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都开了》梵天Suzy

2、第 2 章

　　没有任何一位老师问过花臻，在画画之前脑袋里出现的是什么画面，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即使不闭上眼，她脑袋里出现的构思草图也是彩色的，而且不止是花儿——可能是女孩子、宠物猫、白老虎，或者是座椅、走廊、杂物，甚至有时只是一只完美的手。
　　“我一直觉得紫色的牡丹最美。你知道，不是那种单一的紫色，而是有深有浅……嗯！还有宝石指甲套，就是这样——无名指稍微抬起来碰到花瓣……”
　　有个看上去颇年轻的女子，站在有些阴暗的二楼展示室里，跟她的同伴这么说着。
　　花臻很有兴趣地凑上去，“你觉得是哑光效果的镀金套还是有些像珠光感觉的合金比较好？”
　　女子愣了会儿，“哑光的那种。你是……？”
　　“这几幅花是我画的。”
　　两个观众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旁边的男伴这样道，“我们这位小画家……能讨价还价吗？如果我们买你的画儿的话。”
　　女子的口音听着舒服，稍微有点这一带的发音特色，但仍然很标准；男的有些太北方，又不是标准的儿化音，不好听——花臻把注意力放回刚才的话题。
　　“我只构思过手，总觉得手上不能有首饰，裙子也得是真丝或者棉布，不能有乱七八糟的装饰……不过现在我可以试试别的花样……可指甲套的历史不够长，你看我们这个镇都要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男子一旁闻言，下意识看向眼前秀气十分却谈不上美貌的小姑娘的衣着：一身暗绿色裂纹的丝制夹长裙，黑色布鞋，乍一看很土，再仔细看一眼就知道那面料很不便宜！
　　“不要是满清的那种，最好再古老些……”女子还是纠结在牡丹与指甲套上头。
　　两人嘀咕了半晌，还引来其他几个参观者驻足。
　　最后，花臻大方地用钥匙打开陈列柜，取出一副两尺的牡丹习作，“谢谢你的建议，这个送给你！”
　　这对男女傻眼！真是画家啊！还是年纪这么小、出手如此大的画家！
　　“不不，”女子看一眼标价，四位数，还好，赶紧摸钱夹。结果——现金不够！真是难看啊！
　　“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不要钱。”花臻挥挥手。
　　女子急了，旁边的同伴倒是灵活，摸出刚刚在镇上一家店里被宰了上千块买下的纯银黑色珍珠项链套装。“我们算是以画结缘，这个项链也许能带给你些灵感吧。”
　　其实，在男伴看来，这个回礼同样有着讽刺精神。但显然在场的另两位很高兴。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的套子！”
　　“哦哦……不过不能是这个颜色。”
　　“可以试试不同的颜色呢。我不是说了，不要纯粹满族的那种风格……”
　　买画的两个人都没有仔细看拿到手的画儿。不是他们欺花臻太年少，而是她真的太年少。
　　当然花臻也不知道后来这一对又跑来花家的老宅第，以白菜价扛走了一车后座的画——她也压根不在意这个，而是花了初三一年研究牡丹和首饰去了。
　　也幸好她“贡献”出牡丹系列的“大众化”作品、硬生生把名气提升到省内，总算因特殊才艺被保送高中，不然以她时好时坏的文化课程，大概只能凭加分去念艺术中专。
　　爷爷其实无所谓，他就在老宅里由家里长辈教育着读书，然后……就没了。爸爸自己因为时代的关系，也没什么学历，何况现在花臻是由爷爷带、一切只要看着可以就行。

　　***

　　多数高一学生都会在旅游旺季去镇上的各个景点部门作点事情，赚点零用。本来花臻没想去打那个几十块钱得站上一天的零工，倒是镇上要高花卉节日，想起她这个以花见长的“少女画家”来，就出了很好的价钱找花臻去现场画花儿。
　　花臻本来就对特意从各地收集来的花有兴趣，另外，卖画、卖设计的收入都是存起来不用的，自己的零花就是来自于这种零星的“出场”或习作，也就很当一回事地穿上五四学生装，带上大半家伙，坐在花圃中间，作画。
　　长枪短炮给自己拍照的太多了，而且选的角度都差不多，画者加花儿这样的格局。花臻对此完全无视，只按原来的设想，尝试用蘸了不同深浅的紫色的二十支极细笔，细细勾勒三朵同枝的杜鹃——不是染、不是涂抹，而是她最近迷上的勾勒。
　　结果围在她身旁的人数始终保持五个以上。
　　“你是先画花、再画枝丫吗？会不会一不小心画坏了，把花也浪费了？”一个白痴这样问。
　　“你这是油画吗？看起来不太像啊！”半懂不懂的。
　　“纯用线条来画花瓣？……嗯，嗯……”明白人，低头看两眼折叠几上的笔就清楚了，但不肯多给建议——人人都喜欢藏私。
　　大半天下来，三朵花才弄好。
　　花臻开始慢条斯理地磨墨。她想休息喝茶上厕所了，得加快。
　　表面上看却是吊足观众的胃口：一圈一圈磨啊磨的……
　　就在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地猜测的时候，花臻弄了五支干净的笔，蘸不同浓度的墨汁，由淡及深，一层层大块描出枝丫来，下笔速度极快、足见功底。
　　不是工笔、不是油画……总之，一件非常有特色的杜鹃花图出来了。
　　落款——被爷爷逼出来的草书。
　　最后盖上私章。
　　完成。
　　趁着旁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盯牢花臻半小时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帮忙收拾——“各位，我们会在镇博物馆把这次的艺术作品集中起来办一个展览，欢迎大家前去参观。”
　　等人群拖拖拉拉地散了，才转过来对花臻说，“小花啊，这些人在这个地方是不会出好价钱的。”
　　花臻只对自己这次完全用线条来作画的效果有兴趣，其他事完全无所谓。镇上已经将自己利用得很彻底了。然，这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贡献一把也是应该的，何况有个千年古镇的家乡、对画者而言还是很有好处的！
　　唯一让人感到人间冷情的是，无论哪里的前辈，没有一个会对她的各种尝试作出建议，除非她选择哪一位、拜于门下、完全按照那位师傅的路数走，也彻底失去与师傅达到同等水平的机会。
　　其实，艺术、创作、人生……是孤寂的。
　　然后脑袋里出现一幅草图：高原杜鹃、越野车，和如梦幻的正在发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