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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和风伴月不分明(二) ...

  •   华灯初上,小秦淮河畔一派旖旎声色,好不热闹。

      隔着一座青楼,寿客居里,却是十分之雅致,一桌精致的酒菜摆在厅中。

      一袭淡紫的软银留仙裙,乌发盘成了精致的朝云近香髻,只簪了两颗桂圆大小的珍珠,淡紫的发带蜿蜒垂在半露的香肩上,妖娆虽有,更多的却是仙姿渺渺之感。

      “小姐,您莫不是对那呆……神捕大人,动了心吧?”小碟安排好宴席,进屋看见香玉如此盛装,难免被惊了一惊,又见老板娘坐在那儿妖娆的对镜浅笑,不觉打了个激灵,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青楼里从来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花魁玉婵那是天下第一美人,看一眼就让人不忍错目,如谪仙般清澈脱俗的美。而香玉也是个美人,却是个妖娆的,平日里又越发在眉眼间重了那烟火气,是以看着她,不会生出亵渎之感,往往瞟一眼躲开,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只是今日,小碟觉得,自家小姐为那紫纱缭绕,亦是仙姿清丽。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在不大的园子里,却是各有所思。

      听着越发清晰的丝竹弦乐,香玉猛地停住步子,跟在后面的小碟一个没留神险些踩上她逶迤的裙摆,险险错开身子,一声埋怨:“小姐——!”

      “凭什么要姑奶奶亲自去迎!小碟,你去!”香玉猛地回身,箍住小碟的肩,“看见楼一刀把他带进来就好!”说罢不待小碟回神,提步便走。

      小碟重重呼了口气,看着老板娘便走便摇头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担忧,这么摇下去,那么大的两颗珍珠要是掉了,可怎么办好。

      香玉不住摇头,完全是因为晌午那个白日梦……

      大红花轿轻摇,唢呐喧天的热闹,香玉一身龙凤呈祥的大红吉服坐在轿子里,脑袋有些懵。

      过于热闹的唢呐喧闹,让她没法静下心来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嫁人了这个事实。

      一晃眼,那种颠簸的感觉消失,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洞房里,一双皂靴映入眼帘,缓缓向她走近。

      香玉的心一瞬间提起,虽然这人嫁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她还是紧张的很。

      喜称在眼前一晃,亮光透进来,她微微闭了闭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抬眸时,看到的却是楼一刀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怎么是你!”说这话的不仅是香玉,还有楼一刀,他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狠狠看着香玉,眼里满是嫌弃。

      香玉正要开口反驳,却突然一个天翻地覆,她被楼一刀牢牢压在身下,平日里呆呆傻傻的脸上露出邪肆的笑容,“美人儿别动,让爷来!”

      “去死呀你!”

      金香玉发狠一推,杯盘脆响,这才明白自己又沉入梦里了,只是那梦恁地真切,将她弄得都有些恍惚了,,忙用力摇了摇头,只看眼前。

      眼前佳肴美酒,月上梢头,小碟领着楼一刀,正踏月色而来。

      隔着一扇洞开的门,楼一刀淡淡一眼望过去,却生出几分恍惚,紫衣缭绕明珠辉耀的玉面佳人,究竟是声色旖旎中的白玉玲珑,还是江南微雨中娉婷玉立的闺中小姐?

      “呀!妈妈在此设宴,怎么不告诉绿儿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同香玉一道落了瑶江的尹水绿,她身姿婀娜的从楼一刀身后蹿出来,香玉这才看见了她,一张浅笑盈盈的脸,不觉耷拉了几分。

      水绿却是一点没发现,自顾去攀楼一刀的胳膊,扑空是没有悬念的,她倒也不生气,一双美目望着楼一刀自顾的扑闪,看得香玉都忍不住开口道:“尹水绿,你眼珠子掉了么?”

