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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错、错、错。
断、断、断。
正值早春时节。繁花疏影,暗香浮动。女子坐在花树上,背后是纷纷扰扰的落花三千。眉目清浅得仿佛要融入那酌墨桃花。颦笑间恍惚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少年白衣入画。仰面对树上的女子微微笑起,光与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少年的眼中,三千世界都化作了微尘,湮灭在了一片浓丽的红色之中。唯有少女的身影,在一片纷飞的落英中晕着溢彩的流光。日光倾城,岁月静好。
少年逆着光线,所以那一瞬间,眯着眼睛看过去的我,根本没能看得清他的脸。只是在恍惚中觉得,这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下来了。他的身后,金色的光线中有尘埃浮动。跌入阳光的脉络里,目之所及的都是片深深浅浅的耀白色。陌上人如玉,少年唇角噙的笑意温文如斯,只一眼就足以让着漫天的春光黯然下来。
花开千年,寂静无声。
少年折着一枝烂漫的花枝,眉目间流转着摄人心魄的殷红色光晕。这是狐族化作人形后所特有的奇异美丽,即使是再不屑这种魅惑之术的高傲贵族,一会在不经意间恍然流露出某种近乎妩媚的眸光。我怔了一下,恍恍然只是一瞬,蓦地便回了心神。
我微微侧目,避开不看那人的眼睛。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温柔优雅却有疏影花开的淡漠。嗯,既温柔,又淡漠。这样的少年。
他说:“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地方呢,公主。”
我顿了一下,冷冷疏远地道:“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公主。”
曾经是的,但现在不是了。就像那个站在阳光下会晕出漫身光芒的少女一样,她存在过,却早已湮失在了岁月中。
我不要谁记得我。
他提唇勾起一个笑,缓缓迭起折扇,抬眸道:“是啊,我忘记了呢。天族圣女千俟凉,我应当记得的。”自嘲的勾起嘴角,顿了顿,正色道:“但是,今天分明是圣女登位的日子,为何圣女会在此?”
我沉默地看着他,少顷,拈着一瓣桃花,捏了个诀,手上的花瓣渐然幻化为一张女子面容。他哑然,以折扇抵额:“换颜之术,斯予算是开了眼界。”
下了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也罢,公子既然发现了,我回去便是。这劳什子圣女,从头至尾可不就是公子逼的么。”
三千年前如此,三千年后亦是如此。千俟从来便不是什么温顺的女子。你既是要弃了我与那牡丹妖玉版海角天涯,今日倒也不必再来招惹我。
忽思及此。我拢起衣袖,嘲讽地浅浅笑起:“对了,千年前千俟气量小,公子与玉版妹妹成亲时未道上什么祝福,至今羞愧不已。玉版妹妹可还好?”
斯予一怔,随即颔首笑道,“甚好。”
“是么?”我面上忽的一冷,拂袖离去,“如此,公子终是负了千俟。今后请公子不要再出现了。千俟福薄,恐难承受。”
身后传来薄薄的叹息,“圣女还在怨斯予啊。”
我停住脚步,淡淡道,“公子不必这样折千俟的福。既然公子与千俟素未平生,到底也谈不上怨或不怨。今日我也把话说开了罢。公子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此甚好。倒是千俟冒昧了。但是公子与千俟都有分寸,千俟也有自己的坚持。你我再次见面时,还是陌路的好。”言罢唤来一朵祥云,弹指间景致已尽数变了。只听得身后的人急急忙道。
“斯予知道自己对不起圣女,我们之间终究是欠了一份缘。斯予也知道圣女有个心尖尖上的人,祝愿圣女能够与他偕老。若是斯予可以帮的上忙,请莫要客气。”
恍惚间只听见一句模糊的“心尖尖上的人”。心下突然一阵酸楚涌上来,忙抬手掩了面。
——太迟了,时至今日,一切都已近来不及了。
“月姬。”夏末的阳光有逆折过的痕迹。女子红衣胜火,在灼目的光线下似有脉脉芳华。纤细的长鞭抽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的花树却没有丝毫颤动。女子轻巧地落下,白皙剔透的细致面容在明艳的阳光中有一瞬间惊心动魄的美丽。
闻声的女子挑起眉回过头去,欣喜之意溢于言表。恰在同时,繁复密匝的花树蓦地碎裂,花瓣受力漫天飞舞,唯美中有种凄异的苍白。
少年面容俊秀,尤其在亮处,会拓着一层温润如玉的柔和。可是此时那精致的脸上却是一览无余的厌烦,抿着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心下略有苦涩的疼。我收起长鞭,足不点地地朝他飞去,面上是一片顽劣的妩媚。
