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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长空一片琉璃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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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大营校场内人声赫赫,策南军齐齐集结,却不明白几天不曾露面的清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灵修骑肃穆而立,于凛冽寒风中岿然不动,严阵以待比起犒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格老子的,来了几天就没见人影,今个儿这么冷的天倒来寻事,什么鬼王爷!”
小张子拱了他一下,悄声道:“大武,你小子嘴紧着点。清王可不是好惹的。”
“哼。”唤做大武的军士从鼻子里喷气,“他清王除了风花雪月还会做什么,哪里有景王殿下一半的能耐。”
“话不能这么说。”小张子努努嘴,“你看灵修骑那帮兔崽子的模样,在景王面前还不一定这样认真。听说啊,这位清王从前在漠西时虽然不管军务,灵修骑却是由他一手创建的,只不过王爷风雅之名遍传天下,倒掩去了锋芒,所以咱不大知道罢了。”
“那老子倒要瞧瞧。”大武稍微收敛了脾气,嘴上还是硬。
“本王就让你瞧瞧。”
清雅男声在背后响起,二人看清来人后大惊,急忙行礼,“王爷!”
清王负手而立,仍旧笑若春风,披风下一袭白色武士服更衬得他身姿修长,也不让他两人起来,径自从分开的人流中踱向高台,不紧不慢。明明气质与军旅格格不入,却让所有人从心底产生一种信服膜拜。
高台之上,风华绝世,傲倾江山。
“众位将士,”催动内力发出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依然是朗声如玉,众人只觉耳间一紧,不自觉端正站姿侧耳倾听,“今日在此校场之中,没有上下之分,王爷与士卒无异。我知道众位中多有不服者,大可以前来同我较量一二,分出个胜负。”
众人神色一凛。
楚清缭贴身随从木樨暗叹,主子果然高明,把“本王”自称改成“我”,这一换就不知收服了多少人心。
策南军略有骚乱,显然有人蠢蠢欲动。灵修骑一周人抹把汗,王爷、王爷又开始给人下套了。遥想当年,他们被收拾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啊!
大武第一个站出来,“那好,老子就来和你比一比!”
如此的不尊重,清王却微笑如常,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将大武请上台来,“武艺箭术骑射,任君挑选。”
大武脱掉外衣,从旁边挑了把大砍刀控在背上,精壮身躯蕴含无穷蛮力,“殿下什么兵器?”
楚清缭从腰间抽出玉笛,“兵器在此。”
大武虎目一觑,以为他将自己小看,当下执刀便劈。清王指间转着笛子漫不经心,在刀锋离眉心不足一寸时,大武眼前一花,扑了个空!回身,正见清王老神在在地立在身后,大武甚是恼怒,大吼着便再砍过去。
这汉子在策南军中也算小有威名,一身蛮牛般的气力,这一刀来的势若千钧,楚清缭扬起玉笛接下此招,笛身丝毫无伤,大武却被那内劲反弹倒退几步,已是虚汗涟涟。只那么一瞬松懈,颈上传来凉意,是一柄翠绿欲滴的玉笛,清王已在他身后。
“王爷好身法!”翔宇营一干轻功上佳的军士都大声喝彩,没人能看清清王的动作。
无需多言,大武灰溜溜地下台。
楚清缭欠欠身,一派儒将风范,“还有人愿意上台来么?”
翔宇营已被清王轻功折服,自问没有胆量挑战,指月营那边倒是有情况,一人出列,对清王拜身道:“属下指月营副统领左为章,请王爷赐教。”
楚清缭眸光一闪,“阁下可是尚书令左大人的二公子?”
“正是。”左为章略有不豫,挺直了身子昂首道:“但属下更希望王爷记住的是属下的名字,而不是尚书令之子。”
“哈哈,是我失礼了。”楚清缭对他一揖,庄重道:“为章,请。”
早有人牵了二人坐骑来,各营自动划开,绕箭靶围成一圈。
能入得指月营,箭法必定了得,何况当上了副统领,就定是有百步穿杨的绝技傍身。因此左为章的十箭皆中红心无甚惊奇。
指月营将士面露得色,如此一来就算清王也中十靶也只算平局。
楚清缭策马而动,捻箭、搭弓,拨弄琴弦一般流畅,那指间整整十支箭看得左为章目瞪口呆。狠夹马腹,骏马嘶叫一声前蹄腾空,就在此时十支羽箭应声而发,带着轩然气流,将靶心上的箭一一穿透,取而代之。
静默了许久,突然,军中爆发出掣雷般掌声,一小伙子大叫道:“王爷是怎么练的!?”
本也是玩笑话,不承望高高在上的王爷会答。
不料清王耳力极好,湛然凤眸对上年轻小伙子的眼,认真道:“每日射一万箭,勤练必成。”
大伙一下子安静下来,片刻后,齐身拜地,万众如一:“策南军服了!”
灵修骑早知是如此结果,也不由再次对清王肃然起敬。
当年组建灵修骑时,是清王从军中亲自挑选了骑术上乘的五千人。本就是各自军营里的佼佼者,自然有刺头儿故意生事想让清王难堪,不料从赛马到骑射,输的心服口服。清王治军,不若睿西王严苛,也不如景王严谨,却让人窝心。那谦逊、洒然、自信、润朗而凌厉的气质使得整个灵修骑折服,誓死追随。
楚清缭抬手示意起身,才道:“本王只说一句——在场每位,为圣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儿郎们,都是我的兄弟!”
