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46、第四十六章

　　傍晚的时候，中军大帐方向走来一群人，中间四个人抬着担架，走得很慢，散步似的，向虎营方向而来。
　　刘三当时正在营门处训一名士兵，冷不丁看到，张大了嘴，一时忘了训人的事，直到那群人走到近前，发现担架上躺着的竟然是颜箴。
　　来人中军衔最高的人让刘三赶紧通知郑大将军，说颜箴为监军诊治，突然晕倒，在场其他军医看过说太过劳神，只要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元帅让他们送他回来，再要通知郑将军一声，这两日不要打扰他，第三日还得请他再为监军医治。
　　刘三挥挥手，立刻有一名士兵跑去通知郑大将军，有人知道颜箴跟李连山关系好，也跑去通知，李连山正跟接到调令就跑来的江虎在帐中开心地你一拳我一脚地打闹，得知消息吃了一惊，赶紧跑去看。
　　李连山边跑边运气：好你个颜箴，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好好惩治那猪头，怎么这么费心地给他看病还累到晕倒？
　　江虎却没这么想，他说师兄表面看着很好，其实一点亏也不吃，那贼监军死猪头害他吃了这么大个亏，他若不想法报复回来，下半辈子估计都吃不下睡不香的，怎么会突然转了性给他好好看病？肯定不是这样，肯定他又想什么坏招呢。
　　两人边争边跑，江虎轻功好，抢先来到颜箴担架边，先拉住手腕搭脉，又捏住脸颊看舌头，再手贴背心，暗地里一道真气输进去，颜箴轻轻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
　　来人中那军官看着这一切，笑道：“小兄弟，也懂医术？刚才那几位大夫人中也掐了，也没让颜箴醒。”
　　李连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着颜箴虚弱的表情，一肚子想骂人的话没好意思出口，左右一看，指着一个方向叫道：“你，你，你，还有你，过来抬担架，把他抬到我帐……抬到我表哥……抬到江……”突然想起江德劭来到军营，身份尴尬，不是在册军人，颜箴好歹是军医，他只算是颜箴的徒弟，连傔人也不是，又不能直呼其名，一时想不出该叫他什么。
　　江虎看他一眼，笑道：“哪那么麻烦，就抬到你帐中去，这几日我师兄在你那睡习惯了，而且你那清静，我义兄那里离伙房比较近，吵得慌，我师兄在那休息不好。还是我跟义兄睡去吧，我晚上肚子好饿，方便去找吃的。”
　　“饿死鬼投胎的吧你，天天就记得吃，下次让你去我的王府，让你一天吃八顿，撑死你！”李连山笑骂着让叫来的本营士兵抬着颜箴去自己营帐。
　　江虎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不让我一天八顿的吃，我就吃了你！”
　　“吃我？你是妖怪还是野兽？” 李连山大踏步在前带路，“我的肉可不好吃，到时候硌掉你的牙！”
　　“谁非要吃你的肉了，”江虎笑得不怀好意，“我是用另一种法子吃……”
　　“还有另一种法子？”李连山很好奇，“难道你不用嘴吃，用屁股吃？”
　　江虎哈哈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哎哟叫，一直跟着他们的刘三哭笑不得，“小世子，这小子的疯话，你还不狠狠揍他。”
　　李连山一脸不解，但跟江虎打闹却是他最喜欢的事，二话不说，当即一拳头挥了出去，江虎只顾笑，离得又近，想躲没躲开，一拳正中胸口，身子顿时飞了出去，跌在黄土中，引起附近军士们的一阵哄笑。
　　李连山欣赏着江虎的狼狈，心满意足地笑：“他奶奶个熊，终于报了仇，上次没注意，被这小子一拳打脸上，这么久了也没能找回来。”转头又问刘三，为什么让他揍那小老虎？
