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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风波(二) ...

  •   余家鼎一句“现在回来一趟”把余宝笙招回家里。

      此时,余宝笙坐在余家鼎对面,秦芬大概是避嫌拿本书去了书房。余宝笙很清楚地明白父亲要问什么事情,大不过是怎么换人了,做父母的没从女儿那里得到第一手消息,反而是被别人先告知,总有些不高兴,但是有秦芬在,她倒也没太担心。说来她和乔远峰也挺狼狈的,第一印象给对方父母留下的都不好,被彼此家长知道的都是这么猝不及防这么戏剧化,她是早晨被堵在家里,乔远峰是因为被打小报告才知道,不是他们要这么惊世骇俗,实在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余家鼎压了压心底的那口气,问道:“不是说最近要带宋向宇到家里来的吗?怎么不见你提起了?”

      “我已经和宋向宇分手了。”余宝笙看看父亲,心想不是都知道实情了吗,有必要这么迂回?

      余家鼎有着隐隐的怒气,他还真小看这个女儿,小时候的乖巧哪里去了,怎么越大越不懂事,看一眼书房,想起来晚上秦芬跟他说起的这事情,余宝笙被推荐出国他是知道的,当时还问秦芬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好,秦芬说条件都够,可是谁知也就几天,事情就出现逆转,余宝笙还真被人家揪住了小辫子,越想越觉得女儿太不争气。

      “这就是你对待感情的态度,刚说要见家长要结婚,转眼就分手,立刻再找个人?宝笙,一个人的婚姻虽然不一定能保证走到头,但是,起码开始的态度要严肃认真的。”

      余宝笙这才意识到父亲不是简单地打探乔远峰,不由得冷笑一声,父亲也学聪明了,知道在婚姻感情问题上教训女儿容易掉坑里,所以这次知道如何回避了。她怎么就不严肃了,照余家鼎的理论,恋爱时分手比结婚后离婚还要不郑重?

      “爸,我只说一次,我和宋向宇处得不合适,几个月前就分手了,至于跟乔远峰在一起,也是跟前任断得一干二净后才开始的,之所以没跟你们说,是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发展,乔远峰喜欢我,追求我,我也是考虑再三答应的,没有您说的那些不名誉的事情。”余宝笙有些生气,更多是失望,外面传的那些也就算了,怎么父亲都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芬听着父女二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出来劝和,说道:“家鼎,老陶已经跟我说过了,确实是乔远峰想追求宝笙,这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说着又冲余家鼎使眼色,“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早开始了?早开始为什么遮遮掩掩,非要让人家说出‘作风混乱、私生活不检、有损医德’的话来,一个女孩子,不注意自己的品行和名誉,你让男的怎么珍惜你?”

      余家鼎是个知识分子,发火不会骂脏话,道理满腹却没有一个适合用来教育女儿的,虽然秦芬替余宝笙开脱,但是文人对道义伦理的看重,对自认家教失败的怒气,以及对教育子女的生疏,最后只能汇成对女儿越大越怒其不争的痛心。

      “宝笙,你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难道事事都要父母兜底吗?你看看你秦阿姨为你做了多少,到现在都有人说她是以权谋私,你只享受好处,难道就不想想如何为父母分忧?”

      余宝笙觉得大脑一阵一阵地发晕,原来在父亲的眼里她就是个惹事精,她的努力他看不到,只像那些外人一样专抓她的错处,她不是神,不能避免犯错,无论是她自己的错还是客观的错,他都埋怨她没有处理好,给父母添乱。好吧,那些就算她年轻急躁吧,可是她谈恋爱给外人这样污蔑,作为她至亲的人,父亲,却这样想她,‘作风混乱、私生活不检、有损医德’,这样难听的话,他都能说出来,她是真的心寒。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女儿,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不过是谈个恋爱,已经被人钉到道德的十字架上,而且是父亲亲手钉上一根钉子,比起其他人的,扎得更深,扎得更疼。

