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文》第7个指缝

7、NO7. U jump，I jump！

　　又是烂摊子。
　　赵劝劝许是没醉透，酒一醒立马谋了一份海外工作遁出境了。
　　赖珅川两天没跟身边人说过一句话，弄得职员们个个人心惶惶以为赖氏要倒了。
　　金俊秀又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揽着几个哥们儿喝了几壶，顺便祭奠了一下自己那如闪电般逝去的爱情？
　　嘁，又不是演苦情剧。
　　金俊秀解决问题的方法，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事发当天他拔了电池掐了门铃线，在家恶狠狠地睡了19个小时。
　　到隔天下午才爬起来……套了件背心，小公子搔着一头乱发跑了一趟菜市场。
　　吭哧吭哧提了一大桶黄鳝回到公寓，却发现有个墨镜男正在自家门前踌躇。
　　“你不接电话……门铃按不响……我刚下节目，正好就在附近……”
　　其实是绕了不少弯子才要到了金俊秀的地址。
　　刚经历了糟心的事情这混小子就开始玩失踪……朴有天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停止想象力丰富的推测。
　　所以明知唐突了，可后悔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这里。
　　金俊秀承认自己在看见朴有天的瞬间惊喜了感动了，无奈嘴皮子已经利索惯了。
　　于是才制造出了全文最败兴的一句台词：
　　“来得正好，你会给黄鳝放血吗？”

　　朴有天捏着黄鳝的脑袋一条一条给那儿放血，郁闷可以总结他当前的心情。
　　“这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凶残的事情……金俊秀你得记住，如果我要是上不了天堂的话全都是因为你！”
　　“那就别去了，上面也没什么好的：是男的就打断肋骨是女的就不许认字儿……在下面呆着吧，无聊的话还能找我给你解解闷。”金俊秀拿着一个桃子坐在一旁参观，既觉得朴有天贤惠又觉得这个人可爱。
　　“我怎么就这么不想谢谢你呢？”
　　朴有天眯了眯眼，然后风轻云淡甩了金俊秀一脸肥皂泡。
　　“施恩不望报，我这人本来就不爱计较。”
　　金俊秀咧嘴，心安理得拽起朴有天的衣摆蹭了蹭桃毛。
　　“话说你是不是也忒馋了点儿，这玩意能当饭吃吗？”真正不爱计较的主儿并没有将无聊的反报游戏进行下去，而是冲了冲手，然后俯身擦净了金少爷的脸。
　　“能也没用，我又不会做饭。”朴有天的自然随意造成了金俊秀的感觉盲点，以至于他从未对那人的亲密举动产生过丝毫排斥，似乎就该那样才对。
　　“那你还买还让我帮着弄？”朴有天傻了，眼前一堆食材顿时幻化成了废柴。
　　“你做挺好的呀，帮我集了这么多血！”金俊秀朝桶里伸了伸头，然后又咧嘴冲朴有天乐。
　　有一种感觉，叫做恶寒。
　　朴有天仿佛在金俊秀的脑门上见到了两只若隐若现的恶魔角，身后还有一条小鞭子在摇曳！
　　“你到底想干嘛？！”
　　“处理后事。”
　　朴有天消极怠工了。

