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燕衔云

3、樊笼

　　自从听到了白山君的表白，原本悠然静谧的日子就如宁静的湖水中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微微的波澜。近来文彩嫔常常思绪纷乱，功课也退步了不少，功力竟没有一点长进，一想起师傅对她的期望，想起殷殷的目光，想到师傅曾说“你天资甚好，先天具有仙家的灵气，切莫辜负为师对你的栽培，你的成仙之日不远矣。”唉，想到这些，不觉有些愧对师傅。可是，心思一旦动了，就如蔓草的蔓延，师兄为情所困，而她自己却也正为“情”字所困。
　　虽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师兄，可是，她发现她已对“情感”有了探求。
　　又是好几日未见师兄了，文彩嫔不禁有点担忧，酗酒会伤身，她想去看望他，却又怕触到他痴痴的目光，不觉有些踌躇，末了，还是驾了云去了白山君的紫阳洞府。
　　静悄悄的，竟是不在。洞中微显凌乱，只是颇有些酒坛，让人叹气。晓得山君一定是又去了山外。她等了许久，一边回想了这千年多来师兄对自己的照顾，想起了一些童年往事。记得自己刚刚修成人形时，不知为何夜里常常有一些梦魇，从梦中哭醒后，头痛欲裂，是师兄帮她镇痛，为她护法，助她修为，直至摆脱梦魇。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做梦了，不曾想，今天清晨醒来，意外的发觉枕榻上泪已湿透，和童年时一样，完全不记得梦里是何情景，只是，心里隐隐的酸痛。不会再对师兄说了，也不会再寻求师兄的帮助，因为这不是童年，蓦的，文彩嫔意识到原来他们都已长大了！
　　渐渐，夕阳在山了，暮色微曛。山君仍未归，彩嫔等的心焦，掐指一算，暗道：“糟糕！”驾云向山外飞去。

　　原来，白山君喝的多了，未及回入山中醉倒在莽苍山边上了。他全身被酒精麻痹，竟停了神功护体，这样子时间长了就要显出原形，如若被村人发现那便槽了，因为他们的原形一旦被用绳索缚住，这神功便运转不出，就变不成人形，也就不能施展法力了。
　　彩嫔匆匆赶去，现在天色已晚，希望山君尚未显原形，或者原形尚未被村人发现。
　　但，还是晚了。
　　尚在云端，彩嫔便悲哀的发现，山脚下聚集了一群村人，指指点点，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那所指点的是一只身形硕健的毛皮极为罕见的白虎。白山君啊！
　　它神情困顿，虎目含悲！
　　彩嫔悄悄接近，眼里已是含满泪水，白虎感受到她的到来，喑哑的发出一声低吼。
　　彩嫔走进人群，见那离捆缚住的白虎最近一壮汉满脸自豪的在讲如何俘获这凶猛的大虫，口沫横飞，还时不时拍拍胸脯，浑似全天下就他最牛一样。她抑住心痛，对那壮汉道：
　　“大哥，请你将他放生吧。世间万物平等，人有人的生活，他亦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它的生存之道？”壮汉对彩嫔的话嗤之以鼻，“小姑娘，你怎么好象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它的生存之道就是吃人！尤其爱吃你这一身嫩肉！抓住它可不容易呢……”这汉子又开始吹嘘他如何如何的勇敢机智如此这般的擒拿住猛虎。
　　彩嫔暗暗好笑，世人竟如此虚伪。她打断道：
　　“既不放他，你又待怎地？”
　　“你这小姑娘真罗嗦，你瞧它的皮毛，瞧瞧，多光华亮丽的白虎皮！呵呵，我要发财了！”
　　“他从未伤人，你怎忍心伤他性命？”
　　“老虎不吃人？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汉子道，“又是你这小姑娘，哎？你是哪家的？我怎么看你眼生呢？”
　　文彩嫔不觉有些慌乱，明知所对的不过是肉眼凡胎，但偏偏怕自己被认出蛇身，她对人陌生而恐惧。
　　悄悄退出兴致高昂的人群，独自躲在一旁暗暗发愁。
　　那汉子仍在夸功：“我已让我兄弟报告县丞大人了，赶明儿我要到京城去，进献给皇上！”
　　有人在喊：“享了荣华富贵，莫忘了大伙呀！”

　　她真想施法术救出师兄，可是又想到师傅坐在蒲团上双眼微合手执拂尘交代自己：“我们修真只为一心向天以求早日位列仙班，莫管俗人，莫问闲事，做好自己即可。”与世隔绝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招来狂风乌云，她怕那样一来她就是妖了，这原是师傅最忌讳的词。
　　她苦笑，岂不知，她和师兄既不是仙，自然就是妖精，何以师傅如此忌讳，师傅他的功力深不可测，法术无边，不知又该算做什么。
　　茫然无策的待在一旁，静静的等来了官差，然后又跟至县衙，与白山君四目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