兄弟啊,那是怎样的尊重!不必言他,军心已定。
有辕门站岗的士卒飞奔上来,捧着一方素帕:“王爷,方才有人拿来这个,让属下交给王爷!”
楚清缭接过,帕上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赫然是苏澄的那方,急问道:“人呢?!”
“回王爷,人往西北方向去了。”
枣色骏马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不一会儿,便见清王回来,白色披风在胸前裹得紧密,直接就进了主帅帐篷。
一掀开帷幕楚清缭就将披风解了开,小心翼翼地将苏澄抱到榻上,苏澄勾着他的脖子也不言语。
把她安顿好,那修眉才松了开,仍是气恼,“师父怎么能拿你的身体玩笑,实在过分。”
苏澄一路上已将前因后果告之于他,当然还乘机添油加醋一番,故作委屈道:“你都不知道,他以前更坏,把我迷倒了扔在青楼里,人家差点就、就……”美眸一弯,似要落下泪来。
楚清缭又怒又痛,忙安抚道:“澄澄乖,澈然哥哥一定帮你出气。”
要的就是这句话。苏澄化悲为喜,想笑却被呛着,连咳了数下才止。
楚清缭一探她的额头,“发热了!”
“没关系,躺一躺就好了。”苏澄不想他担心,又怕他因着她的病送她回宫,是以难受也不告诉他,强自说笑。
楚清缭写好方子让木樨拿去煎药,才对苏澄道:“军中艰苦,不比宫里周到。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小心思,如果三天内没好,一定把你送回去。”
苏澄皱下鼻子,恃宠而骄,“你才舍不得呢。”
楚清缭忍不住俯身去亲她的额头,“是啊,我舍不得。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云小姐给盼来了,哪里舍得让你回去。”
纤手抵住他,苏澄小声道:“别,好脏。一天一夜都在风里吹着。”
轻柔的吻固执地落在她的手背上,“怎么会脏呢。”
苏澄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心情,宁静而悠远,彻底地安心。
木樨端着药进来时,苏澄已经睡着。
自家王爷撑着手凝视着榻上佳人,神态是前所未有的专注深情,呵,一物降一物,清王也有栽在女子手上的时候。
楚清缭觉察到木樨,起身到外帐,接过瓷碗,轻声道:“派人回宫禀告没?”
木樨笑道:“刚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大内的卓总管。”
“卓总管听说云小姐睡了知道您走不开,只给小的传达了陛下的口谕,让小的转告您。陛下吩咐您好好照看云小姐,不日会有圣旨下来,就说云小姐是奉旨督军。”
楚清缭想了许久也不明白恭帝的意思。按理,女子不得入军营早是惯例;按情,以恭帝对苏澄的爱护,怎么样也要让她回去休养,如何会下这样一道旨意。君王心,当真海底针,难测、难循。
但澄澄是确确实实可以留在身边了。
楚清缭轻舒了口气,牵起她的柔掌,输真气过去。
军帐中如此温馨,宫里却是愁云惨雾一片。
恭帝面前一字跪开了琉王、钟王、景王三位殿下,宫娥们都不敢大力呼吸。
楚元南冷哼道:“对朕的安排不满意?”
“儿臣不敢。”楚琉舒道:“只是儿臣担心澄儿的身体吃不住。”
钟王和景王不吭声。
“也罢,朕心里有数,澄儿没事。”恭帝稍缓了些,“退下吧,下次不许再发生缺席早朝的事。”
“是。”三人低应。
出了弘政殿,楚景琰大步率先离开。楚钟璃对侯在那里的梅寅吩咐:“备马去。”
楚琉舒立刻拦住他,“九弟,不可。”
“如果不去我非憋死。”
“你冷静点。”楚琉舒拍拍他的肩,“此次父皇是看在澄儿的份上没有怪罪早朝的事,你若私自去京畿大营,必定触怒父皇,若是降罪下来,岂不是还要算澄儿一个魅惑皇子的罪名?”
楚钟璃一触到苏澄的事就失去了素日犀利的头脑。昨天一夜,腰间那颗珠子里的连心蛊闹得慌,偏生自己被洛老头挡着抽不开身,父皇又不知怎地在母后那里谁也不见,唐菲唐斐只得去找琉王,派人寻了一夜也没见苏澄的影子。好不容易景王回来说明一切,人却被洛老头送到清王那里,父皇索性让澄儿名正言顺地待在京畿大营,他能不急么?那丫头对澈然,明眼人都瞧得出不同来,何况是他。
酸啊,又有些疼。她昨夜一定受了伤,需要人好好照顾,可惜,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
楚琉舒继续道:“你对澄儿的情意,除了那丫头,谁都瞧得出来,这么多年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在等她自己明白过来,可是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先你一步闯进她的心,你该怎么办。有些时候,脸皮太薄不一定是好事,说出来也许才会不同,否则估计小丫头片子至今还是当你是小时候欺负她的坏人呢。”
薄红映在白皙的肌肤下,楚钟璃相当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七哥,你话还真多。”
楚琉舒笑得怡然自得,“我是助你一臂之力。哎,要是让澈然知道我和你说这些,他非怨死我不可。”
“怨你的何止他一个。”楚钟璃看向远处的景王,伸个懒腰,“死丫头招蜂引蝶的功力真不简单。”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澄儿说吧!”
说?人都不在这儿怎么说。楚钟璃再次恨恨咬牙,等她回来一定要把她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