　　黄昏时分。
　　朴有天一路上都在开快车，耳边回响着之前和金俊秀争执的对话……
　　“不行，我不许你去！”
　　“你干嘛呀？好端端冲我发恁大火！”金俊秀愣住了，自从关系变好之后朴有天从未吼过他！
　　“不是说过能理解川子吗？不是说过自己也有错吗？就算不去和解也应该用更成熟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吗？”朴有天也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但是他无法认同金俊秀的行事手段。
　　“我说过的话我都认账，所以才要去和哥把这事儿做个了断……”金俊秀刚想解释就被朴有天打断了。
　　“这叫哪门子了断！你现在提这桶东西去想干嘛：蹲门口等他一出现就浇人一头吗？这也是能对兄弟做出手的事儿？不能和赵劝劝在一起就这么痛苦？非逼着自己做出些神憎鬼厌的事情来才肯罢休？！”
　　这可太逗了！
　　朴有天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妒忌。
　　听见赵劝劝对金俊秀告白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眼见着他们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就连两人关系解体金俊秀倒在自己怀里哭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偏偏在此刻：当看到混小子为了一个女人情愿放下身段和理智，竟然要对兄弟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时……
　　朴有天不甘，愤恨，妒火中烧。
　　而金俊秀感受到的，居然是如喷泉一般涌泄而出的委屈。
　　虽然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非议，但为数不多的几次小少爷都记得清楚：小学时代有个男生嘲笑他没有妈爸爸又是个瘸子，于是第二天那个小孩就平平整整的躺进了医院———那叫恨；刚到英国那阵儿因为英文奇烂被那些杂毛鬼嗤笑母国无人，之后便逼着自己当了半年的话痨，到后来就连说梦话都是BBC的味儿———那叫愤怒；在意大利学制衣的早期还没有参加各种设计大赛的资格，被学长随便那么一揶揄就胆大包天将自己的图稿混夹进了评审作品，结果在得了个乌龙金奖的同时被宣布禁赛一年———那叫不服……
　　偏偏在此刻：当这个即使一路纠缠，却最终从冤家变成了朋友的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出了神憎鬼厌那四个字时……
　　金俊秀难受，委屈，呼吸不畅。
　　“行，那就这样吧。”金俊秀安静地看了朴有天30秒，然后提起桶就要往外走。
　　“就怎样你说清楚！”朴有天要去拉住金俊秀，却被那人一把甩进了墙角！
　　“就让我违法乱纪神憎鬼厌自生自灭去！你要是再多管我一毛钱的闲事，朴有天：我就拿真正的黑狗血给你洗澡。”
　　原来金俊秀的眼神，也可以冰得如此刺骨……
　　所以朴有天才会心慌。
　　直到看见了那样的眼神才开始猜想金俊秀也许另有打算，虽然猜不到却似乎和自己预演的故事并不一致……否则那小子不会用那样的冷漠进行控诉，埋怨自己的不信任。

　　匆匆忙忙赶到了赖珅川家门口时，一切都貌似平静。
　　金俊秀来过，又走了：大门上泼满了鳝血，门把上还粘了一张字条。
　　讶异恐慌和震惊整体冲向了头顶，朴有天想摘下字条看清楚无奈手腕微微发颤，刚镇定下来就感到身后一片窸窣！
　　本能的挪开身子，于是朴有天见到了一副让他今生难忘的画面：
　　数十只蝙蝠俯冲过来，乒乒乓乓就往赖珅川的门上撞……场面虽然骇人，但奇怪的是那些哺乳动物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就连撞击的声音都像敲门般自然。
　　朴有天呆滞了，内心陪着蝙蝠一起躁动，然后目送他们离去，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吓着你了？”川子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目光关切。
　　“这些……到底是什么？”朴有天微喘，表情僵硬。
　　赖珅川没回答，只是在围裙上拭了拭手便轻车熟路的摘下了门上的字条。
　　朴有天在困惑的同时，还从川子的手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鳝腥味。
　　“我一听见这动静就知道坏菜了……果然被俊秀抢了先。”赖珅川露出了几日以来的第一抹微笑，然后仔细地将字条在朴有天面前展平：
　　“不地道上校：鳝血行动———实施！”
　　落款也很有意思：
　　“不懂事中校兼蝙蝠大军总指挥：金俊秀。”

　　朴有天当然不可能看明白，因为本故事要从long long ago 说起……
　　赖珅川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脑子好眼光高，一般的孩子撑死也就配给他当个跟班。
　　但他从小就爱带着金俊秀，因为这小子打小就会玩儿而且天生一副硬骨头，除了老爷子的大棍子以外他是谁都不服！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但是再相投吧，人的个性也是有出入的。
　　川子喜欢当头儿，无论干什么都爱争当最高决策人；小少爷对当领导倒是不感兴趣，但他受不了被人凌驾，在他的观念里众生皆平等。
　　于是矛盾就像结石：总是在不经意的摩擦间愈演愈烈。
　　那一次是他们一帮混小子聚在一起预备开玩陆战游戏，最后为了成分划分的事情两人终于大吵了一架！
　　“哥的脑门儿上又没刻着上校俩字，为什么总是哥当上校？！”小俊秀扛着一杆玩具步枪，满脸都写着他是□□。
　　“我不当难不成你来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当这个头儿！”川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他特别不喜欢被人挑衅。
　　“我没说我要当，但我就是看不惯：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可为什么这个头儿就非得是哥来当而不是我……”说着话还就近找了块大圆石头站了上去。
　　“而不是你们呢？！”
　　这下可就不好玩了：原以为臭小子是来顶牛的，没成想这家伙是来策反的！
　　川子从小就爱研究历史兵法什么的，他深知群众一旦脱离了愚昧，接下来的历史阶段必然是暴动！
　　趁着孩子们还未被完全煽动，赖珅川一把夺过金俊秀的枪当众砸了个粉碎！
　　“谁还有意见！”谁还敢有意见？！
　　所谓杀猴儆鸡。
　　只是没了那只有趣的猴子，就算留下再多木鸡又有什么意思？
　　……
　　按照赵劝劝的原话：这两人都是毒种。
　　冷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俊秀宝贝你就别再拧了：无赖好歹是当哥的，总不能让他先抹了面子来跟你道歉吧……”
　　“姓赖的你孬不孬？俊秀说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你就是个独裁者就该被推翻！你还跟弟弟怄气怄了整个月？还好意思不去道歉你说你……”

