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pa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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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第一次远行。在我有限的印象中，高卢虽然是弗拉维家族的发源地，但充满了僵硬的泥土和无人居住区的冰块。而在我们家乡，寒冬是偶尔才有，我们感受的只是和煦的海风和温柔的细雨。从君士坦丁堡到罗马并不远，但未了避开冬日海上的风浪，我们没有乘船绕过曲曲折折的海岸线，而是计划沿着埃格那提乌斯大道，穿过巴尔干山脉，前往阿波罗尼亚。
我们到达赛尔狄卡附近时，海伦娜收到了她的三哥君士坦斯的一封信。君士坦斯很心痛海伦娜，除了小福斯塔，家族中就数他最喜欢这个小妹妹。在君士坦丁死后他曾经想争取到海伦娜的抚养权，但因为年幼最终被年长的兄长拒绝了。当时他正驻扎在达西亚，信中要求海伦娜前去同他见面，我们只好改变的行程，向北越过多瑙河去觐见皇帝。
因为走得匆忙，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安排行程，更不可能做到事事安排妥当。那时候天气冷得要命，我感觉衣服都快要结冰了。海伦娜和伊米莉亚整天裹在厚重的皮毛里，安安稳稳地窝在马车上。瓦伦蒂尼安说我是个男孩子，不准我躲到马车上去。我又没法坐到马背上，只好由一个卫兵带着骑着一头骡子，那个畜生长长的毛发弄得人很不舒服，再加上飘飞的雪子，经常让我涕泪横流。瓦伦蒂尼安行事莽撞，根本不顾可能遇到暴风雪。一路上天寒地冻，车子在雪地上行走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简直让人难以思考。对我而言，这趟旅行简直是难受之极，苦不堪言。可是海伦娜的兴致很高，她和伊米莉亚把旅行想象成尤利西斯的探险，与仙女相遇，与独眼巨人战斗。公主是第一次出远门，从此之后，她就爱上了旅行。
若干年后，她告诉我，她一直把玩着一个念头，单身羁旅，没有财富，没有威望，没有任何一种文化打上的烙印，置身于完全的陌生人之间，置身于以往没有经历过的危险之中……
我笑她，“亲爱的海伦娜是不识人间疾苦的高贵公主，她有着最遥远的梦，可抛去华丽的外表，她不过是个落魄的罗马人。”
可是海伦娜说，“尤特罗比乌斯，虽然这只是所有梦想中最短暂的梦，可我会比任何时候更加紧密地同帝国联系在一起，不是因为我是公主，或者皇后。”
她所设想的这种自由，就像尤里安的理想国一样，只存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但尤里安愿意陪着她去做梦，甚至愿意抛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如果是普通人，这样的理想但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尤里安与海伦娜，他们可怕的梦，也许会让我们起源于拉丁姆的土地上的祖先们为之战栗。尤里安会永远眷念着海伦娜的爱情，但海伦娜却可以抛弃一切，赤脚流浪在毛利塔利亚荒凉的土地上，去追寻她心目中的自由与神圣。
她明白这是身为君士坦丁大帝之女的宿命，却总觉得她的一生总是在受到各种束缚。她的哥哥君士坦提乌斯好歹教会了她承担公主的责任，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君士坦斯，只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战争没有磨砺出他的坚强，反而暴露出了懦弱和恶劣的本性。
那一年是多事之秋，君士坦丁的死带走了帝国的繁荣，也带来了战争的信号，皇室手足相残则给了沙普尔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波斯人一出生就是国王，也是罗马人天生的敌人。美索不达米亚那些美丽的行省惨遭蹂躏，罗马的使节被杀害，军团被屠戮，叙利亚正打算叛乱。我们离开君士坦丁堡后不久，君士坦提乌斯匆忙赶到幼发拉底河岸指挥战斗，在此之前，沙普尔已经攻下了好几座重要的城堡。
北部的边境也不太平，萨尔马提亚人、哥特人和夸迪人也垂涎着罗马的财富，并希望报复克里斯帕斯当年踏平达西亚的深仇大恨。多瑙河沿岸的蛮族们纷纷起兵叛乱，可君士坦斯正在阿普利亚打猎。等到君士坦提乌斯写信催促他前往战场，他才缓慢地动身，在乐队和歌手的陪伴下穿过雅典和科林斯，在希腊每个因为寻欢作乐而声名狼藉的城市中游玩。君士坦提乌斯不得已亲自从首都赶来，将他送到潘诺尼亚。
等他到了达西亚，仍然沉浸于放荡的生活，结果在严寒中生了病。他的将军们，马格嫩提乌斯、维特奥尼拉和赛弗鲁斯指挥了战争，将野蛮人驱逐出了罗马的领土，随后他们再次攻入了达西亚，如果当时的皇帝是尤里安而非君士坦斯，这块土地将会再次成为罗马的行省。
君士坦斯理所当然地把战功揽在了自己身上，准备加上“达西亚的征服者”的称号，以盛大的凯旋式君临罗马，让这些久不经历战斗的公民感受皇帝和基督的无上权威。在这个计划中，美食、赛会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们冒着严寒穿越了各省，看到的是一个完全沉浸在欲望和享乐中的皇帝，边塞的堡垒被皇帝装饰成最奢华的宫殿，君士坦斯酷爱打猎，那些猎到的动物，不管是什么种类，只要肉可以吃，都被做成美味佳肴分享给受到邀请的客人，来自东方的瓷器和镶嵌着宝石的金杯装着各种饮料送给每一个人。我第一次见到了过季的花环，它们由纯金的带子串起来，戴在那些高贵的头颅上。君士坦斯称赞戴着花冠的海伦娜美好如同神话中的灵芙，搂着她高兴的说，“我亲爱的妹妹，帝国最高贵的公主，下个月我将授予你‘奥古斯塔’的称号。”
