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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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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殇者,不成人也。年十六至十九亡为长殇;十二至十五亡为中殇;八至十一亡为下殇。实乃未始便消之。
好,休息一下,大家辛苦了。
严驰,有空和我对下台词吗?
我有点累,你要么先对XX的戏份。
(一晃眼过了三年。当初那桩绯闻,闹过一段时间之后居然也烟消云散。我还是我,稳坐娱乐圈头排贵宾席,本来就是,这圈子里过气且没有后续的新闻毫无任何价值可言。老婆是经纪公司的当家花旦,漂亮聪明,家世平顺优渥,一路被捧得如鱼得水。我们的婚姻对她,对我来说都只不过是一场有利于彼此,一场利益与利益交换的赌注。外界看起来,我严驰,婚姻幸福,事业如日中天,身边还有如花美眷,生活简直完美无缺。但到底这三年时间我他妈是怎么过的,甜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严驰,你的水。
哦,谢谢。
(这三年,变故太多,林菱死了,霍子非死了,小闲离开了,子都和我虽然还有联系,但能说的话题已经越来越少。我每天的时间除了拍戏,吃饭,睡觉,几乎不做任何其他事。一直在想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哟,这里在拍戏啊。我们可不可以去顺便敲诈两个签名?
去。快点走吧,还有别的事没办呢。
钱小闲!
………………严驰。
你还好吗?
也就这样吧。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是吗,真好,恭喜了。
(我曾经怀揣野心,不惜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的名誉地位,在功利的社会浴血,衡量每一个得失,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我以为我他妈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直到三年前他离开。那天有一瞬间我真想冲出人群拉住他,我知道他那时候的一个笑代表什么,但我最后还是没做,我没办法允许自己在大众媒体面前出丑)
你现在做……
编辑,这两年换了几份工作,总算是找到比较顺手的。
…………你,有女朋友了?
呵呵,怎么可能,你知道的。
喂,子都,嗯…嗯…今天我会早回来……嗯……
(三年前,离开严驰的时候,我和每一个失恋的人一样,天天浑浑噩噩,走路做事不分东南西北,一个月里大小事故累计超过三十次。工作一时之间没着落,租房子也找不到任何他可以负担的价格。那时候生活的路途确实异常艰难。我一度以为自己人生的油灯就要枯竭)
小闲,请让我照顾你。
……………………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只当我是普通的兄弟就好,两肋插刀。我不会逼你。
我不是怕你逼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照顾你。
子都,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呵呵,小闲,你值得的,别怀疑,你绝对值得。
子都,你为什么可以懂这么多。
还可以吧,也都是一点皮毛,派不上什么用处。
切……
呵呵,我读书的时候,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品学兼优,彬彬有礼,还乐于助人。
你现在也这样。
但那个时候,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合群的人。男孩子都喜欢的集体运动,譬如足球篮球。我统统都不参加,别人只当我清高,叫过我几次大约觉得没趣就不再搭理我。
(子都说到这段过往的时候总是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一段孤独的青春,所能够带来的影响力是多么巨大,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克制内心的惘然和偏执。曾经有人,同样孤独,却始终存活在过去的阴影里,用狭隘来对待整个世界)
他住在你那里?
对。
你瞒了我三年。为什么?
他不想见到你。
……………………
再说,见了面,你又能怎样?
你们……
严驰,别怀疑,我做了整整三年柳下惠。
噗……咳…咳咳咳…………
小闲,他有很深的心结,我可以等到他打开的那一天。
如果打不开呢?
哈哈,那我就在背后推他一把。
子都,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最狡猾的一个。很有耐性,等着猎物自己慢慢上钩。
……严驰,伤害不能用爱做借口,爱也不是以伤害为前提的,你还不懂吗。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他?其实从一开始,你需要的就只不过是一个保证,一个幸福的保证,对你言听计从,不离不弃,是一只杯子,一块毯子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根本没有区别。
我想再见他一次。
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帮你说说,但决定权还是在他。
小闲……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当然,我很满意。
是吗。
……………………
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
…………严驰,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和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请我喝酒。
第七幕
——Love me, feed me, never leave me.