　　“赵劝劝挺够意思的，为了让你俩和解还真没少费口水。”朴有天边听故事边想象着金俊秀小时候的模样儿……其实和现在也差不离：就是个臭脾气的长尾巴孔雀，让人又爱又恨。
　　“何止费口水，她真是没少在我和俊秀身上花心思……”越是回忆过去，赖珅川越觉得被自己忽略的美好早已数不胜数。
　　“劝劝知道我和俊秀都是嘴硬心软的人，明明心里已经知道错了，但就是舍不下面子，所以是她帮我们朝彼此迈出了第一步。”
　　“和这些有关？”顺着川子的眼神寻去，就是那一门板的恐怖主义。
　　“原本是劝劝家乡的一种恶作剧：有些孩子为了作弄人，专门在黄昏的时候将鳝血涂在人家的门上，蝙蝠就会循着那种特殊的气味飞过来并且不断得朝门上撞，就像敲门一样……”
　　见朴有天一脸神奇的表情，川子了然的笑了笑。
　　“起初我也不信，但是劝劝激我，说我要是有胆的话就跟着她亲眼见证一次，然后我们就一起在经常活动的小树屋外等着，再然后蝙蝠真的来了……最后俊秀开了门。”
　　“那家伙也是个受不得激的人……赵劝劝好聪明，原来她就是用这种方法结束了你俩王不见王的日子。”朴有天不禁叹服。
　　“就是那次让我们见识到了彼此的臭脾气，才开始学会了体谅和忍让。不过劝劝说我和俊秀都是不靠谱的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就自作主张将这个法子定为了我们之间化解矛盾的万灵良方……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川子抿了抿嘴，随后扯了围裙开始擦门。
　　朴有天明白了，可是也晚了。
　　“话说你怎么找我这儿来了，有事？”川子回头瞟了那人一眼，表情古怪。
　　“有事变没事，现在没事又变有事了……你确定那小子一气就是整个月吗？”那么大一明星，硬是蹲在人家院子里装蘑菇。
　　所以说别和恋爱沾上边：会变傻的。

　　金俊秀穿着工字背人字拖，拎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桶：就那样立在夏至未至的街头。
　　“喂阿顺吗？我金俊秀！没什么大事儿就想问你现在忙否，我的车正巧在你家附近这块儿爆胎了身上又没带钱……呃，我都忘了今天是工作日……那成你忙吧。”
　　一挂电话金俊秀就开始发飙。
　　“姓朴的你就是个衰神！不但弄得我心情奇差，连运气都被你吓跑了！”踹自己的车轮子不犯法，就是有点引人侧目。
　　“看什么看，没见过□□呀！”本来就窝火，小公子这次索性当了回泼皮，反正依他现在这版型儿想否认都难。
　　却没成想，这一嗓子把站在他身旁买烧饼的小女孩给吓着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哇哇哭！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惹来了不少中年以上级别的妇女围观，而且还包括了开车路过的朴有天。
　　朴先生本就已经挺愁苦的了，边原路返回边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哄那个臭脾气的金俊秀……结果现在更愁苦了：为什么，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个必须和麻烦绝缘的人偏偏会栽进像金俊秀这样一个事故多发区里呢？
　　“别，别哭了嘛……哎哟哥哥刚才胡诌的，哥哥不是□□是好人，哥哥给你买烧饼吃啊！”小公子也想撞墙，特别是在发现这丫头越哄越哭的时候。
　　只是随着周围的舆论越说越难听，金俊秀的耐心也越来越差。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唔唔……”
　　不光金俊秀，所有人都惊呆了：就看见一个口罩上架着墨镜的高大男人冲了过来，随即一把捂住了金小哥那张惹是生非的嘴，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拖进了两步开外的黑车里！
　　真相果然是□□：而且还是团伙作案！

