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见月》月城魅

2、最后一城，寂落绯花。

　　最后一次遇见绯寂，是三年前。
　　那时的他依然美好而温柔，白色衬衫，长发下眉眼温然。
　　尘世嘈杂得繁华在他周围汇聚成海，却依然无法侵入他的世界里。
　　他不应该成为一个人的。
　　那时绿城站在我旁边，低低的说。

　　三年后我在西雅图碰到绿城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往日的张扬不在，只留下小女儿如水的温和平淡。她请我喝咖啡，聊自己这几年的故事，眼神平静，笑容波澜不惊。
　　最后我问她关于绯寂的事，她秀气的眉头轻攒了一下，又舒展，语气淡淡的。
　　哦，我们没再联系了。
　　我点着头，想起一些猖狂的年岁，轻轻地起身道别。

　　绯寂死了。
　　我是在回到那里后才知道的。
　　旧城的老阿婆告诉我，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我看过他最后停留过的那间阁楼，他的画板还架在窗边，半张素描至今未完，积着厚厚的尘。
　　那就如同我们破碎的过去的粉末。
　　我买了一束百合去看他，他在墓园的一角，合欢树下，灰黑色的墓碑，一张有些发黄的老照片。
　　白色衬衫，眉眼温然。
　　我突然想起绿城的那句话，有些想笑。
　　所以，你就打算去做天使了？
　　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在我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很老的素描画，画中的人脸有些模糊，但是有些细节依然清楚。
　　譬如那些轮廓，譬如那左眼上方眉尾的一枚银环。
　　那是绯寂。
　　好孩子，坏孩子都是他的绯寂。

　　我记得很久前我们的初遇在那个夜店门口，他背着画板，白色衬衫，长发，表情温和又冷淡。
　　那时我和绿城还很单纯，看到这样的一个少年，心跳会加快。
　　绿城回去很兴奋的告诉我，我爱上他了，我想我爱上他了。你一定要帮我。
　　我只是淡淡的笑，然后点头。
　　好的，绿城，我帮你。我帮你。

　　我开始找寻那个少年的资料，我知道了他叫绯寂，美院的高材生，挺拔的一棵草，粉丝众多。
　　不过这也阻拦不了我找机会见他的决心。
　　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在美院的林**上，我逃课跑出来堵在这条他的必经之路上，拦着他，神情几近悲壮。
　　我对他说，绯寂，我要约你。

　　那时他很愕然的笑了，眉眼温和，语调轻柔。
　　好啊，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绯寂，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为什么偏偏是绿城呢。
　　最爱你的人，明明是我啊。

　　圣诞节那晚绿城和绯寂告别后回来，哭丧着脸说，她忘记了礼物。
　　我微笑着安抚她，说一切有我。
　　那个夜很冷，我在飘雪的旧城里行走，心脏渐渐冰凉。
　　凌晨十分，我看到夜店门口那个身影，几乎想哭出声来。但我只是走过去，轻笑着打招呼。
　　绿城在找你，她说她忘记给你礼物。
　　我把从西藏带来的珍贵纪念品交到了他手上。
　　那个夜晚，绯寂歪着头看我，笑的晶莹剔透。
　　你是个好女孩。他说。
　　我沉默了，良久。
　　绯寂，能送我一幅画吗？

　　后来我很少再见到他们。
　　传言在旧城翻飞，绿城绯寂成为了恋人，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我埋头在自己的论文里，向学校提出了留学申请。
　　那年末，我拿到了许可证，停留的最后一夜我打电话给绿城，那边很嘈杂，绿城兴奋而不知疲倦的声音在音乐间隙。
　　有事明天再说嘛。
　　我放下电话，看着收拾好而空荡荡的屋子微笑。

　　出门的时候，惊讶的看到绯寂，白衬衫在夜幕下苍白显眼，他听到声音转过头，冲我微笑。
　　我则是瞪着他的眉眯起眼睛。
　　你穿眉环？
　　他笑着歪头。漂亮吗？
　　你不应该那样做的。
　　你是我们心中的好孩子，晶莹剔透而没有其他颜色。
　　那枚银环让我觉得碍眼。
　　他笑，没说话，伸出手递给我一张纸。
　　呐，你要的画。
　　心中的郁闷让我说不出话来，我心不在焉的接过画纸，看也没看得收进了本子里。
　　那时绯寂就安静的看着，轻轻垂眼微笑，眉尾的银环闪闪发亮。
　　最后，他说，多保重。
　　至此我们再也没见过。

　　时至今日，坐在那合欢树下我面对着他，淡淡的微笑。
　　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
　　笑容凝固在他的笑脸上，又变成悲伤。
　　你知道的吧，绯寂。
　　这么多年，来来去去，我始终爱你。
　　可是我还有绿城。
　　即便知道你的想法，即便你知道我的想法，也一样不能改变我对绿城的爱。
　　我有你一句保重，有你一纸笑容，便已足够。
　　直至现在，绿城已不再是当初的绿城，可我们依然是我们。

　　旧城的天很淡，合欢树开着淡淡的绯花，洒落墓园角落的温柔。
　　我低头抚摸手中的画，微笑呢喃画纸背后的你纤细的话语。
　　送给我最爱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