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岚》夜凉笙鹤

42、此夜清景与君游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在醉风楼的时候她一时无措，推了他一把就跑到琉王府，现在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面前微笑，苏澄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楚清缭见那狐狸眼不时转悠着就是不敢看他，有些失笑，这丫头脾气不小，但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子已经开始后悔了呢。
　　其实换做任何女子，知道了这事都会不满吧，只是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叉着腰说，她不高兴了她嫉妒了，整一个小妒妇模样，他本来忐忑的心情却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他喜欢她的坦率，喜欢她毫不掩饰的感情，因她的在乎而感到幸福。来琉王府的路上他想，这丫头什么时候长大呢，他要早点订下来才好。
　　有关过去风月韵事，他不后悔，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情感和人，他不能否定，也无法就此抛弃，人总要为过去负起责任，因为不管对错，那些回忆都是有意义的，是他活着留下的证据。当他楚清缭终于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人，她能让他再看不到其他女子时，他已经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这才明白，原以为早已无谓的心，也会跳动得如此火热，所以过去的一切到此为止，而将来，只她一人。
　　这是第一次，他想给一个女子一份承诺，只是不知，她会不会要。
　　“澄澄……”
　　“澈然哥哥……”
　　两人同时开口，又住口，好笑于彼此的默契，那份静默已然消失。
　　楚清缭坐在床边，牵起她的手放在唇际轻吻，“傻妞，路上哭了？”
　　苏澄害羞，抽回了手，又被他拉至掌中碾着，原本就殷红的俏脸更加霞色弥漫，不禁瞪他一眼，“就哭了，都是你和哥哥害的！”
　　楚清缭差点就迷失在那千娇百媚的一瞥中，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才道：“小生向云小姐你赔罪。”
　　“怎么赔？”
　　“嗯，就罚我陪你去外面看月亮，怎么样？”
　　苏澄叹气，这人永远有办法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冬夜寒冷，苏澄蜷在大氅窝在楚清缭怀中让他抱出去的时候小绿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清王，竟然是清王！不过，他们好配啊～咦，那自家王爷该怎么办？
　　那两人只顾着自己甜蜜，瞅也没瞅她一眼。
　　疏影楼外的秋千吱嘎响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苏澄记起七哥哥大婚那次，她躲在这里却被他找着了，郁闷的情绪教他轻易化解，大概是从那时开始两人才真正熟稔起来的吧。其实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自己那时怎么就那般厚脸皮，在他面前哭得无形无状的，或许是缘分。
　　“今晚月色很美。”
　　“你说了一句无意义的废话。”苏澄揶揄他。
　　楚清缭幽幽道：“我还没说完。”
　　“劳君继续。”
　　楚清缭一本正经道：“因为是和你一起看的，所以很美。”
　　“蜜糖嘴巴。”苏澄揪了他的腰一下，心里受用得很。菲菲一直说，男人要会甜言蜜语才好，听着都心旷神怡，如今她碰上这个说情话的老手，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不哄你，这是真话。”楚清缭将她搂得更紧些，“澄澄，我从前总以为，所谓男女之情，也就是那样了，我会为一个女子一时动情，也会为下一个再次动心，我以为那已足够深刻，可是如今才知，不够，怎么会够呢？我还没见过你只听丛琛的描述就好像能在脑中勾画出你的模样，澄澄生得美，初时便教我心动，后来相处，慢慢知道，我们家澄澄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她很厉害，武功阵法岐黄毒术样样精通，朝堂之上从容不迫见解独到；她很善良，会有小姐脾气却很会替别人着想，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却容不得别人委屈了她在乎的人。我最近一直在回忆军中那月余，苦苛的生活竟生出家的温暖，甚至有想，我们不回来多好啊，可以和将士们一起过年，我最喜欢看澄澄你画好图阵或是医好病人时亮晶晶的眼，嗯，还有在军帐里等我回来时的样子。等过完年，我们再去，好不好？”
　　苏澄抬眼，正好看进那湾春泓中，着了迷似的愣愣道：“澈然哥哥，你今天说了好多。”
　　楚清缭的嗓子有些酸涩，“那是因为我怕，不说出来，你以后就不愿听了。”
　　苏澄明白他的意思，他怕她就此结束这份感情。
　　她一直很骄傲，她的澈然哥哥是这样的男子，他虽风流也并非不负责任，他懂得欣赏与尊重女子，也大方地承认他会看重美貌，他曾经的每段感情都是付出了真心而不是玩弄，他有原则和坚持，明确地告诉她他不可能抛却已成为他姬妾的女子们。
　　能碰上他，是她的幸运，要就此结束，她还舍不得，即便不得不面对她一直回避的那个问题。嫂嫂说的没错，既然喜欢，就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总有个结果，该来的逃不掉，如果违背了情感，对不起自己的心。
　　她要勇敢一点。
　　苏澄悄悄伸手环在他的腰上，猫儿一样蹭了蹭他，“澈然哥哥，我们顺其自然。我试着去接受你的过去，如果可以，等及笄的时候，我就在赐婚圣旨上写上你的名字，如果不行，我就离开，让自己慢慢放下，做我构想中的云苏澄，好不好？”
　　楚清缭的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但苏澄知道，他会答应的。
　　他们俩好像都挺理智。
　　果然，许久之后，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苏澄笑着荡起秋千，对着桃林里的人影眨眨眼。
　　她那护犊的七哥哥肯定听清了他们的话，真是，就这么担心她处理不好么。
　　银辉铺地，不时有寒风刮起桃瓣，心却很温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关心她，她有什么理由逃避难题呢？
　　月色真的很美，大自然的瑰丽远比想象中更加博大，这样的清华流光仿佛能够涤净人的灵魂，忘了那些嫉恨嗔痴，离了所谓烦恼忧愁，只有她与他。
　　苏澄想，这样的夜晚，她会永远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