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青都山水郎

2、兰迪亚斯

　　天边的云霞渐渐黯淡，运方的群山也笼罩在一片暮霭之中。兰迪亚斯勒马回头，用弥漫着浓郁夜色的双眸注视着跟了他整天的二人。
　　他面容平静：“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穿着棕色皮甲的年轻姑娘看起来相当年幼天真，但是她说话的口气明白显示了她的不好惹：“你的命，大人。”
　　同样装扮同样容貌的男孩笑起来温柔，比他的姐妹看上去更像女人，他漂亮的红马正不安地撩着蹄子，仿佛跟兰迪亚斯一样预感到有什么危险正要来临：“你的父亲命令我们保护你，大人。”
　　“我不需要。”兰迪亚斯皱皱眉，原以为是强盗，结果却是保镖么？
　　晃悠着马鞭的女孩摇头，耸耸肩，这似乎是她的习惯动作：“那不是你说了算的，大人。”
　　男孩和女孩交流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然后才补充道：“我姐的意思是我们收了钱就得做事，大人。”
　　兰迪亚斯看着眼前的两人，思索着，他们设备精良，马匹极好，明明跑了一天也不见疲态，更不像是经过长途跋涉，在这样的荒郊野岭还能够紧咬着自己不放……双胞胎……他瞬间明白过来，伸手指向正无聊地摆弄斗篷链子的女孩：“狼女？”然后指尖移向腼腆微笑的男孩——
　　“雏鹰。”
　　两人齐齐行了个马上礼，优雅到兰迪亚斯以为他们才是国王的子女。
　　被唤作“雏鹰”的少年开口：“很荣幸大人听说过我们。”
　　被叫做“狼女”的姑娘丢下斗篷撇撇嘴：“大人真是眼神炯炯如炬……啊。”
　　“姐姐，不要老是乱用词啊。”雏鹰瑞亚歉意地冲着兰迪亚斯一笑，转头纠正孪生姐妹的张扬，“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老被人误会是坏人。”
　　“亲爱的，我们本来就不是好人。”那位故意打哈欠的狼女显然不是个称职的好姐姐。
　　真像妮娜，搞清楚两人身分后兰迪亚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众人口中的狼之子或者森林之子，西亚和瑞亚，佣兵中一直流他们真真假假的故事，据说他们没有父母，打小被狼养大，在丛林里练成一身绝活。这对双胞胎姐弟向来不合群，但是他们创造了但凡收了定金就绝不失手的奇迹。
　　算起来是自己的同行。
　　“陛下付了多少？”兰迪亚斯问道，无须怀疑有陷阱，森林之子从不撒谎。
　　年纪小一点的瑞亚犹豫着回答：“唔，够得上你王子身价，大人。”
　　“我不是王子。”兰迪亚斯脸色微微一沉，他自从懂事以来就反感这个称呼，却又无力摆脱。
　　“我们知道，大人。”所以我们才叫你大人而非殿下。
　　狼女西亚带着暧昧笑容催马前行，她戴着手套的右手紧握弓箭：“您的父亲很爱您，大人，比您能想到的还要爱。”
　　“在你流放期间我们会保护你，直到你安全回到父亲的怀抱。”
　　“虽然我提醒过你父亲事实上你并不需要我们，神之宠儿兰迪亚斯。”
　　“但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他坚持给钱，我们就得保证你安全。”
　　相较于个性张扬的狼女，雏鹰瑞亚温和地说：“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但是亚逊平原很危险，夜晚尤其危险，为了我们还没到手的一大半金币，请跟我们走。”
　　女孩最后说道：“要知道现在你的一根头发都是无价之宝。”
　　兰迪亚斯一时无语，只能尾随着这个在暮色中显得神秘的女孩。
　　同样神秘的少年趋马跟在后面。

　　夜色渐渐浓重，周围晃荡着不知是人间还是冥间的影子，偶尔听到远处传来一两声狼嗥，兰迪亚斯总是突然惊醒一般握紧缰绳，强迫爱马安静下来。
　　看看那对姐弟倒跟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骑着马，听到狼嗥后还露出微笑。
　　“大人，您似乎不喜欢狼？”西亚突然回头冲着兰迪亚斯笑，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黯淡的星光下他发现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相当可爱。
　　身后的瑞亚也开口说道：“说起来，大人跟谣言一点都不一样。”
　　“谣言之所以是谣言不是真理，就因为它不切实际。”兰迪亚斯有些吃力地勒住马缰，以免爱马出于恐怖本能丢下自己撒蹄飞奔，那就是真的出丑了，“并非人人都是被狼养大的，两位。”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有点儿意味深长。
　　“不过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前面的女孩抽出箭，搭上弓。
　　“什么？”兰迪亚斯除了收紧缰绳，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举动。
　　“大人确实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伴着话音，第一只箭离弦，准确的命中目标。
　　“谢谢你的夸奖，小姐。”
　　惨叫声不断，从黑暗中向他们冲来的巨兽不住倒地。一时间只听见对面不住地嚎叫，以及自己这边“嗤嗤”作响的拉弦声。
　　“瑞亚！”
　　随着呼唤，和姐姐轮流射箭配合天衣无缝的少年放下弓，取出打火石。片刻之后驱赶黑暗的第一簇火苗在少年少女的箭头闪烁，然后带着弧线飞向越来越多的巨兽。
　　“这个时候就希望自己会点魔法了！”少年一边愤愤说道，一边不住射出羽箭。
　　“不要抱怨不可能发生的事。”说完，西亚转身看着兰迪亚斯，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大人难道不能帮帮忙？它们明显是冲着您来的。”
　　兰迪亚斯当天第一次露出微笑，无愧于刚被称赞过的罕见俊颜，这个笑容使他整个人亮了起来：“要知道现在起我的一根头发都是无价之宝……怎么能轻易舞刀弄枪？”
　　“那么搭把手总归可以吧？毕竟是同行？”
　　女孩边射箭边商量。
　　兰迪亚斯继续微笑，现在是动之以情啊？
　　她说得没错，虽然自己现在是被保护人，但身份毕竟还是佣兵，而且短时间内没准备改行——即便没有利益关系，为了以后不知哪天就会倒霉到要人拉一把，非敌对阵营的佣兵之间互相扶持已经是个潜规则。
　　“我的规矩是绝不做白活。”稍微考虑了一下，他开口，“搭手当然可以，报个价？”
　　女孩闻言二话不说，跃马向前，拔出刀招呼弟弟：“天晚了肚子饿，速战速决后吃夜宵！”
　　然后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他听见——谣言果然还是有道理的，这个无赖！
　　谣言确实有道理，这个姑娘真的是一毛不拔啊——兰迪亚斯心中暗想，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肯定会恼怒然后不得已开价吧？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断然拒绝付钱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呵，还真要感谢国王陛下的慷慨，兰迪亚斯看着怪兽被一一击退，无聊地想着，居然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请到了名声远在自己之上的森林之子给自己当保镖。
　　……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同行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