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之愿》涵宇

12、十二、宝马740

　　一整个晚上angela都没跟我说话。
　　这孩子好像真生气了。其实和非常要好的女朋友吵架之后的心情不亚于和男朋友吵架。
　　乔晞的生活经历已经告诉她，解决这种心情的唯一办法就是赶快道歉，哪怕你根本没错。
　　于是我得空就嬉皮笑脸逗她。
　　“有一种思念叫望穿秋水，有一种寒冷叫忘穿秋裤。”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穿了秋裤。”
　　“枯藤老树昏鸦，穿条秋裤回家。”
　　“曾经有一条秋裤放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如果能给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对那条秋裤说，请让我穿上，如果非要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整个冬天。”
　　Angela终于被我逗笑，“就你以为自己嘴巴甜。这个秋裤体什么年代的事了？”
　　“过时了啊？”我悻悻然回她。
　　这时候咨客忽然带进来三个客人，angela警醒的结束交谈，翩翩迎上去。
　　看样子是从地下车库直接上来的。为首的是一个中老年男人。没什么特色，只是笑眯眯的，后面跟着两个肚子像圆球一样的中青年男人，用恭敬的神情看着他。
　　Angela显然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大约只持续了几秒钟，被我犀利的发觉了。等到这一行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笑容可掬的迎上去了，“好久不见。”
　　“是小安啊。比以前更漂亮了。”中青年男一满脸堆笑。
　　“是啊是啊，什么时候换的工作，怎么不通知咱们啊，小安。”中青年男二满脸堆笑。
　　小安。这令人悲催的称呼。始于中国传统文化，乃姓字前加一“小”字，表示对后辈的爱称。
　　譬如我乔晞，就可以叫小乔。唔哈哈哈哈！
　　回归正题。
　　Angela仅仅用微笑和点头敷衍了中青年男一和男二，非常有礼貌的指引为首的中老年男人去了包厢，边走边说，“怎么会来这里。”我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没有用任何称呼。
　　“出差。”男人一嘴华侨腔调。

　　大约半小时之后，angela跑出来，风风火火，“晞晞，晞晞！”
　　我连忙到位，“怎么了怎么了？”
　　“宝马740！”angela低沉的丹田之声，“我这是什么命啊。”
　　“兵来将挡，马来人骑。”我也低声说。
　　我故弄玄虚的一句话不知讨好了她哪一根神经，angela忽然得意非凡，“哼，原来老板竟是宝马740的朋友，马秀华就算傍上厨师长，也是没有胜算了。”
　　我点头，“好好工作，淡定。”
　　Angela郑重点头，优雅的转身回去了包厢。

