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一直都在》海上烟火

27、第二十六章：守护

　　一顿午饭，吃得我忐忑不安。不能清晰地表达陈楚希想要传达给我的全部信息，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在他眼中，辰就好比是我眷恋了多年的鸡腿饭，我戒不掉。而辰虽然对鸡腿饭还有留恋，却也已经愿意尝试，并接受夏沫钟爱的奶昔汉堡。我和辰的世界，再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
　　可是陈楚希这碗意面，距离始终执着着鸡腿饭的我太过遥远。更何况，我一直没有忘记他曾经对我的隐瞒。不论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都是梗在我心上的一个疙瘩。
　　如果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原谅另一个人的欺骗，那么只能说，他从未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我被自己瞬间的想法震撼到，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楚希已经被我定位成了“放在心上的”？
　　我转头看向此刻和我一起坐在出租车里的陈楚希，我和他之间除了友情，决计不可能再出现第二种感情。那个疙瘩之所以会一直梗在心上，是因为在台北那些孤单的时光里，他是我唯一真正说过心里话的朋友。我珍惜这份感情，因为在乎，才不愿意舍弃。
　　如今要我怎么对自己承认，这所谓的友情，也是“安排”好了的。
　　仔细回忆，他说过的很多话，做过的很多事情，跟辰是那样的相似。他的脸和辰的脸在我的脑中交错闪现，他们的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
　　“林忆轩，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记得有什么事要打电话给我哦，我一定会马上过来帮你。”
　　“轩轩，你看看下面的世界，多么广阔，你不应该只是一个在背后观看的人，你的世界不仅仅是一个房间，一个人，你明白么？”
　　“如果我有这样的一座房子，我该如何去安排我的人生，来享受这每一天的阳光……”
　　还有我们初相识时，他说的那句——
　　“原来，你是真的很难过。”
　　我突然可以肯定，他是想在和我的接触中，逐渐向自己证实一件事情，那件别人早就告诉过他的事情：
　　林忆轩，爱汪家辰。因为深爱，所以离开。

　　回到家，我叫住正准备进厨房的陈楚希，“我要跟你谈一谈。”
　　他很听话的在沙发上坐下，见我站着不动，试图用玩笑的语气打破我们之间的尴尬，“你是不是又要审问我了，要不你坐着？我站着就好……”
　　我尽力无视他的调侃，当我的思绪陷入混乱，嬉笑是最没用的屏障。
　　“陈楚希，请你跟我保证，接下来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都会跟我说实话，不会再有任何的隐瞒和欺骗。”
　　他了然于我严肃背后的认真，“不敢，不敢。”

　　“陈楚希，你是汪家辰派来‘保护’我的，还是夏沫派来‘接手’我的？”我终于问出了内心最想知道的问题。
　　“额……”他顿了顿，“首先，我必须说，你的用词很有问题，‘接手’？听起来你好像是个货物。”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催促他。
　　“你别急，我刚刚说的只是首先。现在我要说的是其次。严格意义上说，我应该是辰和夏沫‘共同安排’的。”
　　是吧，是这样的，也许找一个人来“接手”我这个麻烦，对辰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你该不会是以为辰要放弃你吧？那你可就冤枉他了。”他把脸凑到我眼前，盯着我的眼睛，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急于纠正我错误的想法。
　　“本来辰以为你会在香港长住，所以联系好了在香港的几个朋友，哪知道你只在香港住了一个礼拜，就一个人跑到了台北。辰很着急，因为他在台北几乎没有认识的朋友，他很怕你一个人吃苦受累，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即便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会一个人扛着，不回家。
　　“就在辰万分苦恼的时候，夏沫想到了大学毕业回台北的我，因为我们三个人彼此认识，关系也不错，所以辰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妹妹一个人在台北，无亲无故，拜托我多多照顾。
　　“可是那时候我不认识你啊，莫名其妙接到这个任务我也很苦恼，总不能跑到你面前跟你说，‘你好，我是汪家辰的朋友，他托我照顾你’吧？只怕我刚到你面前，你第二天又会跑个没影没踪的。辰说你租了公寓，稍稍安定了些，就更不希望你因为他的关系再换地方，直到你跟他说，你想找一份工作。”
　　利用陈楚希和楚阁的关系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安排一份工作，的确是最好的“照顾”我的方法，甚至都不用帮忙的人出面。我当初怎么就这么天真，竟没有想过辰是通过什么途径给我找的工作。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啦。你进了楚阁，跟了Andy，工作地很认真，业务能力进步也很迅速。一眨眼，四年就过去啦。”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我在台北的四年一笔带过。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和辰都不希望我知道你们在暗地里帮助我，那为什么四年过去了，你要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为什么不继续隐藏着？这样我永远也不用面对今天的这场风波。我还是可以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就不会……”
　　“拜托啊小姐，”他顿时一脸不甘地抢白，“你就这么对待帮助了你四年守护了你四年的恩人？我默默地做了这么久的好事，难道不能有一个出镜的机会么？真是没有良心！”
　　“你……”我心里的火气噌地窜上来，语气生硬地冲他吼，“你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坐回到沙发里。“其实你不用生这么大的气。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我自然会讲给你听。不过首先你应该明确一点，每一个人都要有勇气面对生活里的波折，尽管这四年里你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但是你不能否认，你一直在压抑着自己。”
　　“我……我没有……”我知道自己的辩解相当无力，他伸出一个手指制止了我。
　　“不要否认一个观察了你四年的人的认知。如果你真的把自己投入到新的生活里，如果你真的过得充实快乐，那么即使你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我也不会来管你。可是林忆轩，你不是。平日里的你工作充实，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到公寓倒头就睡。周末的你虽然是会有几个朋友，你们逛街看电影，可是人再多再热闹，你的脸上始终是无法掩盖的落寞。……”
　　我紧紧地盯着他，听着他诉说着自己这四年来的样子，突然醒悟，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地守护了我四年，那一千多个日夜，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我走过的地方，他也走过；我吃过的东西，他也吃过。甚至是我看过的书，我买过的唱片，我想着的人，他都知道。
　　后来，我好像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翻腾着奇怪的感觉，我很怕，那是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

