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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浅碧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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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的初春暖风吹拂下杨柳依依,衬着新出的青草,零落的点点五色,一派生机。
一品楼是锦城中最大的酒楼之一,名门子弟多来次饮酒。掌柜是个精明的人,算盘打得比谁都响,整日想着怎么饲候贵客,自然能左右逢源。
今日的一品楼如往常一般热闹,不同的是大厅里架起了一层薄纱,隐约可见一身影以及一张矮桌,那身影似是垂首摆弄着矮桌上的事物,细细看去,原来是一把七弦琴。
低幽的琴声渐起,喧闹的大厅渐渐变得安静,只剩下轻轻的交谈之声。
似行云流水,如隔云端,水纹涟漪荡漾着。沉音不似一般的琴声脆而清新,却如幽宁古殿一般的质朴纯净。
淡淡的哀婉敲击着众人,如烟的往事似是被琴音引出,有人不觉低泣。
忽地门外走进一位锦衣公子,那锦衣公子一眼便瞧见白纱后的影,见多了美人的锦衣公子自是以为帘后女子定是有几分容貌,于是二话不说便上前揭开白纱。
琴音落,众人惊醒,才见白纱后坐着一位白衣女子,胜雪。女子脸上一张白纱,挡住了大半的容貌,看不清真颜。只是一双如星般的目却深深吸引人。
锦衣公子邪笑着,“美人啊美人,本公子可是锦州太守的独子,跟着本少爷保你享不尽的荣华。”
白衣女子瞥了一眼那锦衣公子,并未回答,又低头拨弄着琴弦。
锦衣公子微怒,就要上前却被赶来的掌柜制止,掌柜赔笑道:“孙公子,这姑娘并不是我一品楼的人…这…。”
众人惊讶,平时里想尽办法巴结这孙公子的掌柜何时成了大义凛然的正义之士?
孙公子怒道:“不是又怎样?这锦州的女人哪个我不能要?”
白衣女子轻笑出声,“公子想要我什么?”清柔的声音中带着一缕冷。
孙公子搓着手,“自然要把你娶回家当我的第十房小妾!本公子一定会宠你的…”
在楼中的男子大多在心中骂他好色,早死是迟早的事!不禁又为白衣女子担忧。白衣女子抬起手,然后取下面纱,一时间抽气声不绝。
谁能想到女子一半的脸颊白玉无双,另一半却是占据着挣狞的伤疤,如此一张脸,让所有人惊讶。
锦衣公子倒退一步,随即快步走向二楼,直喊晦气。白衣女子轻蔑的笑,又覆上面纱,只是不再弹琴,而是闭目养神。
未久,走进楼中的女子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蔺家家主是如今辰寰国太后的亲弟,因不喜官场而未入仕,可蔺家在辰寰的影响不会低于任何一位王亲国戚。而走进楼中的女子则是蔺家的少夫人。
传闻蔺少夫人是武林世族水家家主的庶女儿,因性子不定而游走于江湖。
传闻蔺少年风流不羁,红颜遍夫下,却哉在蔺少夫人手里。
传闻当初蔺老爷并不同意这桩婚事,蔺少颜就半夜离家出走,扬言他老爹不同意就再也不踏进家门一步!可怜蔺老爷老来得子,对其宠爱有加,无奈只能允了此事,于是水家樊鸢被八抬大桥抬进了蔺家门。
传言蔺少夫人驶夫之术高深之极,万花丛中过的蔺少爷竟然焚了昔日红颜所赠之物,以表决心。
…云云
水樊鸢一眼看见坐遗世的白衣女子,边走边唤一声:“绝音。”
绝音眯起眼,“你来啦。”
水樊鸢点头,至矮桌前收拾起香炉,“今日是折神节,少颜拉着千胤去酒库选了三瓶上好的百花酿,溪叠做的菜我闻了都快游口水了,就等你着回去了。”
绝音抱起琴,一边整理着裙衫,轻声喃喃道“又一个折神节啊…”语气似有一分悲伤,水樊鸢忙着,并未察觉出绝音的异样。绝音迅速回复了神色,与水樊鸢一前一后离开了一品楼。
没多久,一品楼中忽地有人说“琴姬的本名是不是慕绝音?”