这两个孩子,昨天送来的时候是一家四口,车祸,父母都死了。
他们,几岁?
三岁。一个叫子非,另一个叫铃。
(第一次在子都的医院里,见到那两个陌生的孩子,我吓了一跳。和子非林菱如出一辙的脸,相仿的名字,还有相仿的自成一体。这或许是命中的礼物,我们四个注定要牵扯在一起,那个晚上,我再一次梦见林菱,告别一般对我说着似曾相识的话)
(我喜欢旅行,不断经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就能看见生活的各种可能性。知道有得有失,懂得真正想要的,追求的,适合的到底是什么。有人曾经问我那么喜欢孩子,不遗憾吗。我说当然遗憾,但如果放弃小闲,我会更遗憾。我始终希望,能够给予小闲的感情是包容,是不离不弃,随时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点滴的伤感和欣喜。因我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心疼。他太善良,并且一直试图隐匿情绪,想要放开手去爱,却没办法好好保护自己。我想把我全部的时间给小闲,我要让他看见我内心属于他的一小簇焰火,我要让他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地,在爱他)
塔柱的电梯可以到顶楼,看得清楚一些。
能这样一辈子在这里,好像也很好。
宝贝,向外看,那座雕像是哥伦布。
我会摔…………
你摔下去有我替你垫背呢,怕什么。
(子都的吻,带着淡淡薰衣草的味道,温柔而绵长,背后是地中海潮起潮落的声音,那一瞬间,我想起严驰在黑暗里曾经粗暴带着血腥味的吻)
Are you satisfied with your own life?
不。
(小闲离开后的生活,越来越糟,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是他的影子。我以为,没有他我能够安全或者活得更好,结果完全是自欺欺人。感情根本不受控制。我意识到,是我亲手把那个曾经深爱我的人推出生命)
(那一天,在巴塞罗那的记者招待会上,严驰沉默并且疲倦,我忽然觉得痛,不顾一切想要见见他。我从未想过那种情绪是源于关心抑或是旧情未了,只有单纯的冲动)
我送你过去,你不熟悉地形。
好。
………………
子都,我很快就回来。
我在酒店等你,如果晚了就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坐车。
(子都的爱,美好得让人想哭。对我包容,给我自由,在背后始终支持着。在我面前,他永远温和坚强。如果不是那天我匆忙赶回宾馆的一霎那,兴许到今天,我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带给子都的,是多大的伤害和彷徨)
严驰,你别坐着啊,动筷动筷,自己人客气什么。嗯…子都,这菜太咸,烤麸炸的时间太短。
少吃点浓油赤酱的对你也好。
……………………
严驰,听说你老婆和你演夫妻档?那报酬是不是天价?
其实也没差多少。
开玩笑,最近不是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结婚,同台演出费多高啊?你们怎么可能一样?
我结婚都三年了。我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你们聊,我上厕所。
小闲,听说你那天晚上找过我?
嗯。
我那天,正好有事………
记者招待会我看到你早退。怕你老毛病又犯所以想来看看你。不过他们死活不肯让我进去,等了好几个小时,没办法只好回去。
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嗯。
你,爱他吗。
应该有吧。
那我呢。
嗯……和当初对你的感情比起来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过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不是,我不是…如果…我们还有可能吗?
你的事业呢?妻子呢?孩子呢?
我都可以放弃。
严驰,你不能那么自我,以为找到要的东西,其他的就都不管不顾。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你选择的余地宽广,只要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就能来去自由。但你现在的不管不顾,即将伤害到别人,你的老婆,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关心你的歌迷影迷。我现在过得很好。子都是真心在为我着想。他所给予我的,你没有办法给。严驰,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立场不同。
可我不快乐,小闲,我真的,一点也不快乐。我该怎么办。
…………
会好的,严驰,都会好起来的。
子都,我父母来了怎么办。他们只当我是租,要知道和你同居,肯定把我一劈二。
那么严重?
