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与爱情》君欣欣兮

6、6

　　周一早上我顶着熊猫眼外加金鱼眼走进科室，老常大惊失色，连连追问我遭遇了什么样的劫难。我将昨日相亲和晚上的悲剧电影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隐去有关许逸的部分，听上去像是相亲失败黯然神伤然后看电影疗伤，感觉十分凄惨。

　　老常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让我想开点儿，三条腿儿的□□难找，两条腿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我懒得反驳他，两条腿儿的男人也分好多种，去掉他这种已婚的，去掉他儿子那种毛还没长齐的，掐头去尾之后想在中间找个称心如意的，那可是难比登天。

　　下午收到许逸的短信：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想起昨晚的告白我就觉得头疼，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从前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喜欢别人，现在我放下了对他的感情他又回过头来招惹我。我不是没有自尊和骄傲的，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就算大龄剩女也有自己的脾气和选择余地的。

　　关掉手机，假装电池没电收不到他的信息。这一招是从他的“信号屏蔽”演化过来的，这些年每当遇到不想搭理又不能得罪的人我就这么干。

　　剩下时间整理了一下六月份的考勤记录，几张excel表格来回切换搞得人头昏眼花。四点半突然停电，转瞬间将我两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半分钟后来电，随着身后空调重新启动的嗡嗡声，我对着黑屏的电脑显示器都快哭了。

　　老常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让我提早半小时下班，考勤表明天再做。

　　有领导撑腰，我自然乐得翘班。走侧门去车棚，骑着小电驴冲出卫生局大门时与黑色的雅阁错身而过。

　　之后的一个月再没有许逸的消息，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在我还没有确定对他的心意之前他已退却，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分。

　　为了使花卉展览交易会吸引更多的游客和商家，政府决定修建一条直通C市的公路。如此规划将占用我家三分之一的苗圃，再加上展示厅扩建，导致我们损失了一半的种植面积。老爸想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降低损失，和专家商议之后决定采用无土栽培提高空间利用率。这一技术虽然前些年就用来小规模育苗以供游客参观，但大规模使用还是存在一定的难度和技术瓶颈。专家带领几个在读的研究生前来有偿援助，其中一个竟然是许逸的大学同学谢东宇。

　　说起来大学期间我跟小谢同学的交往比跟许逸都多，这位仁兄的雅思、托福、GRE作文都是来我们学校考试。可惜小谢同学砸了那么多钱在英语考试上面，最后却选择保研直博一条道走到黑。今日一见，忆及往日峥嵘，直叫人唏嘘不已。

　　因为小谢同学的到来，我第一次主动拨打许逸的号码约他吃饭聚会。

　　许逸来的有点晚，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头发湿湿的被水沾成一缕一缕，估计是洗完战斗澡飞车赶来。一个多月不见，他瘦了一些，想来是为了实现产值百万没白没黑的干，上次周六见面他就在厂里加班调试设备。

　　谢东宇和他诉说革命友谊，当着我的面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也不怕别人长针眼。久别重逢，喜不自胜，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干掉两瓶低度五粮液。我喝了差不多四两感觉还好一些，两枚博士一人八两外加啤酒漱口红酒润喉，散场的时候走路东倒西歪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把小谢同学送回酒店，我坐进出租车推推许逸的胳膊，别装了，五十二度的高度酒都能喝一斤半，这点儿酒还不是小意思？

　　果不其然，许同学坐正身子双目炯炯的看我，趁我不备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膝盖上，潮热的掌心覆住我的手背，烫得我一哆嗦。

　　干嘛？我迅速抽回手，明明没醉，耍什么酒疯？

　　他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说，你怕什么？以前是谁动不动就抓我的手？我有反抗过吗？

　　我讪讪的别过脸不理他，车外璀璨的霓虹不时打在脸上，光影交错间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无知无畏的时光。彼时他还不是这么沉闷，我也不像现在这么淡定。他总能想出五花八门的理由嘲笑我，我吵不过他就动拳头。每到课间必定要追着他打，他跑得不快，上课铃响前总能被我追上。早先我就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伸手打人自己也赚不到便宜，当然也不会邪恶到借助工具，毕竟小孩子细皮嫩肉禁不住棍棒加身。于是乎，聪明的我想出了以彼之手攻彼之身的招数，抓住他的手让他自己打自己，要疼疼双份。

　　那时候心思简单，只知道打了就要讨回来，根本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后来长大了晓得避嫌了，和他靠得太近会脸红心跳，和他隔得太远会患得患失。就在这般若即若离中他对我也渐渐冷淡，从高中到大学，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车子停在我家门口，下车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又被他扣住。心里不是不动容的，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等他的电话看他的短信猜测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理我，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情比大一时候更甚。我一度沮丧的以为电影院的落荒而逃会让我们的关系再次走进死胡同，如今与他十指交握，禁不住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有放弃。

　　我说，我以为我已经用行动拒绝了你。

　　他笑，我以为你用行动回应了我。

　　我啧啧摇头，你思维还真奇特，我丢下你跑掉，这也叫回应？

　　他低头锁住我的目光，唇角弧度上扬，哑声说女孩子比较矜持，我可以理解。顿一顿又补充，你等了我五年，换我等你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

　　我瞪他，谁等你五年！

　　他故作惊讶，难道不是你看了我的情书才一直等下去？

　　我老脸一红，想起他在MCAT天书的扉页用英文写的告白信，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五年前我在家里蹲得发霉，无意中翻到那两本天书，看到扉页上洋洋洒洒千余字的英文，还以为是他写作文练笔。撇到Nydia Song，好奇之下仔细拜读，原来竟是一封写给我的情书！当时我深陷于找不着工作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自认与霍普金斯的高材生天差地别，自卑得提不起勇气向他求证。这些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我以为那封情书已经埋在记忆的荒漠被人遗忘，却没想到他真的如约归来。

　　他浅笑着贴近我的脸呢喃，宋宁，Nydia Song……

　　我以为他要做出什么让司机师傅不齿的举动，尴尬的按在他胸口推拒。他笑意更浓，醇香的酒气混着淡淡的薄荷香，唇角上扬的弧度和眼中夺人心魄的亮光，无一不在蛊惑着人迷醉。

　　许，许逸！我急急低下头，旁边有观众啊！

　　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柔软的唇轻轻落在我的耳垂，我听见一个暗哑却不失欢快的声音说，明天有空吗，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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