      “哎呀!”水绿一声娇嗔,又去扑楼一刀的胳膊,眼见着楼一刀身形轻灵一个错步已稳坐香玉对面,悻悻上前要贴着楼一刀要坐,却被小碟十分不给面子的拉了椅子到一边,“水绿姑娘,坐这儿吧!”她在门前迎楼一刀,可她还没看见楼一刀,尹水绿就八爪鱼一样扑了上去,好不容易甩了她在前头,怎么一到门口,她又冒出来了。

      诚然,尹水绿对楼一刀的觊觎,连小碟都看出来了。

      香玉看一眼扁着小嘴儿的尹水绿,又看一眼面色端正的楼一刀,“扑哧”一笑,在座两人立刻莫名其妙的看她。

      “笑什么呢?”水绿疑惑。

      “自然是可笑才笑!”小碟莞尔一笑,将杯碟重重放在水绿面前,趾高气昂的站回香玉身后。

      水绿全不理她,打量一遍菜色,却突然皱了眉头,“为什么你们两个都用大酒盅,我却用这么点的小盅?”确然,香玉和楼一刀面前原本就摆着餐具,放着拳头大小的酒盅,而小碟后拿给水绿的,却是两指能围的小盅。

      小碟哼的一声仰头不理她,水绿转瞬便蕴了满眼的泪花儿,“妈妈——奴家要大酒盅嘛!”

      香玉顿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小碟更是很不给面子的跳后一步,嫌恶的看她。然而不等香玉开口,却见楼一刀眉头皱了几皱,突然开口:“楼某以为,金四小……”

      “给水绿换大酒盅!”香玉见他要唤自己四小姐,忙扬声打断,浅笑着握住水绿的手,“绿儿,楼大人是六扇门堂堂神捕,若愿为你的入幕之宾自然比傅大官人好许多,可却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灵动的声音里透着份随性,妩媚婉转。

      水绿看一眼香玉,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过去又看楼一刀,潮红晕染粉面,喃喃出声:“不知,楼大哥可愿……”

      “荒唐!”楼一刀愤然,肃了一张脸看香玉,“楼某以为,金……”

      “大人喝酒!”脆脆喊了声,小碟一抬手将满溢的酒盅递在楼一刀眼前,又强调道:“大人喝酒!”

      小碟纵然失礼,但以一个男人的姿态,再以一个神捕的身份,满酒请饮,楼一刀自然不好推拒,顺势接过酒盅一口闷了,正要开口,却不过刚张了张嘴,小碟一盅酒又递到眼前,他只好再饮下,如此到第五次,退了羞涩回过神来的水绿抬头见小碟一杯一杯的殷勤斟酒,不觉一股醋味儿上头,愤愤道:“小碟,你怎么不给妈妈倒酒,也不给我倒酒!”

      香玉白她一眼,却发现那丫头根本一直盯着楼一刀眨眼睛,丝毫不错的。

      小碟不理水绿,待要再给楼一刀添酒,却被他抬手挡了,十分谦逊的开口:“小碟姑娘,还是先给尹姑娘斟酒吧!”小碟抬眼,见香玉示意她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给水绿斟酒。

      这边没了美酒堵嘴,楼一刀正了正神,又看向了老板娘,“楼某以……”

      香玉自执了玉壶斟满酒杯,毫不扭捏的端了酒盏向前一送,“今儿楼大人肯屈尊来此,香玉感激不尽。” 说罢一仰头饮了,还亮了亮杯底。

      这情形,楼一刀是要陪饮一杯的,可他杯中无酒,小碟又不在身旁,顿时便有些尴尬。见此情形,香玉起身亲自斟酒,末了还十分诚恳的添上一句:“楼大人若看得起奴家,便满饮这三杯!”