　　“陈楚希，”我定了定神，“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走进我的生活里的？是有什么事情促使你这样做的么？”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这四年的落寞感染了他？他看不下去了？
　　“原因有二。”我觉得他好像要开始背书，“第一，我爸希望我可以尽快接手楚阁的业务，让我去公司上班。我想与其让你认识我这个‘总经理’，不如让你先把我当作朋友。”
　　说完第一个理由，他瞄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啦，不过姑且算是个理由吧。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
　　“是什么？”
　　“是因为你没有回来参加辰和夏沫的婚礼。”
　　我一愣，这……有什么关系么？
　　“四年前，辰拜托我照顾你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我说你妹妹总有一天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你总有一天要放手让她依靠自己的力量成长。我可以替你照顾她，但是这样的照顾，不能没有尽头。”
　　“他……怎么回答你的？”我紧张地问。
　　“辰对我说，你这个妹妹，曾经是他生活的全部，你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他担心你无法适应没有他的生活。说实话，当时我真的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后来看到你的生活逐渐走上轨道，我还曾经跟他炫耀，我说你看你妹妹没有你不是也一样生活的很好？他才终于对我说，如果他跟夏沫结婚的时候，你能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那就表示你真的可以放下。到那一天，我便可以不用再照顾你，”他顿了顿，“代替他照顾你。”
　　陈楚希看着我，“你应该明白辰的意思。”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那个男人，沉默着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这四年里，我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在他的眼里，他的心上。我明白的，我怎么可能不明白？我原以为他不知道我爱他，可其实，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眼泪掉下来，为了我这十年来，自以为卑微而隐忍的心事。陈楚希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他随着我的目光望了一眼对面的落地玻璃，继续说，“你收到辰喜帖的那天，我其实就在企划部的办公室里。自从辰告诉我之后，我就开始注意你的神情，我早就知道你还没有放下，可还是不甘心，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我看到的是你强装的坚强，你装作若无其事地随手把喜帖丢在一边，继续低下头去看设计图纸，可是我明明看到你的眼泪，你的难过……
　　“你没有回来参加婚礼，可是我回来了。辰来机场接我的时候，我迎着他期盼的眼神，只摇了摇头，他便懂了。整场婚礼，我几乎没有看到辰的笑容，夏沫因为这个生了好久的气，他也视若无睹。你知道么，他一直想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是婚宴那天，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辰的眼泪，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你早已经左右了他的情绪。这一点，恐怕连夏沫都做不到。”
　　我突然很气自己，气自己的自私和任性。在我收到喜帖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辰是希望我回来的。如果我能够甩掉心里的不甘愿和嫉妒，如果我在他的婚礼上对他和他爱的人微笑，如果我说，我祝你幸福，也许他就能活得更轻松一点。
　　林忆轩啊林忆轩，当初哭着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让辰难过的么？那天都能叫出一声“哥哥”，为什么参加一场婚礼，却又不能了呢？
　　我一直以为，是他伤害了我，可是我却从未意识到，我的离开，我的孤单，也真真切切地，伤了他的心。

　　我的世界里，载满了辰对我的好。他的守护，无声无息，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陈楚希，你知道么？”我喃喃地开口，“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难过，我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我知道……”他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可是忆轩，如果你不幸福，他又怎么可能幸福？”

　　我趴在陈楚希的肩头，放肆地流泪。
　　辰，我亲爱的辰，我是那样的爱你，哪怕给我幸福的那个人不能是你，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便会努力的，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