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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前朝旧事 ...

  •   章七 前朝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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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侯爷终于用完早餐,他抬头看向无情,“你的轮椅毁了,而这里不是小楼,所以你没有第二张轮椅。”
      “是”,无情看看自己的腿,“有点糟糕。”
      方小侯爷用那种红尘迷醉的笑容,笑了,“不,一点都不糟糕,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其实一直以来,方应看就很,非常不喜欢无情那张比一千张□□还要难缠的轮椅。如今,他和无情之间最大的障碍似乎已经消除了。
      无情目中光华微转,也微露一笑道:“如此,成某这几日要麻烦方小侯爷了。”
      方应看一愣,然后敲着扇子大笑起来:“方某当不令成兄失望。”
      无情看了他一眼,饮了杯中茶道,忍笑道,“方小侯爷昨夜打探之事可有眉目?”
      当下方应看将昨夜夜探江南七府的情形一一告知无情。

      关于这江南七府,当地有一些传说,据说这七府的先祖是七位异姓兄弟,原在京中当值,后来不知因何事,有说是得罪了当朝权贵,也有说是看透了官场炎凉。自辞官搬到此地,兄弟七人守望相助,对外行事均以七府之名,这数十年下来,在江南倒也颇有声望。
      江南七府当然是七户人家,只不过这七户人家每一户均人丁单薄,虽有七府之名,人口也不过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之数。江南七府自三十年前搬来此处,至此已历二代。七府在当地分二处居住,其三居于城西,其四居于城东,此番出事的便是同居于城西的三户人家。
      ——鸡犬不留,这是说明歹徒心狠手辣,一个活口不留。
      ——净化焦土,这是说明歹徒胆大心细,懂得毁尸灭迹。
      “除了那句夜阑听更漏,令旗挟风雷的壁上题诗,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末了,方应看总结道。
      能在大火中留下这句诗自然是有意为之,这句诗就题在城西七府入户的照壁上,淋漓的朱砂大字,极为张扬。入户的照壁与府内有天井相隔,大火中并未损毁。
      无情思索道,“江南七府地处偏僻,但周围也不是全无人烟。”
      “正是,但据附近的住家说一夜睡至天明,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哦,不,有三个人说是听了梆子声响便睡着了。”方应看思索着,“江湖上能有这样杀人手法的,不多……太过利落的手法,也许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线索……可惜尸首不存,否则多少倒是可以看出点武功的路子来。”
      无情讶异,他抬眼,问:“什么样的火能在一夜间将人的尸骨烧化?”
      方应看笑着解释道,“不是一夜,是三日三夜,据说当时知县刘大人正在百里之外为知府席大人的小舅子的漂亮小姨子祝寿。大火起后到第二日中午方有县衙的两个衙役来灭火,怎奈火势太大没能救得下来。直到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后这才终于惊动了当地的守备军,将火灭了。”方小侯爷要打听一件事情总有他的办法。
      无情知道这当朝的吏治正是如此,地方官热衷向上拍马奉迎,同级官吏间各人自扫门前雪,道,“这倒奇怪了,江南七府不是一向守望相助,这刘郑李三家遭此惨祸,赵王孙钱四家何以却无动静?”
      方应看笑了:“大捕头何不亲去看看?”

      知县刘勉已经侯在了七府,无情着人以拜贴知会了知县刘大人,这是规矩,官场的规矩。
      有的时候要见到想要见的人,守点规矩是必要的。
      刘勉迎了上来,“成大捕头几时到的,未曾知会一声,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四大名捕均有四品的职衔,而自己的地头上又出了事,死了二十余口人,案子说大就大,说小也就是那么回事。按例应是层层上报,以刘勉的人脉,到知府那就差不多可以压下了。而能这么快惊动到四大名捕,刘勉心里多少都是有点惊疑的。
      “大人客气了”,无情坐在轮椅上拱手还礼,那是方应看找来的一张普通的轮椅,没有任何机关,“成某素闻杭州的秋月为人间一绝,今下四海清明,也就偷得几日空闲,欲与好友结伴前往一赏。昨日路过此地,听得七府之事,且来看看。”
      无情说这话这是让人安心,我只是路过,并非特为案子前来,案子也还是地方的案子,只要你交代得过去,我也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并没有向刘勉介绍方应看。

