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灰狭子

7、第 7 章

　　“别太担心了，我去伯父那里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想些通融的办法。”

　　虽然Brian临走前这么说服了Sanc，但那一晚Sanc仍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偶尔合上了眼，看见的也只是火烧女巫那日的火光和怒骂。每每从梦中惊醒，窗外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每次起身探看，Brian也都不在。就在这焦躁的反复中，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夜过去了。当鸟雀开始为即将泛白的天空焦躁地鸣啭时，楼梯上响起了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

　　“Brian！”衣衫不整的Sanc一听见动静，便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了房间，对着正上楼来的Brian扑面叫道，“怎么样了？”

　　看见Sanc这么紧张地盯着自己，Brian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却被Sanc的声声呼唤搅得心烦意乱，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

　　“今天下午处刑，用水刑。”

　　Brian等着Sanc问“为什么”，Sanc却一声不吭了。也许想了一夜，无论如何，心里也已经有底了吧。Brian看见Sanc的容颜憔悴，心里也难受得紧。

　　“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他们口口声声说放逐她是对恶魔的纵容……最后决定用水……”Brian说着，咬牙切齿起来。眼前马上浮现出那些个好事者们贪婪的嘴脸，耳边则回荡着自己无力的怒吼。

　　“原本是该用火刑的吧。”Sanc的口气十分平静，“从被发现的一瞬起，我就该明白了，不该抱任何希望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是么？这么说来，能改用水刑，也是你的功劳吧。我替Jane谢谢你了。”

　　“你在说什么……难过的话，哭也好，叫也好，发泄出来吧。”Brian真希望Sanc能扑到自己怀里大哭一场。

　　“没事。我想了一夜，终于决定了，要坚持到看着她离去为止。”

　　小镇的教堂边有条无名的河流，并不十分宽阔，却一年四季都回荡着湍急的水声。然而此刻，却被桥上和两岸围观者的唏嘘声盖了过去。

　　桥上，面无表情的执刑吏正在捆绑赤裸全身的女孩，让她的双手绕过腿弯处的木棍，同双脚捆上。女孩的双眼被黑布蒙着，大概是害怕人们看到她无辜的眼神而被恶魔所动摇了吧？口中则被塞上了从她衣服上扯下的布团。女孩不停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叫声，而这只能让观众们愈发兴奋。至于呆立一旁的兄弟俩，也许在内心深处庆幸着，没能看见她的眼神、听见她的话语吧。

　　在镇长的示意下，人群稍微安分了些。

　　“司水之神引领我们发现真相，这头有罪的羔羊将得到上帝的感召同拯救。就让我们一同祈祷吧。”

　　于是人们开始装模作样地祈祷，但不过多久，又开始哗然起来。显然，这是受到了恶魔的引诱。当执行吏用力将这头“有罪的羔羊”推向桥下湍急的河流时，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听见少女掉落水中的“扑通”声后，又哗地一下涌向了岸边，在水流中搜寻着少女的踪影。当然，它毫无反抗地沉了下去，随着河水被冲离了这个狂热的小镇，去向另一个安静的所在。

　　又一阵苍白的祷告过后，人群开始散去。还有几个人则在原地聊起了天，时不时向河里张望两眼，盼能看见浮起的尸体——那意味着另一场火刑表演，却每每失望地扭转过头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扯淡。直到天空飘起了小雨，人们才都回自个儿的去处了，临走前纷纷向伫立原地的兄弟俩投去纳闷的眼光。

　　于是雨中便只剩下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淹没在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