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寒》繁絮

3、第二章

　　公元一四二四年八月，永乐帝朱棣猝于自己的第五次北征归途中，结束了其多年的征战生涯。由太子朱高炽继位，年号洪熙。

　　而此时江湖上亦发生了一件大事：小有名气的振风镖局于八月初与江湖三大名门之一的云霄山庄联姻。
　　新娘乃江湖双绝色之一的凌雨微。
　　传闻凌雨微偏爱含笑花，其院中遍植含笑，但此等佳人幼时便身有顽疾，久治不愈，是以常年足不出户，江湖上得窥其容貌之人寥寥无几。然，凌总镖头五十寿辰之日，白衣剑客黄时雨酒后误入含笑花林，恍惚中见一绿衣女子于花下弹琴，其音清雅别致…醒后方知那绿衣女子乃凌镖头年仅十五的独女凌雨微！黄时雨在惊叹佳人美貌之时亦感慨其顽疾缠身，遂为文曰《含笑美人赋》流传江湖。此后，振风镖局凌雨微与云霄山庄“玉面医仙”萧逸萱并称为“江湖双绝色”。是以有“天上飞琼，人间含笑”之说。而新郎萧逸寒则为云霄山庄庄主萧天成之二子，其人素有风流之名，传闻中的红颜知己甚多，而见过他的人皆叹其俊逸洒脱，隐有谪仙之气，加之琴技堪称一绝，江湖得一“绝琴公子”的别号。

　　六月初旬振远镖局摆下比武招亲的擂台，并扬言以“碧澜珠”为嫁妆。打擂者或慕“人间含笑”之名，或觊觎“碧澜珠”，良莠不齐，直至“逍遥公子”萧逸寒出现方结束了这近一个月的比武招亲。众人唏嘘不已，赞二人郎才女貌者有之，咒新娘体弱多病或不久于世者亦有之。

　　二人成亲之日，可谓十里红妆，极尽奢华。
　　虽然振风镖局出人意料地并未大宴宾客，而云霄山庄作为江湖名门，放言大摆七天流水席宴请众人。
　　谁料，大婚当晚振风镖局便惨遭灭门，七十九口一个不留，一把火烧得红了沧州城的半边天……

　　八月十八日，阴，宜丧。

　　“今日各位能来此为振风镖局七十九口送行，晚辈不甚感激。现在晚辈已嫁为人妇，从今往后江湖上将不再有振风镖局！”

　　人群哗然。

　　钟梨盯着灵堂上摇摇晃晃的白烛，深蓝色的面纱下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轻而缓地说道：“今日各位前辈都在，小女子在此断发立誓：振风镖局的这笔无头帐定要血债血偿！然仇人一日不除，我亦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叔伯，今后不再以面目示人前！”

　　白烛发出“噼啵”一声轻响，一截断发应声散落在地上。钟梨微微鞠了三个躬，她便不再理会众人的低声议论径自离开…

　　灵堂是在萧逸寒的帮助下设在云霄山庄名下的一处别院，昔日的振风镖局被大火焚烧得仅余几根残柱，面目全非。幸好发现及时，义父他们的尸体才不至于灰飞烟灭…

　　推开门便看见一袭月色长袍的萧逸寒站在窗前，钟梨慢慢地走到他旁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渐渐发黄的树叶，
　　“谢谢。”

　　“你这是把自己置于险境。”

　　险境？不以身为饵又怎能把凶手给引出来？振风镖局于她而言又岂止容身之所那么简单？想到在镖局的七年生活，钟梨不禁黯然，对着萧逸寒轻笑：
　　“七天。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霄山庄都对此次灭门的事知之甚少。我这无名弱女子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只不过借着雨微的名字罢了…”

　　这样，至少也能确保雨微的安全吧。
　　萧逸寒不语，眉头微锁，似自言自语般：“是中毒，然后，一把火毁尸灭迹。”

　　“而你们也没查出是什么毒。”

　　萧逸寒轻轻地看了她一眼，道：“尸体差点……”他顿了顿，“三妹也仅验出他们是中毒致死……”

　　三妹？呵，她怎么差点忘了萧逸萱是萧逸寒的妹妹。
　　“‘玉面医仙’断定了的事自然没错，既然无法从尸体上入手就劳烦萧二公子把义父他们好生安葬了吧。小女子感激不尽。”现在的她可当真一无所有了呢，不过，早些让义父他们入土为安也好。

　　“总会查出来的。”
　　耳中听到萧逸寒状似安慰的话，钟梨的心中淌过一丝暖意，左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过早掉落的黄叶，心生感激：“谢谢你。”

　　“我说过，你不必谢我。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一颗‘碧澜珠’罢了。”
　　萧逸寒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钟梨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碧澜珠？是么？萧逸寒，自你赢得那场擂台后碧澜珠就已经是你的了。若不是你赢了，雨微也不会逃婚，也恰好雨微逃了，她和我才皆侥幸逃过一劫。所以，萧逸寒，不管怎样我还是真心感谢你的。

　　可是，雨微，你现在又在哪里，是否安好？你找到你心心念念的齐公子了么？

　　松开手，躺在手中的黄叶复被秋风卷起，摇摇晃晃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