柏舟转身重新迈了步子,温卿青同是跟上。“五年前,温大人因私吞赈灾官银而被皇上降罪。当时调查此事的乃是郑王爷,王爷花了月余调查此事确为温大人贪污,最后皇上下旨温家男子流放女子为娼,而温大人当场就撞死在金殿之上。”
“柏大人。”温卿青出声打断,“家父亡故乃卿青之痛,大人还是直问吧。”
“在下只是想问,温姑娘可信其父是会贪赃枉法的人?”
温卿青停下,转身看向柏舟,无声一叹,道,“先父正直不懂阿谀,背后得罪了不少人。但卿青自小受先父教导,耳濡目染的都是臣子大义,自然不信先父会做出此事,只是证据确凿,又无人为家父辩驳,才落得这家破人亡的田地。”温卿青想就此打住,却又觉柏舟不会无意问起,便接着道,“先父获罪前在家中说及最多的便是郑王爷。”
“可是说郑王爷道貌岸然,是个小人。”柏舟接道。
“你是怎知?”温卿青反问,却又明了,“看来柏大人与先父一样,对郑王爷都是颇多微词。”柏舟淡然一笑,不可置否。温卿青被这浅笑摄魂,即又平复,缓声道,“柏大人,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请说。”
“大人在朝中为官,可认识一位名叫君子的世家子弟?”
“君子?”柏舟略加思索,答道,“我入朝为官时日尚浅,不知姑娘口中的君子是何人。”她稍事一顿,又说道,“不过姑娘既然问及在下,那明日在下便去朝中帮姑娘细致打探。”
“多谢柏大人了。”温卿青道谢,脸上是少见的喜色,娓娓道,“我与君子只有一面之缘,且还是十年前,想来他也该忘了我。若柏大人打听到君子,还请不要将卿青一事告知,卿青只是想知他如今可好。”
“温姑娘多虑了,若这位君子知晓姑娘十年还在记挂他,定会欣喜异常,姑娘这般才貌双全何必菲薄。”柏舟难得正色。
温卿青瞧柏舟眸色愈深,竟不知自己为何要求她去找君子,她总是将柏舟与君子的身影重叠,总是希望他们是同一人,可想来又觉得自己贪心。她和柏舟始终相处淡淡,柏舟待她很好,对她更是照顾有加。她想柏舟该是个善待朋友之人,这自欺欺人的幌子总在必要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柏大人说笑了,若说才貌双全那也该说的是柏大人。”温卿青浅笑,“柏大人以女子之身纵横官场,几年来百姓无不敬佩,就是卿青也是自叹不如。”
“若无长公主提携,柏舟也不会有今日。至于这女子的身份,还请姑娘替在下保密,柏舟一死倒是无妨,只是不能连累了长公主。”柏舟又是重新迈了步子。
“卿青自当为柏大人保密。”
柏舟与温卿青踩着石级走着崎岖山路,柏舟一路都稍后温卿青半个身子,好能在危险时即刻护住她。温卿青出门坐惯了轿子,山路只行到一半便有些累了,柏舟察之相邀小憩,过后又提议就此下山。
柏舟与温卿青刚到山脚下,就被几个彪壮大汉围了起来,柏舟将温卿青护在身后,瞧着面前的大汉,问道,“不知诸位前来寻柏舟所谓何事?”
“柏大人,你说呢?”声音及远处传来,柏舟与温卿青一同抬眼望去,见到韩之洞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柏大人三番两次坏我与卿青好事,我韩之洞也是一忍再忍,可如今终是无需再忍了。”
“韩将军,你与温姑娘之间我本不该过问,可温姑娘这一月来的时间皆已被我买来。”柏舟挑眉淡然道,“若韩将军想邀温姑娘同游,还请下月在寻时间。”
“柏舟,你别欺人太盛。”韩之洞忍不住火气,“你私下调查王爷一事,王爷早已知晓,本还想看你在玩什么把戏,如今也不需要了。”他微微一笑,不可一世,“今日便是王爷让我来教训你的,柏大人还请原谅啊。”
温卿青被柏舟护在身后,眼见着大汉步步逼近,柏舟凛然的身子依旧矗立在前方,可她想的竟是不能让柏舟受一点的伤。她跨前一步挡在柏舟面上,直视韩之洞,道,“韩将军,你与柏大人之间的恩怨皆因卿青所起,卿青有过,这就随将军回去,还请将军不要伤了柏大人。”
不待韩之洞说话,柏舟的声音便在温卿青耳边响起,“姑娘方才没听见将军此行的目的是为郑王爷来教训在下么?”温卿青不见柏舟此刻的唇角是有笑的,“姑娘的好意柏舟心领,不过,姑娘还是站到在下的身后好,以免待会伤到了姑娘。”
“柏舟。”韩之洞暴怒大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拔了佩剑冲了过去。柏舟上前一步挡住温卿青,这才以待机会拔剑相迎。
“圣旨到。”急促的声音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宫里来的公公一手捧着圣旨,一手扶住头冠匆忙的跑了过来,“圣旨到,柏舟,韩之洞,温卿青接旨。”众人下跪接旨。
公公站定喘了半天,才有力气打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柏舟韩之洞身为朝廷重臣,竟为女子大打出手成何体统,速回各自府中面壁思过。花魁温卿青尔为戴罪之身,不思己过还勾引两位重臣,罪加一等。但朕念你风华正值,故特赦本月十八于观雨楼内,为尔行卖身之宴,钦此。”公公读完本想说接旨,可这跪着的有三人该给谁呢,最后他决定把这道圣旨递给了温卿青。
温卿青垂眸想着自己也终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她接过圣旨心头沉沉,两道圣旨就决定了她的一生。她起身被宫里派出的人送回了观雨楼,临走时本想再瞧一眼柏舟,遂又觉是她害其被皇上责罚,这才打消了念头。
温卿青走后,柏舟在心里琢磨这圣旨的内容,字里行间里皆是白杞星的味道,还有夏小楼,而那前八个字就应是夏若辰所写了。此刻日落西山,温卿青离开的背影晕上了黄昏的余晖,仿佛一瞬就会与光相溶,身影渐浅最后消失不见。柏舟看着那道极淡的背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