　　刘三笑道：“小世子，别问了，你又不好这一口。上次把小莫送给你，你又不要……”
　　李连山愣了愣，目光一闪，落在紧跟在刘三身后，眼光不时偷觑他的眉清目秀的小兵，恍然大悟，顿时露出怒色，大喝一声：“他娘的江虎，你敢戏弄老子！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老虎皮，誓不为人！”
　　身子一跃就要扑过去，江虎已经奔过来，大骂道：“你他娘的，打老子这么重，开个玩笑而已，你打这么重干什么？老子刚来就被你打得出这么大个洋相，到时候老子立了功当了军官，他们都记得老子今天被你打得满身满脸是土的丢脸样子，以后老子的话他们还听个屁！”
　　李连山骂道：“开个玩笑，老子跟你开玩笑行不行？让老子吃了你！！”
　　江虎不甘示弱，回骂道：“行，只要你让老子也打你在黄土里滚几圈，老子今天晚上就洗干净让你吃！”
　　“你——”李连山眼睛瞪得圆圆的，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不知道怎么回骂这个脸皮其厚无比的江虎。
　　刘三和其他人赶紧劝，江虎不肯罢休，扯着李连山的领口拉扯，叽哩呱啦地吵。
　　李连山气得骂：“谁希罕吃你？我……我……”
　　江虎骂：“又没让你真吃，只是说说而已，就算真的要吃，也是我吃你，谁让你长得像娘……”这句话没有说完，胸口一闷，还没觉得怎么回事，身子又飞了出去，这次比刚才飞得更远，摔得也更重，嗓子眼发腥，张嘴就是一口血喷了出去……
　　旁边跟着的人吓坏了，纷纷过去扶，江虎不让，自己上下左右摸了摸，用力擦去嘴边血痕，骂道：“靠，你娘的下黑手，老子的肋骨被你打断一根……”
　　李连山本来一脸盛怒，见他吐血，眼中顿时露出悔意，抿了嘴不吭声。
　　江虎喘了几口粗气，抚胸又骂：“你奶奶个熊，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你等着，老子若不报复过来老子就跟你姓……”
　　“我怕你，有本事你就报复过来，姓李的若是眨一下眼，就跟你姓！”李连山被激，加上自己受辱在先，愧疚之心顿去，倨傲的气性占了上风。
　　“怎么回事？”江德劭也接到消息，匆匆起来，却见到两人斗鸡似的你瞪我我瞪你，义弟坐在地上胸襟和裤子上淋淋漓漓的全是血，摸着胸口一脸痛苦，表弟握拳而立，脸色铁青。
　　“哥，他打我——”江虎恶人先告状，脸上痛色更盛，眼圈也红了，“我肋骨断了一根……”
　　“表哥，他又说那些……”李连山同时开口，然后又骂道：“滚，少抢我表哥！”
　　“你才滚，少抢我干哥！”江虎不甘示弱。
　　“你滚！那是我表哥！”
　　“你滚！那是我干哥！”
　　两个又较了劲，众人刚才还为他们的争吵担忧，现在又为他们的小孩气的吵架弄得个个面带微笑——这个漂亮的世子越生气越大声吵，高高在上的气派在众人心里就越模糊，尊贵的与众人拉开距离的身份也越被人忽略，现在每个人都想摸摸这个气鼓鼓的漂亮少年的头顶，都想安慰安慰他。
　　两个少年吵了半天没吵出结果，不约而同转向江德劭——
　　“表哥，你还不帮我？”
　　“哥，你还不过来扶我？”
　　江德劭陷入两难，帮谁？帮表弟？那小老虎定会觉得自己这个干哥到事上还是向着亲表弟，到时候定会对自己疏远，偏偏自己又非常喜欢他的性子，把他真当亲弟弟疼，如果他生气走了，自己定会后悔；帮小老虎？自己的表弟定不会善把干休，自己护他护惯了，这样的事也做不出来……
　　两相为难，心想还不如别人来通知他时先躲出去。
　　这样一想，突然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那两个谁也不理，径直向担架走去，惊讶道：“颜兄弟，你怎么了？”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刚好谁都能听到，斗鸡似的两个少年立刻不吵了，都过来看。