这一世,我是臭名远扬的杀手,他是飘然出世的大少爷。
“小公子,你来了。”
身为杀手,一切的一切都被覆上了面具。或许我的面容是假的,我的名姓是假的,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是这一刻,我毫不掩饰的欣喜,却是发自内心的。
没关系。你讨厌我没关系,你误会我没关系,你暗杀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你的处心积虑,看不见你的步步为营。因为是你,所以我可以一声不响的忍下一切。
月姬何其荣幸,得以遇见你,结识你。哪怕只是厌恶,你能够偶尔想起我,便是月姬最大的荣幸。
“你对诗凝做了什么?”
“诗凝?”我停住脚步,缓缓的偏过头去思考了一会儿,嚣张地笑道,“哦,就是你那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大小姐啊。我说,静希,这样的表妹你还留着干什么。啊,要不,我帮你解决了去吧?”
不待我说完,一柄寒光肆意流淌的长剑刷地出了鞘,笔直的指向我。
“诗凝和你不一样。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我伸出手,轻巧地拂开它,“真无情啊,小公子。”
静希直直地盯了我半晌。良久,收回剑,语气冷漠。
“不要让我恨你。”
言罢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失去了微笑的力气。少顷,喉头忽的一甜,一口血硬生生地喷出了数步远。
——小公子,你知道我为何总爱着一袭红衣吗?
——因为杀手啊,红色是他们一生都逃不开的劫。
——正如你一样,是我命轮中,最深最美的离劫。
你永远看不到我,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你的表妹,那个弱不禁风、温婉优雅,言笑间有清水墨香气息的善良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同样高贵的你。
那么,我呢?
都道月姬毒蝎心肠,此言不假。身为杀手,她的剑就是她的命。弱肉强食,从幼时因国破而被卖到暗阁的那一秒我便清楚的明白了。你曾问过我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你。而我的回答,你怕是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因为那是光明啊。你是我,这一生想都不敢想的光明啊。
你知道么?
月姬不比诗凝小姐。月姬不懂琴棋,不通书画,不会女红也不懂如何含蓄地表达对你的感情。月姬什么都不会,从她七岁以一柄竹笛成功的刺杀了安贞王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了一无所有。她是一个杀手,是暗阁的西座,她早已被鲜血腐蚀得残破不堪。可是她爱你啊,她爱你爱的没有了自己,努力想在你面前伪装成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是为了掩饰她自己的卑微与不堪。
这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意识突然恍惚了起来。我闭上眼睛,从长袖内掏出一柄竹笛。
初见你真的还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公子,在你的眼中可以看见我早已丢失的整个世界。彼时的我刚从安贞王府的重重铁衣下逃脱,失去意识后竟然毫无选择性的倒在了你所居住的院落里。你照顾我保护我,把我当成一个弱小的需要保护的孤女来关怀。静希,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月季从未曾遗忘过任何一个细节,是因为月姬除了这些记忆,就一无所有了啊。
然后渐渐的,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少爷长大了,再也不会坐在廊前的花树下面抄写经文。他知道了孤女并不只是孤女,她是一个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刺杀能力的杀手。微笑依旧,温柔依旧。他的野心和高傲我从未阻止,尽管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那份心意却从未改变过分毫。
我爱你,所以你的改变,我统统可以装作没有看见。
利用我除去了亲弟弟,暗杀了镇南王,灭掉了整整一只亲信兵。除了忍让我别无他法。我的爱,被彻底的,踩在了尘埃里。
小公子,你可还是我的小公子?
