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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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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是水声。从天花板的顶部传来,声音不大,却是唯一的声源。四周静得可怕,死一样的沉寂。原先还能听到楼下的人断断续续发出的几声孱弱的呼唤,现在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再晚些时候,或许连她的心跳也该听不见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细微的响动传到耳朵里。动了动脖子,也只有这个部位是还能活动的了,可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昏睡中的人不知道时间的长短,不过萧洁枫心里却清楚,这应该是她被埋后的第二十一个小时,再过三个小时,就能重新见到久违的阳光。虽然只有一天,却让人觉得无比的漫长,哪怕是知道结果。同样的遭遇再一次经历,惊悸,害怕,恐惧,还是从四肢百骸里疯狂灌入。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怎么都不会选择死亡,代价是要再次经历曾经面临过的生死考验……
响声越来越接近,恍惚间还能听到几句人声。她知道地面上的人在忙碌着什么,上面有三个人,两个解放军战士,还有一个是住在对面街三叔的儿子。后来也是三叔的儿子告诉她,他们当时什么工具都没有,完全用徒手在废墟中掏挖了近三个小时,只因为那之前听到她因腿上的疼痛而发出的一声虚弱的叫唤。
她知道自己能得救,但是,楼下的两个人,却永远也见不到了,两个她至亲的人。在萧洁枫被救出之后,人们没有再往下挖,因为另一边发现了生还者,需要人手。而楼下的人,却发不出一丁半点的声响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生命都是同样的宝贵,有时候却不得不面临选择,救出来的不一定就能活,而被放弃的,就此永远沉寂。
曾经以为经历过生死,曾经以为自己懂得,懂得生命的可贵,那三个小时要是用到其他地方,说不定能救起更多热爱生命的人。而她拥有了重生的机会,却又亲手毁了自己。要是让那三个人知道她如此轻生,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的吧。也许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所以要如此惩罚她,好吧,她甘心受罚。
身上的重物被抬起的那一刻,原本干涩的眼眶却泛起了湿润,她是真的得救了,是真的又重生了。原来,她还是怕死的,还是希望能活下去的,哪怕,她曾亲手了结了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能狠得下心,或许是因为已经没有心了吧,所以才能做得那样毅然决然。那么,现在希望得救的心情又算什么?
脸上搭着的是湿毛巾,是被汗水打湿的毛巾,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体味。不过此时她却一点也不嫌弃,那是她救命恩人为了救她而流的汗。她从没见过他,或者是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她曾问过三叔的儿子,他说他也不知道,叫一声同志,人家就跟着来了。
有些费力的抬起手,这是萧洁枫重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她之前的几年里一直想要做却始终未能如愿的。无力的在空中虚晃了两下,随即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有些硌人,还能感觉到上面残存的沙粒和土屑。
谢谢,只想对你们说一声谢谢。可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响,有什么哽在那里,锐刺刺的,还带着一丝腥甜。手背让人轻轻拍了两下,又被放在身旁。虽然看不见,但萧洁枫知道他离开了,又去救其他人去了。短暂的接触,这一次,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即使口不能言,但她的谢意,他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接下来是一路颠簸,从一个医疗点转移到另一个,期间还伴随着好几次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震动。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拨接着一拨。有来找寻自己亲人的,有来慰问伤员的,送吃的送水的,还有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都是从未相知的陌生人,却什么都不需多说,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救援。
当初的萧洁枫还幻想着说不定她的亲人也得救了,就在某一个医疗点,也在同样的期待着和她的重逢。而现在,虽然已经知道结果,却还是止不住的去希冀。既然她都能再次重生,上天说不定也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不断向周围的人打听那两个名字,却还是只能看到和当初一样的遗憾和惋惜。
奇迹一个个在发生,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但更多的却是失声痛哭。有人因亲人重聚而露出喜悦,也有人因痛失至亲悲痛欲绝。萧洁枫没有太大的悲喜表露出来,只是一次次的重复着那两个名字,希望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一点消息,但收到的除了摇头就是叹息。
本不应抱有希望的不是吗,结果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或许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诡谲离奇,所以对上天的安排才有了期待。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她安排得太多,所以这一次,没有再予理会。
为什么不让她跟着父母一起去,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以前萧洁枫曾不止一次的问。逝去的人永垂不朽,活着的人却要独自饱受生活的煎熬。直到遇见了那个人,那个叫简彤的女人,她的生命里才亮起了颜色,重又回到五彩斑斓的模样。那个时候,她真的感谢上苍,让她能体会到生命的真谛,那就是爱。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幸运,所以宿命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她身为女子却爱上女子。生死都已看淡的人,又岂会在乎那些微不足道的流言蜚语。她们应该是幸福的,至少,在那之前,她们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想起那人的模样,微翘的嘴角带着几分俏皮,眼神总让人觉得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打了几个转才投射到你身上,有些迂回的讨好,又有些蛮横的霸道。想着想着,萧洁枫心里竟涌起几分甜蜜。不是应该恨的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心情,为什么再想起简彤时,竟全是她对自己的好?
应该恨她的,恨她的背叛,恨她的无情,恨她给了自己对生活的希望,却又亲手将之夺走。但这样的恨却像无根之泉,来得汹涌像要将一切都吞噬掉,可又持续不了太久。是因为爱吗,还是,简彤本不用为她的行为向自己负责。所以,简彤给过她爱,她就应该知足了不是吗。毫不怀疑简彤爱自己,至少是曾经爱过。
有些可笑,她这个时候竟然在想着那一纸婚书。因为她们没有婚姻的约束,所以,就算简彤再爱上其他人,甚至是和别人结婚生子,自己都不该对她横加指责的。自由恋爱,恋爱自由。爱,或不爱,都是简彤的事,但却要她来买单,还是她心甘情愿生拉活扯非要去的。因为简彤爱她,所以她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努力想要让她们的生活过得更好。因为简彤不爱她,她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以为人死如灯灭,情已逝,心已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万能的佛,无知的人。不生不灭,无寿量也。原来早就已经对人言明,不生,即无所谓生前,不灭,就没有所谓死后。那么,重生,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来没有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