　　“咳咳咳……朴有天你想死的话其实特别简单，有种下次偷袭我的时候别抹这个牌子的香水！”金俊秀摸着脖子拼命倒气，连瞟人的眼神里都含着刀片。
　　“鼻子还挺好使……”开了好一段路朴有天才敢停车，然后七手八脚开始撤伪装。
　　“废话！换了莫名其妙的人我就地废了丫！”
　　“那你还凶？不知道我是为了解救你呀！”朴有天的心声其实是偶尔讲理一次你能死啊！
　　“我要你个罪魁祸首猫哭耗子呢！”来了：金俊秀那荒诞的追溯逻辑又出现了！
　　“合着救你也救出错来了？你到底走的什么路子啊！”继背影照事件之后，朴有天又成功地被金俊秀气疯了一次。
　　“我走从一而终首尾呼应的路子：你不把刚才说我神憎鬼厌那档事儿给了了就别指望我心平气和跟你说话！”朴有天还真没用错形容词：这就是只大尾巴孔雀！
　　“行！那你说这事该怎么了我该怎么办！”不就比嗓门嘛，朴有天还是专业的呢！
　　“道歉！你必须跟我道歉快说对不起！”脸红，脖子粗。
　　“道歉就道歉！我就对不起你了怎么地吧！”
　　什么呀这是！
　　虽然很想扇自己，但是金俊秀无法否认：眼前这样的朴有天特TND帅气！
　　“接不接受你倒是说句话呀，不是要首尾呼应吗？”朴有天喘着粗气，顺道儿打扫一下自己的理智。
　　“我先酝酿一下，给我5分钟……”酝，酿。
　　朴有天还真是听话（真相是被气得快要呕血了），身子一歪就开始玩手机。
　　但其实金俊秀什么也没酝酿出来，而是看着朴氏的侧脸咽了5分钟口水。
　　“还没酝酿好？”时间到。
　　“哦好了……你刚才在看什么呢？”跑题了吧？
　　“即时资讯，看看你胡闹的优雅身影还有我那个狂放的绑匪造型有没有受到拍客的青睐！”朴有天已经好久没有变身吊眼男了。
　　“结论是？”
　　“结论是：我头一回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缺乏新闻价值。”其实还是松了一口气吧，如果当真闹出事情的话……
　　“朴有天。”
　　“恩？”不知道金俊秀为什么会突然间使用那种严肃的表情。
　　“说真的……我都快忘了你是个腕儿了，而且还是挺大的那种。”
　　朴有天真想把皮带拽出来抽这小王八羔子一顿！
　　“那是因为你最近特亲民，总和我这种草根阶级混在一起都快没有明星味儿了！”小王八羔子已经学会抢答了！
　　“还有就是，哪有明星会掺和刚才那种场合的，那不等于穿着晚礼服往泥坑里跳么？你这人真是挺不会明哲保身的……”小王八羔子的口气虽然不正经，但是那小眼神已经变了，变得炙热甚至有点发烫。
　　“兴你跳就不兴我跳啦……你管我！”朴有天也不能解释成我暗恋我乐意啊，于是耳根一红就开始胡说了。
　　“那能一样嘛？我跳我还能洗干净，你跳下去说不定就被淹死了！何况本来就是我的麻烦又不是你的……”
　　其实金俊秀在开口之前真是没往深处想，然而一旦设身处地为朴有天考虑了，他才发觉那人对自己是真的好。
　　“俊秀有没有被哪句电影对白感动过？”
　　金俊秀本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朴有天第二次叫他的名字，只叫俊秀。
　　“有挺多的，具体都不太记得了……你呢？”音色，目光，思路……金俊秀无法控制自己全线疲软的情绪。
　　“我挺主流的，也为泰坦尼克掉过眼泪，也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哼起那段唯美的旋律，然后在很久很久以后，还会记得jack用平静的语气对rose许下的承诺……”
　　朴有天并没有注视着金俊秀，而是在停顿良久之后启动了车子。
　　可是金俊秀却从没忘记过那个瞬间，朴有天曾经用最平静的语气对他说：
　　“You jump, I jump.”
　　……
　　别看金俊秀平时那样儿，其实他还有个特别女气的毛病：有点低血糖。
　　迷迷瞪瞪回了家，迷迷瞪瞪趴在窗口目送了朴有天，又迷迷瞪瞪上厨房调了杯‘糖水’……
　　“什么呀咸死人了！”能不咸么，还加了碘呢。
　　看着那一大杯低级错误，俊秀彻底迷茫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愿意陪我一起趟浑水的理由，好端端扯什么泰坦尼克呢？我们又不是能够手牵手一起跳海的关系……虽说跳海也确实太严重了，还是一起活着比较好……”
　　越想怎么还越？
　　“停停停，再想下去他都快成我理想型了！”
　　不怪朴有天认了栽：金俊秀这小子确实挺逗的。