你爱秋诗凝,很好。你有了心尖尖上的人,于我,又何尝不是一种欣慰呢。
只要你能够幸福,一切都好。
只是,小公子,你到底把我放在了什么地方?
暗阁接了一个任务,点名要我完成。连抗拒的时间都没有。任务换了人,可阁主已经容不下我了。
我竟然拒绝了她制定的任务,叫她如何能不恼。小公子小公子,那个任务是刺杀秋诗凝啊。可是叫我去毁掉唯一能让你微笑出来的人,我又怎么恨得下心。
也好,纠缠了数十载,终是尘埃落定了。
你还记得吗,这柄竹笛的末端有一个你亲手刻的“月”。或许这于我,便是最大的满足。
放得下的放不下的,到了最后一刻,又有何不同呢。
自从七日前服下了断肠草开始,便再未想过可以活过今日了。小公子,我终是从阁主那里换来了诗姑娘的命。这样到死,我的心还是牵系着你而跳动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
但月姬累了,月姬好累。
恍惚间仿佛听见了幼时娘亲常在耳畔低吟的曲调。那个时候国未破,家未亡,万物和平安定。女子的眉眼仿佛存在于前世一般,恍恍然看不真切。
“谁的掌心承载得了你的轮回,谁的指尖触得了你的眼眉,谁的眼泪等待得了你的救赎,谁的卑微呼唤得了你的回眸……”
——小公子,小公子。
——你好吗。
——我很好。
女子笼着衣袖,行色匆匆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抱着一叠草药,行走时衣袂间会扬起苦涩清浅的药草味道。
她拐进一条窄小潮湿的小巷。守在门口神色哀戚的妇人激动的冲了过来用力的攥在女子的手,仿佛攥在的是唯一救命的稻草:“桔梗姑娘,桔梗姑娘,求求你救救小宝吧,小宝他快不行了!”
女子轻柔地拭去妇人腮上的泪,指尖似乎笼着一层微醺的暖光。她把药包递到妇人手上,安慰道,“大娘,别担心,有桔梗呢。您先把药煎了,剩下的,请交给我吧。”
美人谷。
我倚在谷口的合欢树上,懒洋洋地逗弄着绕在腕间的银蛇。银光潋滟的细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在阳光下像一只银镯一样美丽异常。
世人只道美人谷是举世无双的医谷,种有无数仙珍药草,却无人知这也是毒蛇毒花的盘踞地。是了,那人便常说,天下最好的医者,便是最好的毒者。善恶本无界限,祗在一念之间罢。
药,可救人,亦可害人。
正如那个人,亦仙,亦妖。
少年白衣翩翩,温柔地抱着一只浅色皮毛的美丽圣狐,唇角有微微的上翘。分明是琉璃月一般明净优雅的少年,在某个刹那竟然会有妖精一般近乎倾世的美丽。
心脏本能地一窒。
妖也看见到了怔在树下的我,好脾气地勾勾唇角,“桔梗,有事么?”
他便是这般温柔的人,但这并不仅仅是对我。这样的人,会为路边的流浪猫撑开伞这样的人,温柔得会让人心尖疼痛起来。当年若不是因为有他,恐怕我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吧……原本想说的话不知为何哽在了喉头。其实要说什么?说妖也,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雨幕里拉住你衣角的小女孩了?说妖也,你可以试着忘掉那个孩子吗?说妖也,你可以喜欢我么?
……这样问么?
