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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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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上拿了手电的人大声冲我喊:“快下来。未经允许私自进入,一人罚款十万块!”
我心说警卫先生,怎么这么不巧,把您给弄醒了。
摩天轮又转了半圈方才停稳。
一个人十万,两个人二十万,警卫连收据都开好了。
我一搜身上只有五万二,莱恩更穷,才有三万。加一起八万二,说不过去。警卫气极,把我俩训了有半小时,完了把能缴的都缴走了。
我有一种被抢劫的感觉。
末了,警卫问我,你们是演员吗?为什么半夜穿着戏服乱晃呢?
我告诉他,这明明不是戏服,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
警卫说小女仔你少唬我,以为我不知道,肩膀上的太阳要将官才有。
他居然叫我小女仔。
有好多年没人这样叫我了。
我想这是一个奇异的晚上。有人带我坐了摩天轮,有人叫了我一声小女仔。
尽管我还是不知道摩天轮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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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大街,中途经过十字路口。
我并没有叫他停车,莱恩却自己把车停了下来。
“做什么?”
“你看那边,是花葚的总店。”
“花葚?”
我颇头大地重复。
“连花甚都不知道?”
我摇头。
虽然不愿意,但有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货真价实的乡巴佬。
“是很有名的成衣女装店。”他跟我解释,“我偶尔会想象大人要是穿普通人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水晶灯照着的就是他们的橱窗,很漂亮吧?”
嗯,没错,漂亮是漂亮。
就好象皇室大厅里看到的妇人们所穿的衣服。
不过莱恩,你没事想象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也觉得不错?好,我决定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
你决定了,你决定什么了?
“大人,把你的配枪借我。”
他打开方向盘旁边的抽屉,还没经过允许就把里头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干什么?”我眼睛都大了,“你想抢劫啊?”
“有什么办法?我的钱刚才都交罚款了。而且他们的橱窗很厚,不用这个打不碎……”
他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很快回来。”
“等……等等……”
三个等字过后,他已然下了车。
我看着莱恩修长的背影穿过马路,越过路中间的栏杆,走近花葚店店门时拉开了枪的保险。
莱恩做起事来象个惯犯,他一枪崩碎了门玻璃,当下警铃大作,开始很吵,随着第二声枪响,警铃就不吵了。
没过多久他便从破碎的门里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大盒子。
回来的路上依旧要翻过栏杆。
近看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颇为开心。
跑拢面前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忙不迭地冲出来。
“有小偷啊!”
伙计大声地喊。
不过除了回音,好象这个钟点上也没人理睬他。
店员知道他有枪,明哲保身不敢追过来。
莱恩在门外,冲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开门上了车。
“喏,送给你的。”
他把白色的纸盒子砸我怀里。
引擎发动,车子又开出去老远。
人的情绪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会突然经历奇异的转折,难于揣测。
就如同我现在一样。
向前行驶的越野车里,盒子在我膝盖上静静地躺着。
我也静静地,不说话。
“你怎么了?”
他问我。
我冷不防把莱恩的脸扳过来。
我冷不防打了他一耳光。
耳光响亮。
车一个骤停,一只前轮差点悬空,好险没翻进路边的沟里。
“死婆娘,你疯啦?”
莱恩口不择言,居然叫他上司死婆娘。
我木然地告诉他,做你自己的事情,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
你不要可怜我。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良久。
车熄了火,没有开灯,车里车外都没有光。我只能望见莱恩的眸子里两点闪亮。
如果有光就可以照见他的红色头发和绿眼睛。
被这样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怕是眼睛要更绿了。
寒冷的空气长久地静默着。
“你弱智啊?”
他转过头,试着把引擎点燃,“我不是在可怜你。”
之后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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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场测验,有人要赢,有人要输。
安插在郊外的探子告诉我,湖根果不其然选了唯一的错误答案。
从六点不到开始,五万人先后进谷。队伍修长纤细,加辎重拖拖拉拉了有两里半长。赫里阿扔出去两发毒雾就整个割成了三段,湖根的部队首尾不能照应,一盘散沙各顾各的,清理起来速度惊人。
事实是离这里不远,数万年轻的东部军人将为了几个人的私欲葬身异乡。
只不过他们的惨烈号啕我听不到。
探子跟我说这些话的地点是勃良艮皇帝的御花园。
园丁在不远处整理灌木。业已深秋依然乔木葱茏,早起的鸟在树干上弄出杲杲声,偶尔有松鼠从上面跑过,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逝。
晨雾蒸腾,一派祥和。
“禁军抓到湖根本人了?”
“还没有。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
“行,我知道了。”
避开上下来往的忙碌的蚂蚁,在树干上弄熄烟头。香烟强烈的气味让视力不好只靠着味觉来认路的蚂蚁无所适从,有好几只就这样偏离了方向。
可我不象它们。我知道方向,因为我看得很远,翻过山丘便能看到朝会厅。
朝会厅建在地下,白色的琉璃穹顶冒出地表来采光。穹顶周围的草地郁郁葱葱,合在一起让人想起中年男人秃了一团的脑袋。
所以可以这样说,这个国家的军政要务,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地底下决定的。
穿过走廊,走近朝会厅的大门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大约将军们已经开始欺负人了。
到门边仔细一听,吵闹的却是个女人。
勃良艮的第二代皇帝陛下,您死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带我走?
那样倒还干净。
如今我留在这里和陆西书一起受这帮王八蛋的气,他们甚至说您生不出来儿子,您听见了吗?
这帮王八蛋分明是要我和您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啊。
如果您在天上看得见地下的情形,最好是降一道闪电把他们全都劈死。
……
尽管听到两个“王八蛋”已经很惊人了,等到侍卫为我打开门时,我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一国之母坐抓过来一个老头,掼在冰冷的花岗岩台阶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地揪老头子花白的头发。旁边一堆劝架的。
也太精彩了点吧?
——文戏不行,直接上武戏了都。
这要写在历史书上,是多么绚烂的一笔。
被皇太后殴打中的是帝国的一枢机大臣。
枢机大臣的名字叫查察,年过半百,身板瘦弱小鸡似的,长得很清廉,为人做事都不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