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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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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在空气中的沉水香,本有静息安神的功效,然而此刻他却无法成眠。
窗外冷月如霜,透着淡淡寒意洒将进来,似铺了一地的碎银。
方才他借机试探,竟感到与她的娇躯殊异的深厚内力。
她究竟是何人?
若将如此之人留在身边,看似绝非明智之举。
然而,他决定赌一回。
难眠的却不只他一人。她亦是和衣而卧,心念辗转。
隐隐觉得,此人绝非等闲。
莫说这厢房之内的摆设,就连下人们的穿着打扮、举手投足,也不同于寻常人家。
他自称京兆人氏,若此言为真——
或许来日之举,可假力于他。
无论如何,眼下惟有放手一搏。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皆寂。月影斑驳中,似有什么时而闪烁,时而微动。
原是庭院里盛放的海棠,正随夜风簌簌摇落繁花。
她轻而易举放倒一个夜巡侍卫,盗了他的剑。
月华如洗,一无保留地倾泻于那株西府海棠之上。微微拢起的花瓣仿如玉盅,却不胜娇柔,似是容不下满满的清辉,羞得片片碎裂,散落一地芳华。
不禁伸手接住那近乎透明的粉红。
眼中却浮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凄恻。
发簪退去的瞬间,月下荡开如瀑青丝,端的是无与伦比的上好绸缎。
双眸微合,缓缓举剑。纤柔的雪颈刹那间便爬上一道醒目的殷红。
只觉温热粘稠一点点散开,继而是深入骨髓的剧痛。
她隐约听到剑刃触地的轻响。
而在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眼前似闪过一道白光。
堪比月色。
她是冰凉的,恰如她的名字。
月光漫过她的额头,她的鼻翼,她的双唇,最终淹没了她一袭素衣。
她仿如莹白的羊脂玉,惟有颈间一抹红纹,却艳得刺目。
双眸微阖,蛾眉轻蹙,唇间却含着浅浅笑意,似是恬淡而满足的。
他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轻轻将她抱起,似乎不用任何力气。绸缎般的乌发在腕上流连,散发着海棠的幽香。
她仿如栖于寒柯玉蕤间的白蝶,敛翅而眠,娴静得让人心动。
她恍惚转醒,只觉颈间似有芒刺微震。环看四周,遂知自己已被救起。
乌色的沉香木案边,伏着一袭雪白身影。
忍痛起身行至案前,从怀中取出迷香轻轻一晃。随后唤来侍从扶他回房。
眼见四下无人,正欲提气跃上屋顶,却忽闻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姑娘身子好些了么?”是秦运,很受他器重的一名手下。
此人身形魁梧,中气十足,话音传至耳畔,竟有微震之感。步履却是极轻,以至她毫无觉察。定是练家子中的高手。
“多谢秦大哥关照,已经好多了。”她藏好心中惕然,盈盈一拜。
“姑娘初愈,还是少些走动为好。”说完朝她一拱手,“在下先告辞了。”
既然已被撞破,她便只有将计就计。
“秦大哥——”
秦运闻声停下脚步,转身便看到她欲语还休的神情。
“姑娘请讲。”
她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似有难言之隐。
“蒙刘公子和秦大哥垂怜,冷月才得以保全性命。然而已叨扰多时,深感歉然。不敢有劳公子相送,然又不忍拂了公子好意,只得有劳秦大哥代为转告。”
“没有公子的应允,在下不能让姑娘离开!”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只见她双膝一软,他连忙抬手相扶,“姑娘这是——”
“还请秦大哥成全。”她亦是坚决。
秦运心念一转:“既然姑娘心意已定,在下岂有违逆之理。不知姑娘府上何处?在下当亲自送姑娘回府,也好禀告公子。”
却见她双眸盈动,似有泪光:“冷月是戴罪之身,怎能连累父母族人……”
遂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与他。
“既是如此,在下更要挽留姑娘。”
“秦大哥放心,仇家既认定冷月已死,便不会再加为难。何况冷月多少有些武艺在身,尚可以为保全。”
“姑娘独自一人或有诸多不便,不如——”
“多谢秦大哥厚意。”她打断他,“冷月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定犬马结草,在所不辞。”
说完拱手拜谢,转身告辞。
秦运原本还存着几分提防之心,听她一番陈言才方知个中曲折。
然她去意已决,他亦不便强留。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她身影猛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