但是海伦娜推辞了，“我更愿意你送给我一所漂亮的房子。”瓦伦蒂尼安问她原因，她只说：“凯撒多了不是好事【注1】，奥古斯塔又何尝不是呢？”
我知道瓦伦蒂尼安肯定听不懂，也不顾他一副询问的表情，直接对她说，“这话简直太愚蠢了，生在弗拉维家族，你还能怎么样呢？”
她说她头疼，便找借口躺在一遍休息去了。从小开始，一直在避免与君士坦提娜直接争锋，她自己说她不擅长这个，实际上，她的心计和手段比君士坦提娜只多不少。在我看来，这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担责任的表现。即使她知道君士坦斯一顿饭花费了三千万赛斯特斯，哀叹罗马的命运时。
我们比君士坦斯先一步回到罗马，他总是嫌弃禁卫军不够威严，考虑着要他们训练一段时间再带回罗马耀武扬威。走到古老的阿庇安大道的尽头，看到古老都城的轮廓时，海伦娜兴奋地说道，“罗马！盯住罗马，我亲爱的朋友，你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注2】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年轻的公主还没有成为接受万千宠爱的大美人。我们低调地进了城，还接受了例行的检查，因为武器一律不能带入城内。
自从君士坦丁把首都迁往东方，罗马在政治上失去了往日的地位，等到君士坦斯统治意大利和阿非利加，他把宫廷设在米兰，罗马人大失所望。此时罗马听到皇帝即将驾临的消息，全城都要沸腾了。罗马人的热情和荣誉观是天生的。
接待我们是加拉夫人，她是尤里安的姐姐，丈夫是意大利总督加斯蒂斯。和她的妹妹朱利娅皇后一样，她有着美好的外表和听任命运摆布的性情，她的女儿加斯蒂娜一点也不像她。加斯蒂娜当时只有六岁，已经显现出任性而固执的性格了，与加拉相比，她更像是弗拉维家族的人。
与加拉一家人住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特殊的女士，读者也许还记得那个倒霉蛋禁卫军统领阿布拉维斯，他生前是老皇帝君士坦丁的宠臣，由于君士坦斯没有年龄合适的堂姐妹作为妻子，阿布拉维斯的女儿奥林匹亚斯便成了君士坦斯的未婚妻，这也是十年之前的事了。阿布拉维斯被君士坦提乌斯处死后，奥林匹亚斯便被直接送到了君士坦斯宫廷，尽管奥林匹亚斯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君士坦斯始终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只是把她托付给堂姐加拉照顾，而奥林匹亚斯似乎也对这种安排感到满意。
在加拉和奥林匹亚斯的带领之下，我们仔细游览了帝国和美德的发源地——罗马。即使她被皇帝抛弃了，你也不得不承认，罗马始终是凯撒皇冠那颗最璀璨的宝石，我所见的一切似乎都那么令人震惊。卡皮托山上朱庇特神庙高耸入云，它的高度肯定超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建筑；卡拉卡拉建造的浴场，面积就如同一个行省；竞技场全都由巨石堆砌而成，在巨大的拱门映衬下，一眼看不到顶端。维纳斯和罗马女神庙、凯旋门、广场、音乐厅和露天剧场装点着这个城市。我们站在七丘的山坡上遥望万神殿隆起的穹顶，在图拉真广场上，遥望记功柱上皇帝威武的雕像，这一切的一切，人类再也无法创造相似的美景了。
在这一天，海伦娜产生了对建筑的兴趣，“如果缪斯女神降临人间，即使她是个夸大其词的高手，可是面对罗马壮丽的景色，恐怕也是爱莫能助。”她说。
日子就在每天的惊喜中一天天地溜走，我们等待着皇帝和小福斯塔的到来，特别是瓦伦蒂尼安，他非常想念自己的母亲。时间已经进入岁末，虽然该信了基督，但过去节日并没有取消。从十七日的农神节开始，罗马就进入了一年中节日的最多的日子，大家兴高采烈，互相请客送礼、吃吃喝喝，加拉甚至给奴隶放了一天假。农神节的庆祝持续了一周，然后就是“太阳诞日”，也就是那个“加利利人”出生的日子，接着就是迎接新年和雅努斯神，等到拉丁大典结束，新执政官宣布就任，便表示新的一年真正开始了。
我对这种情况产生了疑问，为什么弗拉维家族全家都信仰基督，还过着多神教的节日，加拉说表示这是罗马的传统，教会没有禁止它，这些节日包含着太多的狂欢，颇受欢迎，皇帝也无能为力。君士坦斯对宗教完全不像君士坦提乌斯那样狂热，事实上，皇帝是个没有信仰的人。
我那时便怀疑，海伦娜的信仰也在悄悄地转变，她时常光临万神殿。有一天，当我替她整理书卷时，甚至发现了象牙版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字，“仁慈的朱诺女神，我，弗拉维家族的海伦娜·君士坦提娅，我将献祭于你，谦恭地请求你，仁慈地对待他。”【注3】
她为之祈祷的人并没有写出来，后来我才领悟到，那必定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尤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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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希腊哲人阿特拉斯对奥古斯都说的一句话。
2、引自西塞罗致友人的信件，西塞罗（前106年—前43年，古罗马著名政治家、演说家、雄辩家、法学家和哲学家。）
3、古罗马的誓词，往往会被记录下来，由祭司保存。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pater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