怎么可以。
百转千回后,到底是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妖也,我可以独自治疗疟疾了。”所以,你在九年前收留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啊。
妖也微微一笑,轻轻揉揉我的头发,“是么,桔梗很棒呢。”
终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虽然心下有些小小的失望,却因为他一句漫不经心的称赞而喜悦了起来。我涨红了脸,低下头,细细的“嗯”了一声。
妖也,终有一天,桔梗也一定会长成像你一样光芒四射的存在。
因为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是不是也要到你那样的高度,才能够获得站在你身旁的资格呢。
那么妖也,请你一定要等我啊。桔梗会努力,成为一个可以与你并驾齐驱的女子的。
妖也,妖也。
我会加油,为取得爱你的资格。
女子青衣一袭,细软的刘海满满的漫过眉眼,浅色的眼瞳晕着灼灼的灵气。碧空如洗,金花四溢。
倘是能永远这样静好下去就好了。
妖也从未爱过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可以收留失去了母亲的西域圣狐,亦可以收留因为心脏上有个洞而被抛弃的我。是了,他可以宠我护我纵容我,但这些,与情无关,与爱,亦无关。甚至,也许在妖也的心中,我连一只狐狸都抵不过罢。
所以画屏的出现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应怨的,我不应有怨的。
心脏的钝痛一天更胜一天。如果妖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陪他在冗长日光下行走的女子。那么我,是不是已经无关紧要了呢。
到不到你所在的高度已经没有差别了。桔梗只希望待到一切都湮于沉寂的时候,妖也你可以好好的幸福着。哪怕那个人不是我,只要你在微笑,漫天的光华也依旧是温柔的。
画屏是妖也在美人谷前救回的女子。待到醒后,已经因为中毒过深而丢失了自己的声音。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有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仿佛装着一个波光潋滟的水流世界。
伊人楚楚,我见犹怜。
也许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便已经意识到了。隐隐约约有种决定性的东西,在那个女子的眼中改变掉了。
妖也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了呢。画屏美丽、温柔、高贵,每一样都是我所望尘莫及的。那么我……那么,我,消失是不是也没有关系了呢。
桔梗本来并不叫桔梗,但是桔梗原来的一切早就被遗忘了。自从九年前被妖也带回了美人谷开始,我就成为了桔梗,只为一个人存在的桔梗。
我是妖也的桔梗,但是如果妖也都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妖也你最残忍了。
把我留在身边,这九年来我的眼中除了你就再也没有了别人,让我一离开你就生存不下去。可是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为什么要对我温柔,为什么要对我微笑。明明当年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是你,但也是妖也你,用你最残酷的温柔,把我一寸寸没入绝望。
那么深那么深的绝望。
而且怎么办?即使如此……我还是,很爱你。
就像中了毒一样,明知道再继续下去就是死亡,却终是无力戒掉。
近来心脏会突然像抽搐一样一阵阵疼痛,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画屏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如果是她的话,我应该可以了无遗憾了吧。
这一世,他是名满天下的医仙,而我,是笨拙地追寻他脚步的孤女。
末了,追不到的,还是要放手罢。
我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也不喝地绣着一副鸳鸯戏水。我不敢休息,是因为害怕耽误了最后的时间。我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了。妖也,我把我的祝福绣入这细细密密的针脚中,你可看得见?
妖也,这一世我们终是又错身而过了。呐,我们约定好,下一世可以不离不弃,好么?
