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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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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小艺牵了马跟着人群去了,竟似毫无戒心,想来是有旧交了。我认为既然来了,没点结果也不好意思回去,所以我紧跟老族长的步伐。尾随了十几步,只见老头儿进了一顶颇大的帐篷,我也想跟进,却被湖尔查拦住。
“这是族老专用的帐篷,你不能进去。”湖尔查如是说。
我一心只为打听恶鬼洞的事,可好说歹说,湖尔查就是不让进,没法子,我只得退下。眼见室韦族人生火的生火,搭帐篷的搭帐篷,人人都忙忙碌碌,我则无事可干,于是找了块空地坐下,一手支着脑袋发呆。过了会儿,一名室韦男子来到面前,用生硬的汉语道:“帐篷,好了,那里。”说罢指了指右边一顶帐篷,我点点头,那男子便离开了。
来到帐篷前,我撩开帘子,只见南宫小艺正在里面收拾东西,我愣了愣,退了出去,拉住路过的一个妇人道:“我要换帐篷。”妇人手舞足蹈说了一大堆,我完全听不懂,只得放开她,正想找找湖尔查,却听南宫小艺的声音响起:“别白费力了,室韦族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能挪出顶帐篷已经不错了。”
我想了想,说道:“不可,这不比荒郊野外,如果住一起,我的名声不要紧,你以后还怎么嫁人?我还是躺外面吧。”
南宫小艺道:“室韦族最重情义,你不住帐篷便是看不起他们,我们终究是客,不便开罪他们。”
“可是•••”我还在迟疑,南宫小艺淡淡道:“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是放得很开啊,如今怎么反倒缚手缚脚了?”
我老脸一红,道:“那时为情势所逼,可不是我心甘情愿。”
南宫小艺俏脸一板,对着周围族人喊出一大串室韦语,语气凄凉,颇似诉苦。
我正莫名其妙,却见两名室韦汉子沉着脸站了出来,一通叽里呱啦,本人一个字都没懂,随后一人指向南宫小艺,我连连摇头,另一人指帐篷,我脑袋和双手一起甩。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左一右把我架了起来,然后眼前景物晃动,却是我被他们扔进了帐篷。
南宫小艺笑嘻嘻地进来,我按着屁股怒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南宫小艺掩嘴笑道:“我说你疯病犯了,不肯住帐篷非要睡外面。”
难怪那两人见我四肢乱摇便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暗忖:事已至此,管他娘的,妖女都无所谓,我怕什么?于是我开始脱衣服,口中念念有词:“几天都穿着衣服过夜,不舒服,大爷就是喜欢□□!”
一边脱衣,我一边偷瞄南宫小艺,本以为她怎么也得小脸飞红,掩面跑开,结果南宫小艺大睛眨也不眨,反而饶有兴趣地观赏起来。我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少,三下两下就只剩下半身了。提着腰带的我非常惆怅,转头去看南宫小艺,却见她还靠近了几分,仿佛要把关键部位看个清楚。双手微微发抖,脑中电闪雷鸣,良久,我暗道一声“服!”,把腰带紧了紧,拉过毯子便想睡下。
眼皮堪堪合拢,忽听南宫小艺咯咯娇笑:“这么巧,小妹也嫌这衣衫累赘,还是脱了痛快些。”说完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神似布料离体。
我背过身去,嘴里忙不迭地道:“别乱来,这地方就这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我不小心看到什么你可别赖我。”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不信她真敢脱,于是我轻轻把头偏了过去,然后看到了地上的一堆衣物,竟然真是南宫小艺日间所穿。
“妖女来真的?”我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微微侧头,然后看到了一对白皙秀气的小脚。我只觉心口砰砰乱跳,开始罗列看与不看的好坏:若是不看,自是不会污了青霄弟子的名誉,可惜此间远在大漠,无人宣扬我王少侠的坐怀不乱。若是看了,想来这帮室韦人也不能跑到中原去嚼我的舌根。
思来想去,竟是非看不可。我嘿嘿□□,心说:南宫妖女你这是自找的,可别怪小爷占你便宜。
计议已定,我猛地翻过身来。
没有衣不蔽体,没有春光乍泄,只是南宫小艺换了一身室韦妇人的装束。
我喃喃道:“姑娘更衣好快。”
南宫小艺粉颊涨红,泪水都憋了出来,那是在强忍笑意。我的脸也很红,面部些微扭曲,那是因为羞愧。我故作镇定,慢慢转过身去,然后才听到南宫小艺清澈的笑声。
快乐的声音充斥在小小的帐篷里,肆无忌惮,恣意张扬。我用毯子捂了耳朵,可笑声仍然飘进耳朵。我开始默念“色字头上一把刀”,大约念了一千遍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室韦族在绿洲住了七日,族人每日放牧劳作,我则每日无所事事。想见的老族长总是对我避而不见,想问的鬼洞无从问起。南宫小艺也对鬼洞三缄其口,若是被我问得烦了,就讲些室韦的故事给我听。
