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汨离

1、来自十年前的MSN

　　都市里的夜晚，是宁静的。
　　夜的道路，灯光煞是刺眼，人影拉得长长的，是电力供应在深夜变得异常充足，还是人少，还是今夜银河璀璨的缘故？
　　忘了上次抬头看星星的日子，是故意、是害怕、还是忘记。恐怕连星空都忘记了，特别那夜的星空，都全部忘了。记性差的人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只是，这个记性不好的人，却想起那个早上同事说过的少女深夜遭到□□的事件，不禁加快了步伐。
　　砰的那关门声给房子带来一天以来唯一的声音。放下装满文件的包包，便顺手打开电脑，又顺便开了msn。一边敲着手指，一边在等着登录。
　　片刻，在名单里看到那个小图像闪着在线，笑笑，他在，心里莫名地感到安心。有时候也问问自己，他在你心中是那个曾经山盟海誓的人，还是已经变成一个符号，就像对用过的自行车犹为眷恋，已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而其实跟是不是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
　　苦笑，你还在期待什么？
　　十年的日子不算短，如果他有心，只怕已经有所回复了，哪怕是一个字也好。
　　如果真的是一个字，会是“嗨”、“你好”、“对不起”，还是那句话，十年前他没有说，今天已经走来甚远了，你还期待什么？
　　手指在脑袋反应前，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移动鼠标，双击了那个亮着的小图象。十年小图像都没有变过，也没有加任何签名内容。他消失得真彻底，却也是日日夜夜都亮着表示在线的人，他是人还是鬼？
　　为什么他都在？这个问题，似乎很久以前就没有问了，也忘了。
　　每天，他在。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在。
　　慢慢地，不再想为什么，麻木了，只知道，他在。
　　“阿司。
　　今天，又被小寓拉去吃寿司了。看着她一边吃一边喊辣，一边呵气，一边又偷偷拿纸巾擦眼泪，然后大口大口喝茶，还差点烫到了，她怎么就喜欢这个折磨她的东西？我们就都笑了。
　　还记得今天吗？
　　今天是我们分开整整十年的日子。
　　路灯的刺眼，可能只是我不敢抬头看璀璨的星空。
　　十年前那夜的星空，你是忘了吧？
　　十年前的那个约定……
　　为什么你可以对约定这么轻率和忘性？
　　十年来，为什么你连一个回复都不肯给我？
　　算了，你还是不会回复我了。
　　今天突然想，
　　如果有天你真的回复我了，
　　会说什么呢？
　　嗨？你好？对不起？还是那句我等了十年的话？
　　夜深露重，早点睡吧，小心着凉。”

　　写完的同时，又删了，只留着前面跟小寓吃寿司的片断和最后的那夜深露重部分。
　　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小图象一直没有动静。
　　你要等多少年才死心？
　　等了十年，够长了。
　　走出阳台，仍是没有抬头，静静的吹风。

　　那夜，也是清风徐徐啊，是一个满天都是星星的日子。
　　如今，清风、星空依然，人却面目全非了。
　　想起今天小寓问我的话，
　　十年了，你还放不下？
　　我只能微笑以对，
　　十年习惯了对那个永远不会回复的人发MSN，
　　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那句应该十年前就听到的话，
　　还是因为不甘心？
　　才一直等待……
　　苦笑，
　　是否到了该放弃的时候。

　　把被风吹起的长发掠到耳朵后面，偶尔会想念这个动作，曾经有人喜欢这么做，只是这个人，却消失了，连同那句话都消失了，约定就像手里握着的空气里的尘灰，随风飘逝。

　　回到屋里，打算关电脑，连那个MSN也一并结束了吧。十年纪念日，的确是个了结的时机。
　　哐铛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那个MSN在闪动，真的是在闪动，不仅亮，还动着的！
　　手抖着摸着鼠标，颤抖地点击下面正在闪动的MSN的窗口。
　　我爱你。

　　回过神来，泪已流过脸颊。
　　十年来等的那句话啊。
　　十年后终于等到了。
　　泪是高兴还是安慰？
　　我是否还是如故？
　　回复的人是否如故？
　　回复的心情是否如故？

　　我爱你
　　只有这三个字溢满了我的全部。
　　他，为什么，
　　为什么此时此刻才说这个？

　　眼睛离不开MSN上的字，
　　却发现，
　　这个回复，
　　来自十年前的那晚。
　　泪无声地滑落到手臂上。
　　犹似当年。
　　泪水滑过心痛的回忆。

　　十年前，
　　我原以为只是生命中的一个经历，如学自行车，却从不能忘记，合上眼睛，如昨天重现，十年前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