晨光微醺。少年焦急地撞开檀木门。屋内氤氲的浅淡气息尚未散去,幽远的桔梗草气味一如往昔。女子伏在桌上,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睡去一般。
一旁的绣架上,两只鸳鸯似乎也晕着百转千回的忧伤。
——祝福你能够幸福,因为你是我寻找了一世才找到的少年。
火光冲天,把寂静的夜染成一片绚烂的血红色。女子红衣凤冠,眉目温柔一如初见。她踮着脚一圈一圈地旋转着,繁复的霞帔在火气中展成了一只幻世的蝶。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永远永远,驻足在那个扬花漫天的蒙蒙烟雨中。女子回眸间,塘畔的莲花生生逶迤了一地。
少年坐在一旁,唇角含笑,七弦琴的乐音袅袅升起。仿若还是初夏,少年站在回溯处,笑靥温柔,清俊优雅。他缓步朝女子走去,水雾在他身上染开了一层又一层淡色的光晕。
鸢尾,鸢尾,你从来不知道,你的笑容,拥有者盅惑万物的力量。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吧,曦姒我呀,最喜欢看鸢尾微笑时候的样子了。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可以穿透黑暗的光明的。
一眼千年。
那是十年前的隆冬。女子言笑晏晏,温柔地把我领进华贵的丞相府邸。右相的养女。从我点头答应那女子的条件开始,我便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最美丽的陷阱。从饥荒的难民,到尊贵的大小姐。纵是知道又如何?这样的我,从未有过抗拒命运的资格。
识字、学舞、练琴、达理。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右相花了十年把我培养成一个美丽的傀儡,稍微挣一挣,便会被缚满全身的丝线扯得血流如注。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用漫不经意来掩饰一切。鸢尾,你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曦姒是一把特意为穿破这个王国而炼制起来的利刃。我的价值,就是摧毁你,和你的江山。
相遇,相识。这是我排练了十年的场景。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照着右相的安排走下去。鸢尾,我是不是很傻?我竟然爱上了你,爱上了我这一生中,最不可以爱上的人。
我在你的酒杯中下毒,然后自己喝下去。或许从你在浣纱江畔对我微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早已料到终会走到这一步。鸢尾,十五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如此重要的人。我是利用也不是怜悯,是这长长短短的十五年来从未见过的温情。我不可能下手伤害你,那么,便折了我这把剑去罢。
我不能背叛右相,他送给了我一条命。我亦不能背叛你,你给了我遗失了十年的灵魂。我能背叛的,只有自己。
从一开始,就最为卑微的自己。
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我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睛,只喃喃的叹了一声,“你不该救我的。”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我存在于这个世上。鸢尾沉默了一下,赌气似的闷哼了一声:“为什么不杀了我?”
应该惊讶吗,我从最初,便已经知道鸢尾清楚一切,“我太累了。”只低低道了这一句。
为什么不杀了你?为什么不杀了你?
这怎么可以,怎么被允许。
鸢尾叹了口气,突然道,“我要娶你。”
“不可能。”
“姒!”
我缓慢的睁开眼睛,目光空洞的直直盯着纱帐,也不知是说给鸢尾听,还是在告诉自己,“如果你想让我再死一次的话,就这么做。”
“……”鸢尾瞪了我一眼,蓦然笑起,“好啊。”
然后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坐上花轿的时候右相的妻子——那个把我带进丞相府的女子塞给我一个碧色的玉瓶。我回以她凄异的一笑。
鸢尾说好,鸢尾竟然说好。
这一世,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我是为刺杀他而生的右相养女。
他的世界,永远不属于我。
入夜,我坐在床沿上,扯掉了盖头后看见地上有一抹阴影。鸢尾倚在门框上,半侧着头,浓密修长的睫毛像只展翅欲飞的碟,美得摄人心魄,却不知为何蒙着一层分明的忧伤。他撇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那哀伤从未出现过一般,“给我。”
“嗯?”
“鸩、酒。”苍白的唇扯开一道艳丽的弧线,仿佛有促狭的意味。我怔了一下,微笑着递给他,“呐。”
鸢尾的头发没有绾起,柔顺的暗黑色发丝软趴趴地覆过眉眼,细致优美得能让人乱了心神。鸢尾不经意的瞥了那瓶子一眼,微微笑着问我:“你后悔吗?”
后悔吗?后悔爱上了他?“不。”你是多大的奇迹。
即使,即使你让我喝下这酒。我也,不会有一丝的后悔。
鸢尾点头,“那就好。”然后点亮一只火折子,忽而笑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我猛的站了起来,“不可以!”
