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冽鸢

3、雪景良辰

　　转眼已入冬。
　　我来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了。
　　曹操把献帝迎入许昌，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执天下牛耳。汉室名存实亡。
　　这四个月里，我成功打入了相府内部，和曹操长女曹蔷成为闺中密友，曹蔷今年十岁，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长得是如花似玉顾盼生姿，内心里却是十足的男儿性格，所以和我分外合拍；曹丕虽然还是一副骄横的模样，不过在我面前还是收敛了不少，但是有历史为鉴，我对他还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小曹植才四岁，整天追着我“姐姐”“姐姐”地叫，曹蔷都打趣说我比她更像曹植的亲姐姐；曹彰比曹丕小两岁，却结实得很，从曹府把我背回家一路小跑也脸不红气不踹，性子也爽直，比曹丕讨人喜欢。
　　入了冬，郭嘉的身体愈发不太好，不住地咳嗽，整日吃药也不见好。
　　昨晚飘了一夜的雪，今早起来已是满目银装素裹，院里点点红梅盛开，真正是白雪红梅，相得益彰。我兴致大好，定要好好热闹一场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我兴致勃勃地堆雪人，一男一女两个雪人手牵手站在一起，弄完了还是觉得不过瘾，在男雪人身上写上“郭嘉”二字，在女雪人身上写上“安琪”，这才笑眯眯地点点头。
　　“等太阳出来，你不就白忙了。”
　　我回头，郭嘉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的，微笑着看着我。他披着厚重的大氅，虽仍带着病容，脸色却较先前红润了不少。
　　我笑道：“这是乐趣！你还这么年轻就一点活力也没有，也不怕会未老先衰！”郭嘉却不反驳，只笑着说：“你看你鼻子都红了，小心冻坏了。”
　　“冷吗？我怎么不觉得？”我笑着走近郭嘉，“要不你试试！”我迅速把手塞进郭嘉衣领，郭嘉笑着后退几步，我忙追上，双手却被他一把抓进掌中，我也不挣脱，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郭嘉颇有几分无奈，“真怀疑你是一只小猫。”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我抬眼看着他，满脸奸笑，“说不定我就是一只猫，猫有九条命，我又是一只神猫，我会保护你的，你要对我好点呀。”
　　郭嘉对我这乱七八糟毫无条理的话已习以为常，淡淡笑道：“待会儿准备些酒菜点心，我们拥炉赏雪可好？”我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们吃火锅好不好？我会做。”
　　“火锅？”
　　我神秘的一笑，“反正很好吃很适合冬天吃就对了！”我满心期待，“要先去买些新鲜蔬菜和羊肉。”
　　正笑闹着，突然有人敲门，刚一打开，曹植的小脑袋就探了进来，冲我龇牙咧嘴的笑，“姐姐，姐姐，咱们去打雪仗吧！”
　　曹植裹得像皮球一样，我忍不住笑，在他胖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问道：“你自己出来的？”曹植摇头，“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二哥说，姐姐早盼着大雪呢，一定要好好玩一场，我们就来接姐姐了。”
　　说话间，曹蔷、曹丕和曹彰也进了院子，都先向郭嘉象征性的行了礼，郭嘉道：“你们去玩儿吧，是不该辜负了这场大雪。”
　　我蹙眉，“可是我们还要吃火锅呢！”曹彰一把抓起我的手就要向外走，说：“快些吧，咱们在午饭之前赶回来就是了。”
　　我被他们半推半拉上了马车，郭嘉依然立在廊下，微笑着看着我，我冲他大力的挥手，喊道：“等我回来去买材料，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吃些垫着。”
　　曹蔷笑道：“这可不劳你费心了，今日军师自有去处。”我纳闷，“什么去处？我们刚才还商量午饭呢！”曹彰说：“军师告了假的，今日应当不会去。”
　　“去哪？”
　　“父亲今日见梅花开得甚好，请了大家去赏梅，我们出门的时候正好开始派发请帖了，军师前些日子就抱病在家，应该不会去吧。”曹彰解释道。
　　我点点头，“那我们快些回来，咱们一起吃火锅。”

　　马车一直载着我们来到许昌郊外的空地上，曹丕带的军士们给我们围出来一个操场那么大的活动场地，我跳下马车，银白的大地让我顿时来了兴致，曹植因为穿得太厚，走路一挪一挪的像极了企鹅，他抓住我的手，冲曹丕喊道：“我要和安姐姐一队！”曹丕笑着点头，“好啊，只怕你是个负担，子文，你照看着子建吧。”曹彰笑着点点头，伸手把曹植抓起来，“小不点儿，待会儿跟好了啊，别给我和安琪拖后腿。”曹植一脸不忿，“我很厉害的！”
　　曹蔷笑道：“好了，那就这样了，我和子恒一队，你们三个一队，咱们可是不留情面的呦。”
　　话音未落，一颗雪球命中曹蔷的脑袋，乌黑如墨的头发上立即缀满了洁白，我拍手笑道：“这算不算首战告捷？”曹蔷恼道：“好个安琪，竟然偷袭我，子恒，你可要给我报仇！”曹丕笑着去抓雪球，我朝曹彰递了个眼色，曹彰拍拍胸脯，“看我的吧！”
　　一时之间，雪球漫天飞！
　　曹彰功夫了得，本来我们占尽了上风，可是曹植重心不稳频繁摔跤，曹彰一边护着曹植一边作战，就有些应接不暇了，几个回合下来，却是不分胜负。

　　几个人躺在雪地里喘着粗气，浑身酸痛，心情却是大好。我叹道：“今天我是没力气做火锅了，下次我想做的时候叫了你们来。”曹植爬到我身上，笑眯眯地说：“我最喜欢吃安姐姐做的东西了！上次生日的时候安姐姐给我做的蛋糕最好吃了！要是天天过生日就好了！”我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你啊，就是个吃货。”
　　“过几天就是二哥的生日，姐姐再做蛋糕吃吧。”
　　曹丕的生日？
　　上次我生日的时候曹丕送了我一只价值不菲镯子，我要想想怎么还他这个人情才是。
　　身上一轻，曹植被曹丕提了起来，曹丕道：“也不怕累着安儿，二哥抱你。”小曹植向我张开双臂，挣扎着喊：“不要！二哥不如安姐姐香！”曹丕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曹植屁股上，下手却很轻，曹丕佯怒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长大了还了得？”
　　曹蔷和曹彰俱是大笑。曹植在曹丕怀里扭了几扭，见我只笑看着也不帮他，渐渐安分下来。
　　他们曹家的兄弟如今是一团和气，相互友爱，可是日后，为了权力的争夺，终是会骨肉相残，兄弟相争。曹植的《七步诗》我是很小就念过的，眼前这个时而傲气凌人时而淘气别扭的男孩儿，真的是历史上那个迫害兄弟、篡汉自立的曹丕么？
　　我看着闹成一团的曹丕和曹植，心里突然蔓延出一股哀伤的情绪。
　　我身边的人，曹丕自立称王，曹植备受迫害，郭嘉英年早逝，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结果，我无能为力却无法逃避。可我并不通晓历史，曹蔷和曹彰的未来我完全不知，甚至以前都未听说过曹蔷的名字。女人在这个时代只是男人的附属品，用来巩固势力的东西，曹操就同时送了三个女儿给献帝，我只希望曹蔷不是其中之一。
　　我出现在这个时代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史书上的笔墨，而我不会，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结局，或许我就像这一场大雪，我到来了，带给人们或欢喜或悲伤，而时过境迁，大雪化尽，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