　　赵劝劝一直没回来，金俊秀和赖珅川也达成了绝口不提的默契……所以乱归乱，乱完了日子还得照常过。
　　非要从照常里寻摸出点异常来的话，那就是朴金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
　　“又出去吃饭？光这一个礼拜你都喊我三回了……我没说吃烦了反正都是你消费，我是奇怪你怎么就能这么闲：说出去潇洒就出去，啥顾虑都不带的……”
　　金俊秀用耳朵和肩头夹着电话，一边和朴有天胡诌一边捋着图样，他可不似某大牌那份儿清闲。
　　“我是看你能吃又不会做，那么个小胃跟了你也实在是遭罪。结果你倒好：自个儿的零部件自个儿都不心疼，末了还嫌我潇洒！”朴有天刚练完舞，气息浮躁。
　　“而且我忙的时候也不能让你看见，又不是什么体面劳动：不管彩排还是拍摄背后都是血汗史，难看着呢。”
　　听着像是打趣，实则不然。
　　朴有天为了筹备他的北美巡演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安生休息过了，想着再两天就得飞，这一去就是近一个月的行程……
　　所以即便累成了这样儿，他还是会隔三差五以吃饭的名义约见一下金俊秀：
　　理由不解释！
　　“干嘛，不说话？”还是止不住粗重的呼吸，朴有天举着水壶靠墙坐下。
　　“朴有天……”金俊秀突然那么一正色，吓了朴有天一跳。
　　“恩？”浅浅地啜了一口生命之泉。
　　“你是不是正在做什么带颜色的事情？”
　　“噗！”朴有天手一滑，水全洒了！
　　“哈哈我逗你呢！听你喘成那样儿……收拾收拾一会儿碰，其实我还真有点饿了！”
　　死小子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属于什么性质，但朴有天已经是大人了，而且还处于荷尔蒙沸腾的特殊时期，他可经不起这样的挑逗！

　　所以一顿饭下来就只有金俊秀自己津津有味。
　　“死老头今天又虐待我！小爷我做的是设计又不是销售，为什么总让我陪着去见客呀！”抱怨抱怨工作。
　　“哦对了！今天歌手XIAH到我们公司来订演出服了：你知道么？他不但和我同名而且长得还有点像呢……呀，我果然是明星脸么？”汇报汇报八卦。
　　“还有我跟你说，像电力公司那种垄断部门最不像话了！不就因为太忙晚交了两天电费嘛，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掐我电啊？害我做到一半的文档全报废了！”再交流交流生活心得。
　　金俊秀决心与大油鸡血战到底，一条粉舌时不时还要照顾一下十根油手指……把朴有天那颗大龄少男之心整得是悸动不已！
　　“等以后挣大钱了我也要搬去你住的那种别墅，到时候水电煤气全都交给高端物业打理，省得我上火！”
　　“现在也可以呀，只要你愿意……”朴有天痴痴地看着金俊秀，无意识的说道着自己的心声。
　　“哈？”
　　“没什么！我是说我就要去美国了，反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赶紧编了个由头，朴有天暗骂自己没出息。
　　“什么时候回来？”
　　总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别说朴有天觉得，就连金俊秀自己也隐约感到。
　　然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哦，大概要一个月吧。”恍惚。
　　“这么久？”又是条件反射！
　　这下问题清晰了：哪有人还没走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俊秀立刻尴尬的闭了嘴……怎么整得跟自己多依恋朴有天似的！
　　“你舍不得我走呀？”惊讶只是转瞬，朴有天将更多时间花在了荡漾上。
　　“滚，我是舍不得免费的晚餐！”金俊秀不是个轻易脸红的人，因为之前没人有本事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我就这么廉价呀，约等于晚餐？”控诉只是表象，本质是窝心。
　　“重点不是晚餐重点是免费！你就没价值好吧！”金俊秀局促了，起身想走却被朴有天一把攥住了手腕！
　　“说句关心我的话又不会掉肉……我想听。”朴有天想要的并不多，只是那一点专属于金俊秀的温柔。
　　此时此刻，金俊秀的心情特别到无法形容……他只想单纯地做一次听话的小孩。
　　“你想……听什么？”
　　“对我说：一路顺风。”朴有天的心跳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飞机不能顺风的！我祝你一路平顺吧……”金俊秀任由朴有天牵着自己，手心发烫。
　　“好……对我说：巡演成功。”朴有天的眼底泛出了喜悦的光芒。
　　“一定会成功的！我祝你场场售罄……”金俊秀感受到了那份快乐，心脏都快融化了。
　　“谢谢……对我说：早去早回。”
　　虽然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但是朴有天的表情却比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早去，早回。”
　　对于朴有天而言，这样就够了。