你不知道,我妈是想孙子想疯了。
你打算瞒多久?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懂,但你不可能隐瞒一辈子,问题总有爆发的一天。如果决定不够果断,就会面临很多次艰难抉择。你必须试图让你的父母明白,你并不是一时冲动。宝贝,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
*****
阴天的Starbucks。霍子都坐在木质隔栏边,非常隐秘的位置,却恰好可以一览店面全局。
他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随手抽出一本免费的中国地理杂志。
斜对角的陌生女子向他看了三次。走近,指指他对面的椅子说,请问可以借用一下吗。
霍扫一眼尚算空闲的店面说,抱歉,这里有约了。
女人笑笑,优雅地点头离开。
拿铁在手心里慢慢变冷。一个影子很快从前门冲入。霍招招手。
抱歉,我刚才坐过站了。纪越搔搔头,有些尴尬。
对角女子飞快瞥了他们一眼。
霍说,没关系,难得我最近有空闲。
纪越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掀开塑料盖子,轻轻撩拨着奶油泡沫。
他问,小闲呢?
严驰和他去找剧本片子的赞助商,这些我不懂,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纪越把背脊斜靠在隔栏上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们三人的关系非常不可思议。如果换作纪飞,应该没法出现这样平和的局面。
你是说三点构成一个稳定的平面?
纪飞的保护欲和嫉妒心都非常严重,旧情人他不会喜欢我再有任何瓜葛。
这是正常的,他不是圣人。况且,嫉妒和占有欲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但我却很少见到你嫉妒。
霍子都哈哈大笑。
怎么可能,我也是个普通男人。实话告诉你,严驰他,其实从头到尾一直都存在于我和小闲之间,实体的时候,我虽然妒嫉他在小闲心里的位置,但能够做的有限,所以只能尽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表达的爱既要充分又同时要恰到好处。
服务生端着盘子里的试吃品礼貌走到他们面前。纪越要了一碟小曲奇。
后来,他人不在了,但影子却一直留着。开句玩笑话,如果现代医术已经发达到可以把一个人心里的一部分连根拔起,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去做。但事实上,也没办法。既然不能把已经发生过的当做不存在,就只好学习谅解,不光自己谅解,我也希望小闲可以对他谅解,毕竟,三个人互相关心总好过互相折磨。当然,让我感到有些优越的是,陪在他身边,会有许多磨合相处的机会,我有更多的时间能让小闲了解他之于我的意义。
这些,听起来很简单,要做到却很难。
当然,这需要时间。
纪越闭起眼睛,喃喃说,但我总觉得纪飞没办法像你这样。
像我干什么?纪飞现在就很好。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因为妒嫉而伤害过任何人。
确实没有,他的妒嫉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但这反而让我很担心。
霍子都淡淡瞥他一眼。
小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纪飞到底是什么感情。
………………。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认为大部分时候,你一直在给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你对他的在乎似乎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兄弟关系。
纪越背脊一震,身体往椅子内侧缩了缩。
感情之所以纠缠不休,之所以可以百折不挠,很有可能是因为另一方确实有过动摇的迹象,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带来错觉。严驰面对小闲,小闲面对我,子非面对林菱,还有你,面对纪飞。
绝少有人冲着一段完全绝望的感情还能义无反顾的。这点你要看见。
他们喝完咖啡,决定去数码广场看看新上市的IPOD。霍子都拢了拢桌上的纸巾,塞到空杯子里。
他一把扶住一面穿外套一面往桌子上撞的纪越,说,如果你决心不让他继续在偏执的悬崖里往下滑,就趁早做一个了断。
拉他一把,或者干脆,狠狠踢他一脚。
地下通道,沿墙角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神情萎缩,面前摆一个破瓷盆。
霍子都放一个硬币,纪越也放了一个。
老头冲他们弯腰,低头,细琐地说了几句什么。霍摆摆手,起身。
小越,当我们还有大把时间在感情问题里反复纠缠和自虐的时候,至少说明我们的物质生活尚且无忧。足以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