      余宝笙的眼睛干涩得厉害,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如果为爱情哭过,她还可以好起来,可是这种来自于亲情的痛斥和背叛,却让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活下去。她怎么没想到这些,是的,她是应该理解余家鼎的,到了这把年纪,一个贴心温柔的老伴儿胜过多少个儿女,父亲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总是督促她、鞭策她,他要的就是不要给他丢脸,害怕的是她的错误毁了他好不容易的中年幸福。

      “爸,你调查过吗?我是犯过错,但是真正的无非是一些小错,哪个医生没经历过,您不就是指那次医疗失误吗?是我的原因吗?您不知道,秦姨也知道,上次的医疗事故,我不过是替罪之羊,那是陶主任的医疗失误,我是他的学生,老师多年照顾我,所以我顶上去了,可是你们应该知道关我什么事?可是你,我的父亲,却说我一直在给你们惹事,连我正常的恋爱都是在给你们惹事,你问问秦阿姨,我到底给你们惹没惹过事?是的,我能进这所三甲医院是秦阿姨的关系,可是这不表明我就是个废材,也许我厌倦过这个职业,但是从来没有拿这个职业去糊弄人,从来没有不负责过,我对我的病人都问心无愧。”

      “宝笙,你别多想,谁也没怪过你,你爸爸是急了。”秦芬听着不对劲,拍拍余家鼎的肩示意他别说话,赶紧去拉余宝笙。

      余宝笙看一眼秦芬,眼神复杂,她不该怨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委屈。

      “秦阿姨,急了就可以乱说话吗?急了就可以随便给人定罪吗?”

      “你怎么跟秦阿姨说话的?秦芬,你别拦着她,越大越没规矩,子不教父之过,是我的错。”余家鼎也气红了眼睛。

      “您怎么会有错?您对待感情严肃,虽然不能保证和许晓笙过一辈子,但是追求是热烈的,求婚是真挚的,当然离婚也是慎重的,唯一的错是生了我!”余宝笙的声音尖利起来,“我哪敢说子不教父之过,您教过我吗?小时候我和外公住,外公去世了我妈妈带我,您永远在出差、永远在开会、永远在做手术,您的爱连许晓笙都不够分的,怎么会分给我?既然没教过,所以,我现在有权利不听您的教诲!而且,余家鼎,你要是后悔生了我这个女儿,大可以和我断绝关系,不要对我进行莫须有的审判!”

      余宝笙说着站起来就走,秦芬拉都拉不住,转身叫余家鼎帮忙,却见余家鼎抚着胸口,大口喘气,惊觉不对,余宝笙趁着秦芬手一松,冲出家门。

      冲出来才觉得没穿外套,除了车钥匙,什么都没带,再回去取也不可能,开着车自虐似的大开着窗户在二环路上跑了一圈,一路的冷风,一路的崩溃,好久没有绕着环路跑了,余宝笙把音乐放得震天响,直到堵在胸口郁结的东西消散了些才去办公室里取了备用钥匙直接回到公寓,哆哆嗦嗦把自己泡到热水缸里,直到血液开始重新流动,爬到床上又喝了两袋感冒冲剂,用被子蒙着倒头就睡,睡得浑身滚烫,又睡得浑身粘腻。

      半夜里似乎有人进来,摸她的头,然后有湿哒哒的毛巾覆在额前,她想睁眼,可眼皮像注了铅一样沉,索性继续睡着,有做梦,梦杂乱无序……

      再度醒来,口渴得厉害,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却有人先一步开了灯,抓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想要什么?”

      “乔主任,你怎么来了?我想喝水。”余宝笙用手背盖在眼睛上遮住突然而至的光线,开口才知道嗓子哑得厉害。

      听见乔远峰窸窸窣窣地出去又回来,一只手臂扶着她起来,另一只手把一只杯子放到她的嘴边,余宝笙捧着杯子贪恋地几乎全部喝光,才靠在床头看着乔远峰。

      “不是说明天医院见吗?怎么半夜又过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了。现在刚凌晨三点多,再睡一会儿?”