　　然而对于金俊秀而言却并非如此：朴有天刚走第一天，他就开始算日子了。
　　按理说两人的工作性质生活方式交际圈子都相去甚远，要不是因为朴有天经常主动联络，金俊秀根本就不可能向他的世界迈近一步。
　　所以纵使在两人之间已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奇迹，金俊秀仍然迷糊的认为这就是日常生活而已。
　　直至朴有天完全回归到他的世界，金俊秀才发现原来见面也好抬杠也罢……竟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没事别找我，有事我会找你’是这种感觉呀……”索然无味的打着草稿，金俊秀很少像这样连工作都心不在焉的。
　　不过也难怪：有味道的人都已经离境半个多月了。
　　“金老师，图纸……”助手好心的提示道。
　　“啊？啊！”要死了：恁大一窟窿！
　　“老师是不是不舒服？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反正离下一季的新品展示会还有时间。”助手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看得出她对金俊秀非常尊敬。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颓废的推开画稿，金俊秀悻悻地窝进了转椅中。
　　小姑娘也懂事，不再继续搭话而是乖巧地打开电视为金俊秀解闷。
　　“以下内容为东X电视台驻渥太华记者所作现场采访：亚洲巨星micky有天在其公演期间，因不慎跌落舞台而导致受伤，随后于当地时间下午九点被送往急救中心急救。据悉致害原因主要来自于舞台设备的检测疏失，具体伤情亦待主办方做出进一步确认……”
　　“怎么会呢？我本来还在为拿不到休假不能去看micky的巡演而烦恼呢……金老师你去哪儿呀？”小米饭迷茫的目送着金俊秀疾驰而去的背影。

　　“哥你在哪！”金俊秀坚持不懈地骚扰赖珅川，好不容易在第12遍的时候接通了。
　　“我刚到渥太华，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川子的声音更急，一听就是为了朴有天。
　　“你见朴有天了没？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金俊秀极度不安地在防火通道里走来走去，一步也停不下来。
　　“不知道我现在还在路上，反正接到通知的时候情况并不好……说是失血过度一直昏迷！”
　　“那个二百五到底摔伤哪儿啦？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被昏迷两个字吓得前几秒都说不出话来，待到反应过来时，吼声简直震天响！
　　“你现在问我我也说不清！总之这边全乱套了，我也得亲眼见到了有天之后才能确定具体情况……不说了我到了，再联络！”
　　川子挂了电话就往住院部赶，留下金俊秀一个人对着电话抓狂。
　　“靠！闲下来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朴有天这个人都没了的时候才算闲啊！”
　　这句话刚一脱口，金俊秀便被一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呸！金俊秀看我扇不肿你这张乌鸦嘴！”这话和搞笑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怕了。
　　“怎么办？新闻也让等，哥也说要等，究竟有谁能立刻马上告诉我朴有天现在到底怎样了？我不想猜更不想……”
　　彼时，一架飞机从云层中穿过，拉烟在碧空中划出了流畅的弧线。
　　“等。”
　　不管和如梦初醒有没有关系，金俊秀只觉得那是一种启示：一种告诫世人不要错过的启示。

