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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依人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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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时候。
我搬到了江户,就是现在所谓的东京。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只是单纯的来找那把丢失的菊一文字则宗。而已。
无他。
那是总司的宝贝佩刀。
我本已替他保管了上千年,却在昨年一个疏忽大意之间,弄丢了它。
我责备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样的粗枝大叶。
菊一文字则宗,那把则宗打造的一文字派的名刀,如今已是价值连城。
因为那是一把贵重的历史古刀,不论从经济观点或实战必要性的观点来看,能拥有它的人,世界上微乎其微。
还是因为那是你:曾经名扬天下的少年武士,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的佩刀。
我不能声张,更不能盲目的呼寻,这个世界毕竟赝品太多,一时之间还可能会看错,寻找起来,注定是个麻烦事。
我转入私立的京府学院,平淡无奇的装作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假装为了自己的前途努力学习;假装为了讨人喜欢打扮自己。
依旧留着长及腰下的柔发,像同龄的女孩们一样变换着发型和无镜片眼镜框。
为了讨老师欢心假惺惺的笑着,在深夜凌晨发疯一般的写着推挤如山、写也写不完的作业。
可是,就在阳春的某一天,我不知道从哪个人的嘴里,我听说到了意料之外的都市传说。
他们说两年级有个长得和女孩子一样细腻的漂亮男孩子,梳着长长的墨发,总是温柔的笑着,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病美人的感觉,却总是能够轻易的把那些挑衅他的人统统揍进医院。
我心底扬起一抹波澜,兴许那是高兴惊喜,我向身边的女孩子们问起他的名字。
女孩子们红着脸笑着,别扭了许久,告诉我她们其实并不知道,只是听二年级的学姐说的罢了。还问我怎么突然起了兴趣。
我说,随便问问的嘛。
不可信的谣言吗?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假、越传越夸张。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
那是我第一次跑去了二年级。
找到他是在露天阳台的屋顶上,他穿着素色的白色衬衫,坐在屋顶的栏杆上,风拂过他的发丝飘舞在半空,我很清楚的看见,他含着如今最新推出的棒棒糖。
我撤去隐身符咒,走到他身前。
我说,“多吃糖对身体不好哦,同学。”
他转身了,我看清了他的面容,还是温柔如斯的笑颜。
可是我看不到他从前的那种清凉温暖和孩子气,我心一怔。
总司,你是不是把我遗落在了三途川了?
我又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转身离去,你已忘记我,所以你不再是我想念爱恋的那个冲田总司。
世界一下子真的越发寂静,我竟然能听到我的手抚上门把的细微声响。
我的心微微的抽搐的。真的很疼。
可是娘亲说妖是没有心的,那么我现在为何心会如此抽痛。
是因为他沧海遗珠把我落在了黄泉吗。
我不知道。
阳春三月,空气里总是夹杂着潮湿溽热的百鬼的妖媚众生。
我甚至依稀能看清它们振袖和服上面绣着的、繁复新巧的绚烂牡丹花纹。
我看见了日和坊那个只在白天出现的害羞的妖怪。
他的出现似乎让我宽慰了许多,至少,今天会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啊。
“你是....谁哪?”他突然这么说,语气飘渺的不像样子,像是一缕风,稍稍用力倾听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我转过身,回以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我说,“藤田千叶,一只被狐狸和狼养大的猫又,是个不祥。”
我下意识的故意气他,说出后却发现时一个完全性的错误。
也许我还在期盼,期盼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牵起我的手,揉乱我的头发再一一整理整齐,嘟着嘴巴点我的鼻子,撒娇的说着‘小千叶才不是什么逆天的猫又呢,你就是一只小小的玉藻前、小小的木魅,可爱的很呢’
兴许是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暗自笑着自己的愚昧无知。
想说又说错了,可是还是摇摇头选择留给他一抹背影。
总司,这世的你已然忘记了我,我还会继续等,等到那个记得我的你出现。
我还是那只蠢透了的小妖怪,傻傻的等,只知道等,因为害怕知道结果。
轻轻吹过的春风把我轻声的呢喃揉散在尘埃里,只能听到微风拂过脸颊的细碎声音。
我抬头看天,好像在期望些什么。
“把自己说成玉藻前还真是少见的呐,小千叶”他突然兀自的笑了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笑点,可是对方却笑得出了红晕。洁白的脸庞上像是抹了一层奶橘色的蜜,很甜很甜。
我迟疑的转过身,问,“不信吗,总司?”
显然对方比我提前意识到,“总司?”
“故人,和你很像,下意识就叫错了呢。”我黑色的碎发遮住视线,我不愿看到他不同于那个总司的冷漠傲霜,“再见。”再也不见。
我飞快的打开通往楼下的门,头也不回的踏下楼梯,总觉得有些决绝。
转身的刹那间,我顿时泪眼滂沱,溃不成军。
总司你知道我此刻的心到底有多痛吗,从1868开始,我等你,等了上千年,不曾料到再次相遇你却已经把我忘记。
苦苦的等待、傻傻的期望,最后变成深深地绝望。
我倔强的为了等你,放弃了御狐神的世袭继承和万岁荣华,甘愿布衣生活、做一介人类巫女。
我突然有种想要消失的欲望,就让我从此失去下落,再也无人找的到我,也许这一身的伤痛,会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愈合。
惘然间,我听见棒棒糖落地撞碎的声音,还有伊人微微震颤着的声线。
我听见他微弱的起伏喘息,我听见他说,
“真的是你,当年依人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