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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乔远峰再打来电话约吃饭的时候余宝笙刚洗完澡坐在电脑前准备评职称论文。听着耳熟的声音,摸着湿漉漉的头发,余宝笙盯着前段日子翻出来的那盒子一时说不出话。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忘记他的声音,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不疾不徐,很照顾对方的耳朵,记得那会儿乔远峰对公司里接电话的一个女孩子说,你的声音一定要让人产生信赖,才能让人放心定下订单。耳边的声音渐渐有些变得遥远,远到风呼啸着传来,世界很大,曾让她哪里都找不到他,世界很小,又让他们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有如此多交集。乔远峰在电话那边半天听不到余宝笙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在听吗?”余宝笙反应过来,揉揉头发,声音尽量从容,笑着掩饰说:“听着啊,我正想着在哪儿宰你一顿呢。”

      余宝笙的声音娇俏戏谑,难得不是再见面后的疏远刻板,乔远峰跟她再见面以来还从未听过,这语气俨然就是以前的那个小丫头,心里不为己知地一喜,“口气不小,不过欢迎来宰。”

      挂掉电话,余宝笙的头慢慢埋在屈起的胳膊里,原来她还是这样卑微,这几年也谈恋爱,也交过朋友,却原来还是走不出当年的困境,她还是不能够以平常心待他,真要说起来当初,也只怨她太幼稚认识十几二十天就敢向一个尚且算陌生的男人表白,被拒绝了,却又不能面对。

      伸出手把那盒子拿到眼前,迟疑的打开盖子,一捆信封,那些当年寄出去又被退回的信件,自作多情地千里寻情,还有自己心里更深刻的痛苦,这些,他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永远不知道吧。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轻轻打开,里面的纸因为年久几乎要互相粘住。

      “乔帮主:
      我看到通知书了,红色的,像结婚的喜帖儿,邮局直接送我家的,爸爸说当初送来的时候邮递员还要喜糖呢,不过我爸爸给了他包烟。
      我上的是省医大,还有个好消息,我读的是本硕连读的专业,是医大和首都医科大联合培养的,前几年在这里读,第四年开始我会到北京去。你说过北京那么多好玩儿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玩儿,心里好期待。
      跟你说件事,我听你的话了,不和爸爸妈妈作对,可看着爸爸把东西一件一件搬出去,心里还是想哭。
      你说过,我不该自私,可有时候想,他们这样抛下我不管,不算自私吗?虽然这样想,我还是坚持对他们笑。
      笑好累。”
      信的最后署名是“小丫头”三个字。

      余宝笙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鼓足勇气寄出第一封信。

      离开西藏之前一天她搞砸很多事情,回来后当蜗牛不跟人联系。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说删除记忆便没有任何内存留下,白天同学之间吃饭聚会,有去外地读书的,有出国深造的,还有要移民的,一个班里竟没有几个留在本城的,大家拼命聚会见面,喝酒唱歌混混沌沌的,仿佛一生就要结束。晚上躺在床上,大脑却清醒得不像话,过去二十多天的影像如同一架电影放映机,一帧一帧在脑袋里划过,每一帧里都有一个乔远峰,看着远山倨傲的表情,看着她嬉笑温柔的表情,看着朋友洒脱大笑的表情,偶尔在不为人知时看着电脑忧郁的表情。余宝笙拼命摇头想忘却却更清晰,最后的影像定格在机场的临别的一眼,余宝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细细思索回味那最后一眼,所有人都走了,就他还站在那里,结果被她一回头逮个正着,他是不是也不是他说的那样,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这个认知令余宝笙有些小兴奋,越想越觉得是,猛然间思念有了出口,冲到桌子前在笔筒里选一支笔铺开信纸,哗啦啦写下第一封信。当署上日期后才发觉她和乔帮主已经有十多天没联系过了,怪不得好想念,怪不得想念得心会疼。

      再从下面抽出一封信打开。

      “乔远峰: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所有的信都成了查无此人,明明暑假的时候你还在,还说你会一直待在这里!
      乔远峰,你失踪了吗?
      快到圣诞节了,学校里好热闹,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女同学都在惦记着买礼物,我不需要,没有人送,爸爸已经离开这里调到北京,妈妈仍然忙。你也躲起来,你们都骗我,说分开了还有同样的爱给我,我怎么什么都没有?
      乔远峰,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余宝笙合上信纸,后面的事情她记忆深刻,像用最尖锐的刀划出的最深的伤口,起初痛且深,之后是难堪的疤痕。对于乔远峰的突然杳无音讯,整整一个学期她都魂不守舍。大一那年的寒假她骗妈妈去北京看爸爸,骗爸爸留在老家陪妈妈,自己却偷偷买了去拉萨的飞机票,下飞机后不顾高原反应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乔远峰以前的办公室。春节的高原是旅游淡季,游客少,好多人都回家,好多店铺也打烊放假,那里果然锁着门,可是门上的公司名字也已经换成其他,有一个对她有印象的人说乔远峰把公司卖了,她又跑到乔远峰住的地方,房子已经租给别人,那人不认识什么叫乔远峰的人,只说他这房子是从去年夏天的时候租的。

