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令》吞风饮雨

1、荒漠

　　第一缕白光爬上窗之前，大地还是一片漆黑。
　　外面的风刮得呼呼响，我睁开眼，周围是一片冷冰冰的寂静。不知何处“咔”的响了一声，我转头看去，房里还看不太清东西，只见炉子里猩红的火舌随着火钳跳跃，那人微微俯身，火光映在他脸上，冷峻的眉目仿佛凝着一层三九天的寒霜，深锁紧皱。
　　我咳嗽了一声坐起来，抓过床头的袍子披上，“师兄，你不是一晚上没睡吧？”

　　浸月手中的火钳“唰”的直直指过来，仿佛握着一把剑。我的眼睛已经能适应黑暗里的景物，只见他的那身白袍纤尘不染，连个褶皱都没有，头发整整齐齐束在纱观里，神色凌然，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眼下还隐隐有乌青，“你！你怎么好意思问啊！这是什么破地方，你就在这儿住了三年？”
　　我眨眨眼：“你认床？这地方怎么了，哪儿不好了？”

　　此时房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然后是少女娇柔婉转的嗓音，含羞带怯，“介大哥，你起来了吗？给人家开开门好不好，人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住在隔壁家的女儿，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浸月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我在我在，”我忙道，“有事儿咱天亮了再说啊，姑娘你先回去好不好？”
　　浸月居然笑了，“你家隔壁？亏她说得出来！你家隔壁有什么住户啊，我怎么记得这一路走来，只见了你这一间草庐呢？”
　　“怎么没有？”我打了个哈欠，趿上鞋伸展腰，“松雪岗坟地，远近闻名啊。”

　　浸月一句话没说，夹了块炭又用力塞进去。站起来叹了口气，“过来洗脸，水烧好了……真是辛苦你呆在这种地方。那些东西昨晚在外面叫了一整夜，要不是看他们可怜，真想出去全撕碎了干净……”
　　少女的声音仿佛忍了又忍，嘤咛，“介大哥，你开开门好不好？介大哥……呜……我们好冷。”我走过去摆了摆毛巾，“呼……好烫。外面那些‘妹子’们叫门，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喊一会儿就停了……”浸月坐下揉了揉眉心，“估计是这些年少有人能听见他们说话，太寂寞了吧。可是也太吵了些，足足一晚上都睡不着，打坐都静不下心，难为你睡得这么死。”

　　我拽起火钳，抡圆了胳膊丢到门上去，“砰”的重重响了一声。我喝：“住口！鬼扯也有个度，谁自报家门前还要加一句‘不是妖魔鬼怪’，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静默。
　　少顷，门外风雪大作。

　　我摊手，“看吧，就是这么欺软怕硬，给他们来这么一出，一夜安静到天明！师兄你就是太软了！”
　　浸月走过去拾起火钳，回来夺过热毛巾直贴到我脸上，“看什么看？到底是谁软啊！给我洗脸，上路！”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