      “不想睡了,你没睡吧,要不你睡一会儿,我没什么事儿,昨天喝了两袋冲剂,你看现在温度也降下来了。”

      乔远峰把杯子拿走,连同被子一起把余宝笙抱在怀里。

      “有事怎么不和我说?”

      余宝笙愣一下,随即明白乔远峰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肯定有他的渠道。

      “反正你很快就回来了,不在这一晚,你看,现在才是半夜,还没过一天,你不也知道了吗?”

      乔远峰笑一下,用手拂开余宝笙额前被汗水粘湿的头发,摸了摸她的额头,确信已经退烧,才说道:“宝笙,是陶主任给我打的电话。”

      “这老头好事,他什么时候打的?”

      “夜里刚回家。”

      余宝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陶主任再好事也不会半夜给人打电话就为说这么个丑闻,从乔远峰的怀抱里坐直身体,转头去看乔远峰的脸,果然,并无多少笑意,她的手不由得抓住被角,眼睛紧紧盯着乔远峰,嘴微微张着,似乎是为了预备下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宝笙,我从医院回来才到你这里的,你的手机秦院长交给我了。”乔远峰的手盖在她的上面,停顿了下,“余伯伯他犯了心脏病,不过没事了。”

      余宝笙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脑袋里滑过一句“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她还曾乐观地以为“福可双至,祸亦单行”,果然,很傻很天真。

      “没事了吗?”怯怯地问。

      “现在住院,都还好。”

      “没听说他以前有心脏病。”余宝笙快哭了。

      “是第一次犯病,以后要注意,不能受刺激。”

      “是被我气到了吧。”

      “别这么说,大家情绪都很激动。”

      “秦阿姨会恨我的。”

      “没有,她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让你别多想。”

      “我说的都是气话,他不理解我,可是我好怕,差点儿我就害死他,唔……”余宝笙终于哭出来,再多的不理解又怎能跟生命相提并论?此刻她哭的不是委屈,而是害怕,真的是害怕,就像外公一样本来说要看她长大,却突然间撒手人寰。

      余宝笙哭得涕泪横流,乔远峰把她僵硬的身体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抚摸柔软。

      “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熬粥,待会儿我们去看他。”

      余宝笙推开乔远峰,抹一把泪。

      “我去熬吧。”

      脚落地的时候还是有些腿软,不过这是高烧后正常的体虚,被乔远峰挡在床上。

      “就当是我赔礼道歉,事情也是我的因果,再说,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余宝笙想起那些传闻和被搁置的进修申请,面色又是惨白,也不再争辩,颓然坐在床上,乔远峰知道她想到什么,摇摇头,转身出屋。

      当屋子里飘出淡淡的米香时,余宝笙已经收拾好自己,和乔远峰默默地喝完粥,时间也还不到六点,乔远峰的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余宝笙有些心疼,走过去捧住乔远峰的脸,说:“你去睡吧,待会儿我叫你。”

      乔远峰躺到床上,向余宝笙招手让她过来,抓住她的一只手,合在自己的手掌里,说了句“别担心,会过去的”,然后闭目而眠。乔远峰大概真的累了,一晚上从机场到家里,从家里到医院,又从医院到余宝笙的公寓,还要照顾发烧的女友,铁人也会累的。

      余宝笙凝视着乔远峰的脸,手心里感受着他传递来的温度,她只想要一场安静美满的爱情,却被折腾成一出跌宕起伏的戏剧,这场爱情原来她只以为是自己感情里一个暗扣地解开,花了将近十年时间,两个人兜兜转转各自恋爱后又碰头,误会尽除,以为是苦尽甘来,却发现原来爱情起初是两个人的,但到最后却是众多人的,想要父母的祝福,想要大家的赞美,即使什么都没有,最起码也不想要那些污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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