依南宫小艺所说,塞外民风剽悍,征战杀伐在所难免,室韦卷入两大部落争斗,恶战之下伤亡惨重,这才无可奈何退避到了这里。好不容易发现一处绿洲,却又被附近马匪骚扰,日子过得着实紧巴,不过胡人生性淳朴,即便所有不多也不会怠慢客人。
南宫小艺三言两语,却是十分精要,我对室韦人大生好感,便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平日里帮忙放放羊,挑挑水,日子挺清闲,感觉还算不错。
这日,我正叼着草根守着面前的四五只羊,羊群数目很小,而且草地就这么大,所谓的放羊基本等同啥都不干。正无聊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跑来将一串花束挂到我的脖子上。这孩子名叫贝兰,羊便是她家的,我放羊之余兼顾陪她玩耍。贝兰的主业是编花束,副业是陪我玩耍,一开始小姑娘有点怕生,编的玩意儿全都给羊戴上了,后来跟我熟络了,便将劳动成果向我的脖子招呼了。
我的脖子上已有四串花环了,贝兰却完全没有歇息的意思。虽然颈子很痒,但一来我们语言不通,二来小姑娘玩儿得正高兴,我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索性由她去了。
日头颇毒,我躺在草地上,拿了一串花环遮了眼,忽听有人道:“族长找你。”听声音是湖尔查。
我一记鲤鱼打挺直起身子,道:“我这就过去,再这么下去非得闲出毛病。”
湖尔查道:“你本来就有毛病。”
这里人人知我有病,不论我如何辩解总归无用,于是我不再废话,一溜小跑到了族长帐篷。
掀开厚厚的布帘,发现老族长正盘坐在毛毯上。我屏息凝神地走进去,族长示意我坐下,然后就是一阵沉默。老头儿不说话,我自然也猜不到他老人家何事要讲。
族长上下打量我,我则盯着老头儿胡子编的辫子,心想这得活多久才能长出这么宏大的胡子?
“你这几天过得不错啊。”老头儿突然说话。
“还好还好,就是太懒散。”我实话实说。
“贝兰很喜欢你啊。”老头儿指着我胸前的花环。
“我生得慈善,人见人爱。”我很无耻地回道。
族长微微一笑,道:“你那位女伴也很喜欢你啊。”
我有些手忙脚乱:“前辈别开玩笑,我和她清清白白,啥都没有。”
族长话锋一转:“室韦日子苦些,比起中原却又如何?”
我想了想,道:“中原尔虞我诈,不比此处无忧无虑。”
族长点点头,慢慢道:“既然如此,不如留下。”
我低头不语,族长接着道:“贝兰希望你留下,你的女伴也希望你留下。”
南宫小艺对我好,我当然知道,不过云瑶怎么办?我能忍得再不见她?我能忍得让她随风而去不再想她?
我对族长道:“晚辈恩怨缠身,却是不便此时隐居塞外。”
族长盯着我的眼,我便与他对视,连眼皮都不眨。直到眼睛发酸,族长才沉声道:“进过恶鬼洞的人有几个,几乎无人生还,你想清楚了?”
我回道:“南宫小艺说有一线生机,晚辈怎么都得试上一试。”
老头儿哈哈大笑,道:“活到现在,我只见过一人从恶鬼洞里出来。你们两人明明丝毫不同,回话的口气倒很相似。”
我急忙问道:“不知那人身在何处,晚辈也可前去拜访一下。”
族长抚着胡子,道:“那人你也见过,他入洞时比你还小上几岁。你那位女伴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她管那人叫哥哥。”
原来如此,竟然是他。我呆了呆,胸中五味陈杂。
族长接着道:“那人曾说道:‘若能生离此洞,便是残废之人也能有一番作为。’”
黑眼这人比较狂,但似乎不爱吹牛,小爷姑且信他一次。我嘿嘿笑道:“他是人,我也是人,他去得,我自然也可去转转。”
族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准备准备,明日便动身去恶鬼洞吧。”说完,老头阖上双目,不再搭理我了。
我转身出了帐篷,发现南宫小艺正等门口。
“怎样?”南宫小艺问得飞快。
“老头儿许我去看看。”我也答得飞快。
“想好了?”南宫小艺似乎有些失望。
“我意已决。”我的口气很坚决。
南宫小艺转身便走,风里似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二天,风很大,我和南宫小艺站在洞口。我们身后有一群室韦人,他们远远地看着,默不作声。室韦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族人守护恶鬼洞,但不得靠近。
我探头窥视,洞中黑漆漆地看不真切,我侧耳去听,洞中隐有嗡嗡之声,在一片风声中断断续续。我指着洞口顶上的巨石,问道:“这石头是人力放置的吧,有什么用?”
南宫小艺淡淡道:“这是困龙石,你进去之后我会开启机关将其放下,一个月内机关锁死,没人能放你出来。你若能窥破奥妙自有办法逃出生天,若是过不了这关,一月之后我来给你收尸。”
我想了想,问道:“食物清水能顶多久?”
“最多半月。”南宫小艺一片严肃,没有半点平日的精灵狡黠。
我望着那石头,再问:“那人进去前也放了困龙石?”
南宫小艺点点头。
我哈哈一笑,抬脚便朝洞里走去。
“你•••”南宫小艺欲言又止。
我没回头,只是很潇洒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