      诚然,楼一刀一直没说出的话,由头是水绿那声“妈妈”,也诚然,他想要让香玉自矜身份,不该自甘堕落于风尘。也正因如此,香玉一句看得起,他就不能不喝——金银帮的四小姐,怎么能看不起。

      是以糊里糊涂的,楼一刀又三杯酒下肚,脑袋就有些晕了。

      今儿这宴,香玉特意挖了埋在梅花树根儿底下三年多的花雕酒,酒香醇眉后劲十足。

      “香玉聊备薄酒,在这儿谢大人昨日救命之恩了!”又一杯饮下,香玉盈盈一笑,看向艳若桃李的尹水绿,“绿儿,你不该敬谢楼大人昨日救命之恩么?”。

      听了这话,水绿立刻双眸放光,一把夺了小碟的酒壶凑到已有三分醉意的楼一刀,软濡的嗓音蒙着娇柔的口音,“楼大哥,水绿敬你。”

      不知为何,听水绿这么一声楼大哥,香玉心里十分不舒坦。可水绿三两声呢喃轻唤,楼一刀又三杯酒下肚,醉了有五分。

      “楼大哥,奴……奴家……”只看水绿端了酒盅左三下右两下晃了几晃,晕乎乎趴在了案上,醉意熏染,口中不住喃喃,却听不出是在说些什么……

      青楼里的姑娘,酒量没几个差的,水绿却偏偏是量最浅的那一个。前些年闹灾荒,水绿原是香觅锦买回来与香玉做丫头的,可她原也是小家碧玉,弹得一手好琵琶人也越长越标致,后来机缘巧合,开始在青楼挂牌。是以同香玉,也比别的姑娘亲厚些。

      只是亲厚归亲厚,有些事儿,仍不能让她知道。

      “楼某以为,金四小姐不该厮混于烟花之地,此举有辱金银帮威名!”楼一刀终是得了机会能将一直没出口的话说了个圆满,打起了弯儿的舌头却说得半点不秃噜。

      香玉微一点头,小碟十分乖巧的又站回楼一刀身后添酒,她这才自斟一杯端起,笑道:“前几日楼大人往青楼来,香玉无状,敢问楼大人所问,是为何事?”

      楼一刀这会儿醉意已有些上头,刚才憋着劲儿要数落香玉,一句话说出来却被她岔开,脑袋里嗡嗡的,听香玉这么一问,倒抓住了几分清明,“不知金老板可听过水北阳其人?”遍知天下事的,是金香玉,确然不是金淡然。

      听了这话,香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楼大人所问,除却一个名字,可还有旁的线索?”

      “楼某所知,水北阳属虎,壬午年生人,行走江湖用的是一手龙凤双刀,十五年前下落不明。”说这话时,楼一刀眼中醉意稍褪,却是清明的紧。

      香玉莞尔,执杯盈盈望向楼一刀,“大人自知奴家这青楼里的规矩,先前奴家所求大人不能成,如今香玉再问,不知大人欲以何物求这水北阳的下落?”

      诚然,香玉并不知那水北阳的下落,然青楼遍知天下事的名头,也并不是靠金香玉一豆蔻女子的阅历,自有那笼络消息往她耳边报备之人,而这般庞大繁杂的消息网,却也并非出自香玉,而是香觅锦,多年经营之功。

      香玉如此一问,楼一刀立时便想起那夜青楼中旖旎声色,破天荒的一丝红晕爬上面庞,并不说话。

      “若是大人不知,不若香玉来求?”香玉执杯起身,“香玉想交楼大人这个朋友,海天辽阔,但求一知己,不醉无归!”高言豪爽,一口干了杯中佳酿,眸光盈盈望向楼一刀。

      楼一刀其人,迂腐板正,若直言要他闭嘴,说不定会起反作用,香玉且按下不提那身份之事,以朋友相交,这等性格豪爽之人,又哪有不应之理。

      “好!”楼一刀果然起身,干了杯酒,酒气熏染的豪爽,让他一张泛起红晕的脸,看来格外妖冶。

      “嘭!”的一声闷响,适才还壮志豪言的楼一刀已四仰八叉躺倒在地,醉了过去……

      立在他身后的小碟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正要开口,却听一声脆响,香玉已跌回椅子上,适才拿在手里的酒盅,摔了个粉碎。

      “没成想,这花雕酒的后劲儿还真足,”以手撑额,金香玉一双媚眼流转韶光,好不妖艳。

      只是这屋子里唯一具有鉴赏资本的楼一刀此时呼呼大睡,平白辜负了美景,呜呼哀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和风伴月不分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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