      刘勉松了一口气,满脸堆上笑容,引二人进屋奉茶。
      方应看在东侧的椅子上悠然落座,甩开扇子摇了摇。
      城东七府,赵王孙钱,当家的是钱夫人。
      钱夫人是个寡妇,能在七府这样的地方当家的寡妇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引众人落座后,她令人奉茶,然后自坐于下首,礼数滴水不漏。
      对于无情“七府是否有什么仇家”这样的例行问话。她也只是淡淡的道:“所谓江南七府不过是朋友们的抬爱,其实我们这几家人住在一块也就是图个依靠,做点小买卖过日子。七府从来不想也不敢树敌,但大人是知道的,这世间的事并不由得你说不想便可以的,也许这些年七府挡了谁的路却也未可知。”她保持着温柔有礼的笑容,一番话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细想想话间自有锋芒。
      “小买卖?夫人忒谦了”,方应看将折扇在手心一合,道,“在下听说江南七府的织造贡品虽然说不上是专供,但份额也委实不小。”
      刘勉不识得方应看,但看他虽身着一袭半旧布衣,却仍难掩清贵之气,手中扇面所题笑剑公子四个大字,意态张扬,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想来不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世家子,便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公子爷。
      无情既未引见,也不便多问。
      当下堆下笑来道,“那是,下官听说七府织造的贡品这后宫的娘娘都是知道的,上次刘贵妃还特意问起。而七府在本县那也是出了名了良善好人家,唉,只是却不曾想这才入秋,就风干物燥,意外大火烧死了西府那一家子。钱夫人这几日都在操心西府的事。”
      他把意外两个字说得分外大声。
      钱夫人看了一眼刘勉,眼中微露一点冷意,却仍是笑道,“刘大人这几日为七府的事奔劳,奴家代七府上下谢过。”
      “哪里,哪里,夫人客气,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方应看是惯看人做戏的,也很知道怎样将戏做足,此刻他却突然笑了一下。
      再好的演技也扛不住有人砸场子,方小侯爷这一声笑让戏台上的人戏便再演不下去了。
      刘勉愣了一下,“公子为何发笑?”
      方应看神色不变,摇摇扇子悠悠然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有个人他爹死了,他在办丧事的时候摆了十桌的好酒好菜,于是方圆百里的人都说他是个大孝子。所以就忍不住笑了,一时失态,抱歉,抱歉,二位继续,继续。”
      方应看的笑话很冷,意思却很明白。
      人都死了,黄花菜都凉了,做再多的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然而世间的事往往都是这样,可做不可说。
      此刻,钱夫人脸上礼节性的笑容多少有点发僵,刘勉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干咳一声。
      “二位莫怪”,无情拱手解围道,“在下这位朋友一向喜欢开玩笑,失礼之处,在下代为赔罪。”
      刘勉打了个哈哈道:“大捕头这位朋友果然风趣,风趣。”
      赔罪?他一个小小知县又怎敢真让六扇门的大捕头赔罪。
      当然无情也就这么一说,并无半点真要赔罪的意思。他一笑抹过,转向钱夫人问道:“夫人,这七府到江南有多少年了,京中可还有亲友?”
      钱夫人一叹道,“当年七府举家南迁,估计也没有什么亲友,纵然有这差不多快三十年,谁又识得谁。奴家娘家姓孙,也是七府中人,当年奴家随父亲来此地时,才六岁,这一转眼的岁月。”
      无情突然问,“是元佑八年还是绍圣元年?”
      “是绍圣元年,当时先皇刚刚亲政。”
      这时,下人们换了茶来,钱夫人起身重新布茶。
      无情接了茶盅,一双眼却仍看着钱夫人,他很少用这样的眼光看一个人。
      尤其是一个女子,一个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女子。
      钱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大捕头。”
      无情似回过神来,“无情冒昧请教,夫人……”
      他说得极慎重,眉心也微微皱了一下。
      “大捕头有话请讲。”
      “成某有个不情不请,能否,借夫人腰上绢帕一观?”
      无情说的是钱夫人此刻系于腰间的一方绢帕,钱夫人神色微讶,绢帕乃女子贴身之物,无情突然问起,多少有点失礼。
      无情笑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在下曾在一位故人处见过此物,是以发问,夫人见怪。”
      好在七府当家主母非平常女子,无情既已解释,当下她释然一笑,解下绢帕,“大捕头但看无妨。”
      无情谢过,将那方绢帕在手中展开。方应看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方绢帕明黄色泽,带着依稀云纹,虽极精巧,似是御制,但在一般殷富人家倒也算寻常。
      无情细细看过,还与钱夫人,道,“敢问夫人腰间这条手绢也是府上的织物么?”
      钱夫人一笑道:“大捕头不必拘礼,此绢帕乃先祖所传,据说乃昔日宣仁皇太后所赐。一共七条,传于七府各姓长子。奴家夫君临终将他前赠与我,说是留个念想。大捕头若说在别处见过,却绝无可能。”
      无情敛眉一笑道,“想来是无情记错了,钱夫人,刘大人天色已然不早,二位事忙,在下不再叨扰,暂且别过。这江南山水雅致,在下也想和这位好友四处逛逛。”
      当下谢绝了知县刘勉陪同一起逛街的殷切要求,拱手作别。