　　话说宝马740这个代号源于刚刚那位中老年华侨的坐骑。Angela N年前在某城某街口急着打的士，此君驾驶白色宝马740路过，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我见犹怜，毅然停下让安美女上车，不仅顺利送达目的地，还一路相谈甚欢，末了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听说安美女在某餐厅工作，便从此常常驾宝马740绕大半个城过来午餐、晚餐。
　　两人一直君子淑女似忘年之交，直到angela生日当晚，宝马740君携蛋糕、贺卡、鲜花、施华洛世奇粉色水晶前来，同邀了angela的同事朋友若干到富丽堂皇的KTV狂欢，大厅包场且亲自献唱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凌晨之后，朋友散尽，angela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巨大的水疗床上。酒后乱那个，已既成事实。
　　因略受打击而悄悄换了工作，宝马740君打过几个电话，她一直未接，然后宝马740君不再打来。直到今晚突然遇到之前再没有联系过。
　　有点像小说。如果不是我们每夜交换秘密时，angela早把这号人物这场风月告诉我，我也会以为那仅仅是编排的小说。
　　但是你看，生活还是充满了刺激和惊喜。并且是真的，不是想象。就像马克吐温说的那样，生活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小说是在一定逻辑下编写的，而生活则毫无逻辑可言。
　　这让乔晞心生喜悦。
　　也许某一天，我和梁家彬也会重逢。那时候我一定无法像angela一样淡定，因为即使想象这件事，就已经让我激动的无法呼吸。
　　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我的脚蜷缩在半高的高跟鞋里放弃了抱怨，我感觉它已经接受了往畸形发展的命运。
　　非常困。简直想在地毯上随便躺一下，哪怕五分钟也好。
　　非常饿。即使吃了公司提供的宵夜也还是希望能再加一餐。
　　和罗霞一起抬着下栏盆各个餐台收拾华丽的残羹，有时候看到剩下半块北海道小牛排，有时候看到一整晚几乎没怎么动的鱼翅，这样做的基本上是咱们财大气粗的同胞，而这个时候财不大气不粗的我非常鄙夷的跟自己说，乔晞，你连剩饭都馋简直没得救了。
　　Angela送宝马740，一直送到地下车库，回来的时候脸色红润，悄悄走过来戳戳我腰，“乔晞，我们下班。”
　　我看看罗霞，罗霞笑了一下。
　　于是我就很不讲义气的跟着angela走了。
　　还没走到员工更衣室门口，她就掏出一张卡在我面前晃。
　　“呀，难道是传说中的无上限的副卡？”
　　Angela得意的笑，小小声说，“740一走，我就在一楼的柜员机上查了，小十万。”
　　我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余额这么多的卡呢，angela你说，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实现梦想步入上流社会了，你要开车去打高尔夫，以后你所谈论的话题都是几杆一洞，马上就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
　　Angela哈哈大笑，“你看你那酸样，简直就是孔乙己。”
　　我扁扁嘴。
　　我当然也知道。这个年代，最尴尬的就是贫穷的有点文化的人。

　　Angela近来一直念叨着想买车，梦想最终实现。第二天报了驾校，三个月内拿到了驾照，车牌还没发下来，就开着一款玫瑰紫的小车满城晃悠了。
　　这虽是后话。
　　然而一个道理已经新鲜出炉了。
　　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因为没有实现的不叫愿望，叫奢望。

　　在angela每日忙于学车的同时，她也果然如自己所料，很快提升了主管。马秀华则比较惨，厨师长的老婆找上门把她臭骂一通，堵在宿舍门口好多天。不到一星期，她就自动离职，杳无声息。有人说她北上去了B城，有人说她回家嫁了人，无法证实，反正我从此再没见到过她。
　　厨师长呢，暴风雨过后，依然笑呵呵的在厨房里忙活，每月出新的菜式打电话邀老板过来试菜，重要客人光临，他也会走出厨房，亲自为客人讲解、接受赞美，偶尔老婆和儿子也来绿岛小坐，幸福安详。

　　马秀华走后，她的小帮派一蹶不振了三两天，就各自投奔了何雨夏和angela。偶尔短兵相接，山寨后宫。

　　深夜，angela又在黑暗中把我从自己床上拖到她床上，继续我们女孩之间交换秘密的游戏。
　　“好吧，我问。”我半睡半醒间敷衍这个经常犯幼稚病的女孩，“车也马上要有了，还有其他心愿吗？”
　　“有啊有啊。”她总是能深夜还兴致勃勃，快中午了却赖床，“我没跟你说过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的心愿没有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太那个了，怎么说，装清纯，哈哈，”她自顾自的笑起来，黑暗中我闭着眼，想象女孩憧憬时露出的一脸傻相，“我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但我还是一直有这样的梦想，遇到疼我爱我家世好有钱又帅的男朋友。”
　　我哼了一声，表示笑意，“这个梦想太普遍了，几乎每个女孩都有。”
　　“是啊，但是能够实现的很少很少。”
　　我又开口了，似是迷迷糊糊，又似是清醒无比，“angela，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人的愿望是可以成真的，如果你念咒语的话。”
　　Angela的笑声在耳边模糊的响起，“晞晞，我觉得你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也不完全是，可能得用神神秘秘的这个词儿。你说有什么咒语，你教给我啊。”
　　“这个咒语吧，我说不出来，它没有文字连发音也没有，但是吧我心里知道。”
　　“你他妈的，又装文化人，说了等于没说。”angela骂了一句。
　　“许愿要小心，愿望会成真。”我困极了，不想再多说一句。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