　　恢复理智的时候，金俊秀已经搭上了飞往渥太华的航班。
　　“嫌新闻慢，又嫌哥的消息慢……可是金俊秀呀金俊秀，你有没有想过飞机再快也没有无线电快啊！”
　　可以理解：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检讨。
　　“这下好，彻底与世隔绝了……金俊秀你就睡死过去算了吧。”金俊秀绝望的往后一仰，心想自己怎么就和朴有天形容的那么一致：还真是缺根筋！
　　于是一不小心又想到了朴有天……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听说他受伤了会把我吓得这样魂不守舍呢？究竟从几时起，已经在乎到这种程度了……”金俊秀轻声问自己。
　　答案朦胧。

　　颠簸了十几个钟头，金俊秀一下飞机就感觉自己得了经济舱综合症：小腿肚肿得跟萝卜似的。
　　“朴有天你要是摔傻了，摔瘸了，摔死了……摊上了任何一样我都会把你扔下海去喂鲨鱼的：让你搅合得我五心烦躁！”
　　虽然一路上都在用这句话壮胆，但是越趋近医院唇色越白却是不争的事实。
　　……
　　到达医院的时候金俊秀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是缺根筋，而是智障。
　　飞了十几个钟头就是为了看媒体和警备吗？
　　踌躇复踌躇，金俊秀突然不知道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俊秀！你怎么来了？”赖珅川端着流食突然现身，吓坏了迷茫的小俊秀。
　　“我也不知道，突然搭错神经了吧……”瞥了一眼餐盘便瞬间精神了！
　　“朴有天醒了？能进食了？！”
　　“你都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看新闻已经知道了呢！合着你是因为在飞机上才……”这个认知让川子彻底shock了：之前俊秀为了要知道有天的状况在电话里发飙的架势就已经很不寻常了，如今更是单枪匹马直接杀了过来……难道？！
　　“行了，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金俊秀觉得自己傻不呵呵来跑这一趟真是特别没意思！
　　“刚来你就走？飞机还没坐够？还是说，你都不想把有天看上一眼？”试探。
　　“我都已经越岭了，难不成还得‘翻山’么？”指着那一拨攒动的脑袋，金俊秀苦笑。
　　“有哥在哪能让你干那种粗活？你就只管告诉我：要不要见有天？”告诉哥，到底为何而来。
　　要不要见？
　　从朴有天离开的那天起，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消毒水的味道，真讨厌。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金俊秀的心脏差点被莫名其妙的紧张给撑炸了。
　　朴有天睡相安然，就是脸色不太好。
　　“还好当时是侧身着地，要是站着掉下去的话这双腿就废了……”川子细声在俊秀耳边解释。
　　金俊秀并不需要什么情景再现，那样恐怖的画面应当永远被埋葬。
　　“你就在这儿守他一会儿吧，我出去应付一下媒体。”
　　赖珅川刚走金俊秀就瘫软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朴有天，委屈的像个孩子。
　　“我可烦你了！你说你伤就不能伤得低调点？非得让我知道？”
　　“不过我也挺烦我自己的……你说你伤了又不是我伤了，怎么就非得把我折腾的这份儿要死要活了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两条腿可全都是为你肿的！”
　　“我要修改一下之前的愿望……你还是摔傻得了，要是不让你受点罪就太不能够满足我的阴暗心理了！”
　　金俊秀自顾自在那儿瞎念叨，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唔……”可巧，人还真被金少爷给念醒了！
　　“有天你醒啦！”公子，您的阴暗心理呢？
　　“嗯……请问你是哪位？”朴有天眯着惺忪的睡眼，一句话就捅死了金俊秀。
　　开玩笑的吧？！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不？”换了平常，金俊秀一定会揪住朴有天这种小白的口气往死里损他……但是现在，他突然很想哭。
　　“记得，我是朴有天。”朴有天回答的很缓慢，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样无知。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吗？”金俊秀被混乱和错愕包围了。
　　“记得，我是艺人。”朴有天看着金俊秀，静静地看着他。
　　“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吗？”金俊秀急了，有些事情他害怕被证实。
　　“记得，演出时从舞台上摔了下来：受了伤。”从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朴有天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
　　“可你就是不记得我了是不是？！”这就是金俊秀最害怕的事情。
　　“我应该记得你吗？”朴有天扶着胸口，缓缓坐起身子。
　　“为什么不应该？凭什么独独忘记我！”金俊秀的眼角终于被雾气打湿了。
　　“好歹我也是活生生出现在你人生里的一个人呐，总归一起经历过事情……哪怕是些荒唐可笑的过去，也不该说忘记就忘记啊！就我一个人记着多不公平呀……早知道会这样儿你以前干嘛对我那么好呀？你若是做人失败点的话我就不至于总这么惦记你了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专程飞过来看你的，怎么轮到我这儿就只能摊上选择性失忆这么狗血的段子嘛！”
　　金俊秀呼噜呼噜说了一火车皮的话，越说越不靠谱，越说眼睛越红，越说……