“天…那是大名鼎鼎的琴姬?!我竟然听到了她的乐曲!”这是读书人的声音。
“难怪…难怪能弹出那样的琴音,果然名不虚传。”这是长者的声音。
“可惜啊,才名如此相貌却…。”这是贵公子的声音。
一年一日的折神节,是花神降临的日子。传说花神临于人间时桃花一夜开遍,花神以此来给人间赐福。
锦州城外十里桃林闻于辰寰,祈神节时近,星星点点稀疏几横,直至远望尤如层层叠叠的绯红云雾不过两三日光景,是为一大奇观,因此得名绯裳。
绯裳林有一个传说,折神节之日,黎出之时摘下受春神恩露的桃枝赠心仪之人,便能得若应允,便能得春神眷顾,与身侧之人白首到老。所以一到今日,绯裳林中必聚满了各家闺阁少女,青年才俊。
慕绝音忆起初闻此事时的惊讶与满心欢喜,几年风霜后,如今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今日天未亮溪叠便提着竹篮匆匆赶向城外,蔺少颜一听见溪叠说新长的桃花瓣可以做成桃花酥与酿成桃花酒,便拉上凤辞以帮忙为名跟了上去,直至暖阳向西,三道身影才重新出现在蔺府。只可怜水樊鸢与萧千胤一个忙前,一个忙后不停地准备祈神事宜。
慕绝音一踏入蔺府后院就见日暮掩映下萧千胤站在桃花树下,片片红雪扬着淡淡沁人的幽香。紫衣落上点点浅色也不拂去,冠带阵阵轻飞,一番清雅。
萧千胤似是有所觉,倾手摘下一枝桃枝,上桃花绽开一枝清华。萧千胤转身,带着浅浅的笑意,将手中桃枝递至慕绝音面前,慕绝音并未伸手,“何意?”
“难道你不懂?”
慕绝音将焦尾放在石桌上,走至树下,“这种传说你也信?”
“我宁可信。”萧千胤的神色带着一丝坚挂。
慕绝音伸手接到桃枝,萧千胤展颜,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桃花四散,似是为之倾倒。
溪叠一入园便扑到绝音身后,恶狠狠得瞪着身后的小径。蔺少颜与水樊鸢的出现并未撼动溪叠。
不久,小径上出现的一抹青影使溪叠的表情更挣狞。在一干人等的目光中,凤辞只觉得他快被灼出洞来,眼见溪叠的表情,无奈只能默默走上前。
蔺少颜在一旁偷笑。
凤辞手中还拐了一个竹篮,里面桃香似溢。
凤辞欲言又止,溪叠抢过竹篮冷哼,转身便飞奔向厨房。知情人蔺少颜却摆出一幅你们懂的的表情,懒懒吩咐着丫环,凤辞受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微红了脸,忙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慕绝音不为人察觉地皱了眉,望着厨房的方向,瞳中闪过一丝忧虑。
“老头子不在家终于没人管…爷喝酒了!”喝了不少酒蔺少颜仰天长啸。
水樊鸢顺气,“他发酒疯了。”
“谁…谁说爷发酒疯了,爷…爷可是…嗝~千杯不醉。” 众人在心底嘲视这个喝百花酿也能醉倒的千杯不醉。
今天的月色很美,水樊鸢早遣走了下人,独几人赏月迎节,好不自在。
萧千胤浅酌着白玉杯中美酒,不时笑着。慕绝音在一旁抚着焦尾,一曲《遗音低沉而古朴,别有韵味。
水樊鸢倒着酒,一边叹惋:“若不是荆湖被他偷喝光了,今日我们便可以一起品这人间佳酿了。”
“荆湖!”罪魁祸首又趴在了石桌上,水樊鸢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打更的声音渐远渐行,溪叠打了个呵欠,已是眯着眼勉强打起精神,绝音以手撑着下巴,淡淡的酒香混着花香弥漫在园中。
月已偏西时,方觉夜已深。几人散去,留一桌的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