      江南烟雨杏花楼位于杏花江畔,江南有着不同与汴京的风物,白露已过,秋风未至,空气中弥漫着都是桂花润软的香味。
      方应看和无情在临窗的位置上落了座,点了几个小菜。
      方应看更要了一壶清酒,就着江畔风月,眼前佳人。
      他甚至为无情也倒了一杯酒。
      纵然有刘勉的干扰,此次探访七府也算有所收获,如钱夫人所说,七府移居江南是绍圣元年的事,那便是涉及先朝的一段旧事。
      先皇宋哲宗年仅十岁便登上皇位,当时年幼,于是宣仁皇太后随同垂帘听政。
      宣仁皇太后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人往往自负,尤其当权力在手中握久了的时候。
      宋哲宗到十七岁,按祖制应该撤帘还政。但宣仁皇太后却依旧掌管着朝政,她并不是舍不得这权位,她只是不放心这江山。
      上朝的时候她的对面坐着已经年满十八岁的皇帝,看着本应跪向他的臣子,跪向另一个方向。
      ——党争不可避免,那是人才辈出的年代,也是冤狱众多的年代。
      当然最后赢的是更加年轻更加狠毒的哲宗。
      元佑八年,宣仁皇太后不论她愿不愿意终于还是放手了这江山。
      史书载,九月宣仁皇太后死于风疾。
      哲宗亲政后,改元绍圣,同时开始对元佑旧党清算。一时间多少昔日春风得意的人或暴尸午门,或刺配千里。
      那样的腥风血雨,青史也不过寥寥几笔。
      ——方应看明白七府血案只怕还要从三十年前查起,他甚至已经调动有桥集团的暗线去查了。
      也许不久以后就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对于掌管着大宋半个江山财力的有桥集团的能耐,方应看有着足够的信心。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陪着无情,喝喝酒,吹吹风,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介意再做点别的什么。
      ——毕竟这样的机会也并不是太多。

      皇觉寺
      佛门清静之地此刻已是一片忙乱。
      晚课的钟鼓已无人再敲,寒鸦在昏黄的天际掠过。
      刘妃遇刺了——
      就在铁手和追命与悟尘在大门口拉家常侃大山忆苦思甜的时候。
      唐宝牛终于出手了,这一次张炭也没能拉住他。
      其实,这时候,如果可以的话,唐宝牛很想说一句话,“我有点冤。”
      他是拔了刀这没有错,他是想杀人这点很对。
      但不代表他做了什么,实际上他就这么看着柳依依撞到他的刀上来。
      甚至当张炭拉着他跑出大殿,他还在发愣。
      主动和被动是有区别的。
      他,唐宝牛,一代大侠。
      第一次杀人,竟然,居然,让一个女子主动了。
      更糟的是他看到那秋月般温宛的女子倒下的那一刻,眼底还有狡慧的笑意。
      她的笑容也如温柔大小姐一般好看,那一瞬间,大侠唐宝牛甚至为那一刀感到后悔。
      现在他为这后悔后悔不已。

      “还好,并没伤到要害”,铁手处理了柳依依的伤口,道。
      追命已经追了出去。

      皇觉寺外——
      “这”,唐宝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马,有点目瞪口呆。
      领头一人,手里握着条鞭子,比女子还要秀气几分的容颜,正是任怨。而他身旁的一匹马上坐着的正是天下第七。
      任怨看了他二人一眼,也不打话,“拿下。”
      张炭陪着笑脸道,“各位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和舍弟出来野游,看天色已晚,家中老母挂念,急着往家赶——”
      张炭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唐宝牛手中那把刀上分明还新鲜的血迹时,石化了。
      “这,这,我们兄弟俩方才在山上碰见一只狼。”
      张炭陪着笑,拉着唐宝牛转身闪人。
      任怨做了个手势,军马踏出半月形的包围圈,“二位不用解释了,有什么话跟我回去,见了相爷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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