　　琢磨了好半天，金俊秀才真正搞清楚了自己的地理位置。
　　“我俩这是在干嘛？”眨眼。
　　“拥抱。”朴有天很平静，下巴壳子抵着金俊秀的发旋。
　　“为什么？”煞风景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回家翻字典！
　　“不想再让你继续嘚吧嘚了，听多了那样的话我心里头揪得慌。”轻轻拧了拧金俊秀的嫩耳垂，终于有大把温柔从朴有天的眼底释放了出来。
　　“失忆了还这么善良？”这人的反应到底比寻常人慢几拍！
　　“骗你的，我没失忆。”
　　趁金俊秀暴动之前，朴有天还准备了一份最后陈述：
　　“而且我也不怎么善良，只是特别喜欢你。”
　　……
　　“你干嘛要骗我？”金俊秀颤巍巍地支起了脑袋。
　　“其次是为了满足你的阴暗心理，主要是为刚才的表白投石问路。”
　　其实朴有天完全把自己的定位弄错了：冷淡又无趣那是因为他早没遇上金俊秀！
　　“所以你所谓的特别喜欢我……真是特别‘喜欢’我的意思？！”金俊秀匆忙整理了思绪，其间还特地重读了喜欢二字。
　　“其实早先我也是下过决心的，如果得不到来自于你的信号，我会永远将这份心思掩盖，不至于让它碍着你的眼挡住你的路……但是你来了，拖着一双萝卜腿跨越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带着因我而生的担忧和混乱走到了这里……”朴有天的眼神像是在倾诉：看不够，看不够你。
　　“所以我就忍不住了，因为你已经把我放进了心里。”
　　沉默。
　　“你，懂我的意思？”金俊秀太安静了，这是朴有天预料之外的。
　　“我懂你的意思。”
　　没错，金俊秀确实太理智了：没有扑上去掐死朴有天；没有扯着头发说绝对不可能；也没有红着小脸说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傻话。
　　他只是坦然接收了来自于朴有天的所有目光，然后毫不扭捏的看了回去。
　　“可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看的我有点心慌。”朴有天扶了一下金俊秀的肩，却被那人柔和的拒绝了。
　　“不行吗？”和我在一起的话。
　　“等会儿再告诉你，我先确认一下……”
　　金俊秀的眼中有一种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新奇的光芒，总之让朴有天无法揣测。
　　“你想确认什……唔！”

　　金俊秀的内心独白：
　　我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感情动物。
　　以前我还不信邪，企图用理智去判断感情的有无……结果经历了名为“赵劝劝”的惨烈战役。
　　所以这一次面对朴有天的时候我不想再犯傻了：用理智无法判断出的那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我会用对我而言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验证。

　　从天崩地裂到停止思考，从高度紧张到精神涣散……
　　朴有天将自己的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只为能够毫无保留地感受金俊秀。
　　“金俊秀……”结束了漫长而又忘我的亲吻，朴有天有些失魂的追逐着金俊秀尚未完全撤退的奶瓶嘴。
　　“以后你可以叫我俊秀了……其实我喜欢听你那样叫我……”金俊秀大方回应着朴有天的追逐，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子柔媚劲儿是地球村村民们见所未见的。
　　“你……”一路上迷恋着金小哥的刁钻活泼，朴有天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幸见识到小东西如此绝美销魂的一面！
　　“我觉得我找到答案了，我觉得你说得对……”用一个蜻蜓点水式了结了这场让人舍生忘死的战斗，金俊秀又恢复了平常的架势。
　　“朴有天，你丫这一跤摔值当了：我觉得我确实是有点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