火苗一碰到帐帘便疯狂地肆虐了起来。已经迟了。鸢尾仰头看着逐渐蔓延开的火势,眼瞳里像化开了重重叠叠的雏菊,渺远的仿佛存在于梦中。
梦里,红衣少年笑微微地回过头来看我,“这样就好了。”
喉头突然哽住。
“死亡也好,恐惧也好,黑暗也好。”鸢尾一步一步轻缓地向我走来,背后是一片正在蜿蜒的火焰。他冲我伸出手,眉眼间的温柔仿佛要淹没掉这个世界,“请让我一起承受。”
有你在身边,死亡又如何,受人唾骂又如何?
“——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肩头似乎一松,反复卸掉了什么。我眼框微湿,良久,把手放到他的手上,颤声道,“好。”
这一次,请让我任性一次。
不为别人,只为曦姒自己,活一秒钟。
“我爱你。”
不离不弃,不弃不离。
多好。
这便是,我做了三生的梦。
梦醒了,一切自是要归于沉寂的。
我化作香铃的样子走进轻云宫。香铃正惴惴不安地坐在檀木椅上左顾右盼。看见我的到来骇了一跳,急急忙迎上来,“公……公主?”
我制止了她后面的话,只淡淡道了一句,“换回来罢。”
“我做的不好对么?公主,香铃会努力……”我微微一笑,柔声安慰她,“不,你很好,是我不够好。”
“……公主?”
“我以为我可以逃开一切,但是我终于明白了,兜兜转转了一圈,原来我什么有没有躲开。来,乖孩子,这是我的命运,让我自己承担。”圣女,无心,无情,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倘是早就如此,我也不会多做那么多傻事。
香铃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我困惑的蹲下扶她,“你这是作甚?”
香铃沉默少顷,小声怯怯道:“公主变了。”
我苦笑着抚脸,“很可怕对么。”
“不是这样的!”香铃激动地解释,“从前的公主,仿佛从未有过忧愁一样,每天都在微笑着。但是尽管如此,却一点都不幸福。我们都曾在暗地里担忧,公主就连微笑的样子,都没有心也没有情。”天君早在我历劫之前便说我是圣女的最好人选,原来曾经的我真的是这样的么,“但是自从三千年前公主回来之后,却突然变得好温柔。会叹气也会流泪,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了。香铃不知道公主到底在人间历经了什么,但是香铃喜欢这样的公主。公主在人间一定是遇见了很多美好的事情。香铃,香铃希望公主能够幸福。”
我浅浅笑起,“我很幸福。”
“公主不要再骗香铃了。”
“是真的。”
只要那个人能够幸福,哪怕他不再记得以往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因为是他,教会我成长,也教会我爱。
“要登位了。”我收起换颜之术,低低一叹,“走吧。”
俊逸的妩媚的优雅的孩子气的都是他,从一开始就只有他。斯予,你不就得我了没有关系。我不介意了,我真的不介意了。既是成了圣女,便不可再惦记红尘的一切。我任着天母销蚀了我的记忆,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下可好。你忘了我,我忘了你,那这三千年来心心念念的一切,都终将消逝在这浩渺云间。
这只是我的南柯一梦。梦醒,缘定,如此而已。
——是谁在叹息?
玉版从袖间取出一张咒文,垂眸叹了口气。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斯予爱的从一开始酒只是那个陪伴了他三生的女子。或许从她用换魂咒修改了斯予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无力转圜了。她所能做的,祗是把自己伪装得更像那个女子罢。
斯予站在花树下,任那纷纷扰扰的落英沾湿衣襟。三千年前他曾经为了玉版抗拒了天君的指婚。只是在那之前他与这位天族公主素未平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而他……为什么会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疼?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轻云宫,香铃守在我的身边焦急的看着我。见我醒来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问我:“公……圣女可还记得香铃?”
“嗯。”我微笑着点点头,心里空荡荡的仿佛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圣女忘了什么?”
“谁知道呢,一定是很悲伤的记忆,”我的脸突然一阵湿润,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悲伤得……想要死掉一样。”
那是什么?
——斯予,你只知道我有一个心尖尖上的人。
——但是你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忘了好。
忘了好。
初中看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后写的。总之……毕竟是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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