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相》十二臣

1、走火

　　冬天到了。
　　晏归努力伸长脖子，似乎如此能多晒到点太阳。
　　窗外阳光只是温吞，他叹息，若能再暖点就好了。
　　“丞相，你的折子写好了？”下首有人在催，“再晚就来不及了。”
　　晏归回过神，答道：“没有。”
　　催促的人无语，只是很含蓄地看看他特意放在书房、提醒时光悄然而逝的更漏。
　　于是，晏归低头，非常本分地给皇帝写折子。
　　一字一句，皆不含糊。
　　终于完成了。
　　搁下笔，晏丞相轻轻吹干墨迹。
　　文笔出众，字迹一流，非常地——衬他。
　　所化的时间嘛，他轻咳几声，眉眼弯弯，还好，只是稍微迟了一点点而已。

　　秦览支颐，半垂着眼，旁边的内臣都以为这个皇帝已经睡着了。
　　这时，殿外门廊宦官唱道：“丞相到。”
　　终于盼到晏相姗姗而来了。
　　秦览这才抬眼，动了动手指：“早朝吧。”

　　近日，天下太平。
　　早朝有时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是丞相晏归易经学得精湛，办事也顶真，总能未雨绸缪，把前前后后的皆考虑仔细。
　　听他禀明，委实有趣，总令人如梦初醒，原来某事某处还有纰漏。
　　秦览侧目，眯缝着眼，去瞧晏归。

　　五官相貌并不突出，幸好镶有双墨黑晶亮的眼，撑出点体面。
　　神姿优哉自在，只是稍微慢吞吞了点。
　　轮廓柔和自然，没啥骨感。
　　一举一动，优雅如风，春江水暖。只是，这“风”刮得很慢，绝对是一夜难渡玉门关那种风。

　　秦览看得有点走神。
　　他与晏归，很正规的君臣关系，除了一次走火。
　　那次，更敲三更，缱绻结束，两人对望，都有点傻眼。
　　而令皇帝更惊诧的是，晏归背上居然有纹身。如此斯文的人物，居然有十分怪异的纹身。
　　人，果然不可貌相。
　　此后，他们一直很守规矩。
　　这次春梦一宵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错。

　　出神了半晌，秦览方听到晏相在唤他陛下。
　　秦览坦然道：“晏卿直接说你的想法吧。”
　　“臣以为天下选秀充实后宫，非明君所为。”
　　原来是讨论他后宫的事情。秦览轻笑，指扣龙椅：“就按丞相的意思，取消吧。”
　　金口一开，皇帝心底忽地自恋臆想开：若真丞相对自己有意，那他这个做皇帝的又该当如何应对？
　　这问题一直蒙着皇帝的心思。
　　直到退朝。

　　退了朝，缓过神，秦览决定先抛开这个不算太过棘手的问题，自己寻个乐子开开心。
　　换了朝袍，拐到云韶院，刚进院门，远远就见小宦官正遣戏优从窄门出去。
　　秦览问：“此人为何被怎么退了？”
　　“回陛下，是晏相对太常寺抱怨，这人演得太差了。”
　　天子眯眼：“他演得哪出戏不得体了，朕如何不记得？”
　　“……东海龙王手下的，龟……龟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