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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假醒(二) ...

  •   他扶了扶眼镜——不对,他什么时候有眼镜的?我胡乱地想——把花束插在床头柜上,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你在这里,我想你迟早会明白的。”
      “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一点都不含糊地回敬过去。
      他似乎毫不介意,笑了笑:“那你准备开始明白了吗?”
      “也不想。”条件反射地拒绝。
      “嗯,也好,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布设——我也跟着他看了看这病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吊瓶,针管。天哪,我最讨厌的地方莫过于医院了——他心平气和地问我,“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对不对?”
      “倒是很适合你。”我反唇相讥。没有人在自己住在医院里,还面对着一个讨厌的人的时候,还能有很好的心情和和蔼的语气。
      “你真的不喜欢?”他问得很认真。
      我愤而砸掉了床头柜上的花瓶:“滚你丫的蛋!”那种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那种认真又同情的神色又来了。这是我最厌恶的地方,“找你的水下站去,不然你就替代我来住在这个鬼地方好了!”
      “很遗憾,不过我们还会见面的。”他笑了笑,站了起来。
      “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好吧,不过下次如果见面的时候,记得问问我的名字。”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病房。
      噢,见鬼。我倒在床上,感觉无比虚弱。他简直无所不在,我就像一个在他几千台摄像机下无所遁身的可怜演员。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莫过于医院了。
      在床上像张嘴的鱼一样傻×地躺了半晌,我一个翻身爬起来,拔掉导管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一边在心里骂了句英文的脏话。
      SHIT,老天保佑,让他撞死比较好。
      昏昏沉沉地下楼,我扶着医院大门柱子休息了一会。眼前的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楚……看不清楚?等等。
      我好像看见了那混蛋。
      对,就是那混蛋,我很确定。真没想到才说过一辈子这么快就见面了。马路对面?他想对我说什么?
      他似乎很焦急地呼喊着什么,糟糕,我听不见,我只能看见他焦急的脸色,和不断蠕动的嘴。但是我什么都听不见。
      “你在说什么?”我喊。
      出人意料的,我喊出来的声音难以预料的大,似乎在整个空间里回响,震得我自己的耳朵嗡嗡的响。
      他的脸猛的扭曲,一边向我跑过来。
      我迟疑地看着他跑过来。眩晕好像又开始发作,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动作就像电影的慢速播放一样,滑稽得让人发笑。
      然后,汽车,慢速度撞击,玻璃呈曼妙的蛛网状开裂、凹陷。人体在街面上空划出一条不是很标准的弧线,再在重力作用下一点美感都没有地掉回路面。
      伴随着沉重的□□坠地声音,颜色像泼水一样散开。

      “不要——”我尖叫着在工作间里弹跳起来。
      背后凉凉的,过渡运作的空调在夏季里也维持着一个很低的温度,让冷汗贴着裙子的感觉变得分外的明晰,也更惹人讨厌。

      ……似乎又做梦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不少同事,哦,这该死的夏天。
      “你感觉不舒服?”一杯温水递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多次假醒让我的神经变得无比的敏感,一点点的刺激都仿佛是容嬷嬷的小钢针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没事,可能太累了。也快下班了,我回去休息一下。”我带着点疲倦的意味,揉着太阳穴回答,并接过那杯水。
      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觉得如此的疲惫不堪?
      重复无止境的梦,还是现实,还是“现实”?

      走出工作楼的时候,我忍不住特别留意了一下站牌下。
      没有人。
      说不清是一种失望还是希望的情绪卷裹了我。我说不清自己是希望看见他在那里,还是以后永远不要再见到。
      不记得是谁说过,名字就是最短的咒。如果你知道了某个人的名字,实质上就是和他结成了某种关系,而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还没有说他的“真相”,除了虚无缥缈的“存在”的意识,我甚至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我找不到任何的一点证据来支持我“他确实存在”的论点——也许他就只是我的梦境给我造成的的错觉吧——我不得不这么想。而这让我感到莫名的惶恐。
      车来了,35路,我犹豫了一会,不知道为何并不想坐上去。
      那辆车很快地开走了,而我站在街边无所适从。
      尽管没有循着我觉得正确的生活路线,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但是接下来又该做点什么呢?
      “35路开走了哦。”
      “无所谓。”我无精打采地回支着额角回应。但随后就被蛇咬了一样地紧紧贴在候车亭的柱子上,手指几乎笔直地指到了他的鼻子上,“——是你!”
      “我们认识吗?”他心平气和地微笑。
      这个问题可够难应付的。我勉强打起精神,像个无耻的搭讪者一样问道:“不认识也可以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我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得了神经虚弱,让我现在开始对梦境中的事情开始如此神经质地念念不忘。我开始考虑究竟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知道他的名字。
      “你开始准备明白了吗?”他问。
      “是的。”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准备明白,等你说了以后我再决定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神弄鬼。我如此想着。
      “——我叫潜。”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你准备好的时候。
      没等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世界一瞬间还原成一片纯粹的黑暗。我惊恐地,似乎向着虚空的深渊无止境地跌落了下去,但是却呼喊不出声音。
      失去意识前,我只听见一句话。
      “在你确定要醒来的时候。”

      醒过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闭着眼先把震动的闹钟往地上一扔——然后它迅速地哑了——但是我不想理会。我闭眼平复了几分钟的呼吸,然后镇定如常地睁眼,叠好被子,像往常一样地拉开绿色的窗帘。
      然后幅度不大地松了口气。
      ——不错,什么都没有改变,梦而已。
      我张开五指笼住自己的额头,暗自嘲笑,梦境给自己组装的形象真是拙劣非常。
      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仅仅是短暂地打了个盹,竟然会在梦里被吓得不知所措。我试图以此否定梦境带给我的那股淡淡的不安感觉,收拾起情绪,下楼去。
      今天的客户等在楼下,如何应付好他,这比我去研究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有意义百倍。我简短地道了个歉,上了他的车,准备出发去实地参观我们即将合作的投资项目。
      不,为什么车子往医院开?这次的投资项目难道是医院?糟糕,似乎确实是的。噢……我讨厌医院。我呼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先生觉得这个合作项目还算满意吗?”
      “进去看看吧。”他只是嘴角挑了挑,继续把车往医院里开。
      太不会看脸色了,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吗?我想我的脸色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但还试图挽救对话:“先在外面看看怎样?”
      车一直开着,就这么开进了医院的大门,在停车场中找了个车位停下来:“你不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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