      18岁的余宝笙在大昭寺前的广场上一直徘徊到天黑,周边热闹的小摊儿都收起来了,八廓街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一步一步走回住的地方,大年三十的晚上,余宝笙蹲在酒店房间的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心脏绞着疼,人只能蜷缩着,似乎只有这样,神经才不会扯得太疼。他们谁都放弃她了,外公去世了,爸爸妈妈离婚了,乔帮主失踪了,那些说过会陪她的人都食言了。乔远峰,我以为你是我最后一个可信赖的,即使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但是乔远峰,我是该恨你让我如此年轻的年纪失去了爱人的快乐,还是该感谢你让我过早地参透了爱的玄机。

      数数手里整整二十九封信件,之所以是二十九是因为她和他在西藏总共待了二十九天,差一天就满一个月。其实她应该是写过三十封的,最后一封是在医院实习那年,寄的还是这个地址,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退回来,一度让她以为乔帮主又回西藏了,可是那封信却没有任何回音,最后余宝笙确信信件大概是寄丢了。

      那封信的内容余宝笙一个字都不会记差,那是她给自己的最后通牒,再没有回音就永远忘记。

      “乔远峰:
      今天好难受。好多年没有往这个地址写信了,可是太难受了,知道你接不到,可我不知道还能说给谁听。世界是圆的,所以这封信还会回到我手里,等退回来的话,我就会连同这二十九封一起烧掉,我也不想再想一个人了。
      这些年有好多变化,妈妈嫁到美国,几年前这个世界上我又多了一个弟弟。我应该高兴是吧,毕竟曾经抱怨过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有个哥哥姐姐多好,看来,老天爷听到我的话了,来不及补偿个哥哥,就给了个弟弟。
      这么多年,妈妈没有回来看过我,她一定知道二十多岁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她给我打电话说起卢卡斯的点点滴滴,说他们夫妻对于中年得到的儿子如何疼爱,说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一个孩子,可我的心里却疼得要命,我小时候五岁前是和外公在一起的。爸爸妈妈谁都没时间管我。
      外公疼我,可是他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外公走的时候嘱咐我要听话懂事不给爸爸妈妈找麻烦,我努力地做到了。我曾经以为你是外公之外对我最好的,可是还是我多想了,对不起。
      昨天妈妈又来电话说起卢卡斯,她哭了,卢卡斯有哮喘,前段时间很厉害,她和卢卡斯的爸爸害怕得不得了,她说希望我把外公留给我的小玉锁送给卢卡斯。
      那个小玉锁是外公从妈妈那里接我回去就戴在脖子上的,是外公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可是现在妈妈说卢卡斯需要。当年我戴着玉锁从外公的葬礼回家后,妈妈说辟邪保佑那都是无稽之谈,没有科学依据,可是如今她怎么就信了呢?外公是这个家里最爱我的人。他们不给我疼爱,如今,就连外公给我的都要拿走。
      乔远峰,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忘记了我,过着自己快乐的日子,像他们一样,不再管我。
      我也要忘了你,忘了你们。”

      因为这封信没有如约而至地被退回,前面那二十九封便也没机会被烧掉留到现在。

      余宝笙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信,想着那些写信的心情,无一不是沮丧、悲伤、无望。狠狠地攥紧信,乔远峰再次出现了,轻而易举地让她想起过去的那些难堪和伤口,难道她要再次陷入那样的灰色里吗?被一个又一个至亲的人遗弃?是的,在她认识乔远峰的前后,正是一片兵荒马乱之时,父母离婚,父亲上调北京,母亲远嫁美国,她一个人辗转在老家,然后去北京。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忘记过去,与继母相处融洽,母亲因为玉锁的缘故对自己有所歉疚,又因为卢卡斯一天好似一天,对她又感恩戴德,礼物源源不断从美国寄来,她几乎以为自己很好很幸福了。可是乔远峰回国了,那么多三甲医院,他就偏偏来到这一家,偏偏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就记起忘不掉的痛苦。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再次仓皇起来,快些与过去告别吧,否则她还要乱到几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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