　　只见颜箴双目紧闭，面无表情，江虎不放心，拉手搭搭脉，疑惑道：“没什么事啊。”
　　李连山又恼了，“你不是说你肋骨断了一根吗？”
　　江虎道：“我说断了你就相信啊？你那花拳绣腿，能打断我的钢筋铁骨才怪？”
　　李连山又气得不行，江虎赶紧道：“行了行了，骨头没断也快了，那口血是真的吧？你打得我现在胸口疼死了，还打？再打就真断了。”
　　李连山得意地哼哼，带着士兵抬着担架走向自己住的地方。
　　江虎落在后面，跟江德劭小声嘀咕，“哥，他拳头怎么这么重？看着不大个人，居然把我打出那么远，我的护体真气能没能抗住。”
　　江德劭低声道：“他的武功本来就很好，十五岁就当上了武状元，若没真本事，几百号人争那一个名衔，怎么就他争上了？”
　　江虎诧异道：“他？武状元？就他？”一脸的不相信。
　　江德劭低声说：“你觉得我武功怎么样？”
　　江虎想了想，“还行吧，比我强点，但我若真跟你动手，你想赢我也难。”
　　江德劭道：“若真跟他动手，我也打不过他。”
　　江虎又不相信了，“不可能，他才多大？今年还不到十六吧？你都二十一二岁了，还打不过他？”
　　江德劭道：“他是清宁王爷教出来，而且他的资质万里挑一，学东西很快。你发现没有？他的武功走刚猛一步，但他的轻功不行，以后他若再打你，你就用轻功躲。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弟，我可不想看到你们谁受伤。”
　　江虎扁扁嘴，翻个白眼道：“哥你偏心，说到底还是不让我跟他打，怕把他打伤了。还说当我哥哥，以后疼我爱我，原来心里还是向着他。”
　　江德劭小声道：“不准这么说。我疼他疼了十几年，已经习惯成自然，而且他的……他亲哥比我更疼他，如果你跟他打架失手伤了他，万一他亲哥知道……”说到此为难了，不知道怎么措词。
　　江虎还是不服气，“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江德劭想了想说：“好吧，这样说吧，万一你失手伤了他，他叔叔清宁王爷若知道了，他手中掌管兵权，万一怒了，发兵去你们的山谷，你也不想你师傅师伯他们不安宁吧？”
　　江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连山跟着颜箴的担架已经快走到自己住的帐篷了，停下来看看身后只跟刘三，向后一望，这两个慢得像乌龟爬，一边爬还一边嘀咕，高声叫道：“你们那说什么呢。”
　　江虎翻个白眼，“就不告诉你。”
　　李连山也翻个白眼，“我才不想知道呢，但是你若还不滚过来，我就再给你一拳，非得打断你一根肋骨。”
　　江虎道：“你再敢打我，我就……我就……嘿嘿嘿，我的那些药……”
　　李连山道：“你敢？”
　　江虎道：“有何不敢？”
　　“你敢对我用你那些药，我就打死你！”
　　“你敢打我，我就对你用那些药！”
　　“我不怕你那些药，阿箴会帮我。”
　　“那是我师兄，你说他跟谁亲？”
　　“那我表哥跟我亲吧，都被你抢走了，你师兄难道我就不会抢过来？”
　　“……那咱们换吧，我把师兄给你，你把你表哥给我？”
　　“凭什么？我两个一起要。”
　　“喂，你不能不讲理，凭什么你一个人要两个？我也都要。”
　　“不管，我就两个都要，一个也不给你！”
　　“那我两个都抢过来，一个也不给你！”
　　“你……”
　　“你……”
　　“哼！”
　　“哼！”
　　两个少年，一个差几个月才十六岁，一个刚过十七岁生日几个月，像两个争东西的小孩子，一边吵着一边同时掀帐帘，帐门太小，谁也不肯相让，胳膊肘又拐又捣，两个挤了一会，总算同时挤了进去。
　　刘三走到江德劭面前，笑道：“有一个已经够头疼了，现在一下俩。”
　　江德劭除摇头苦笑，还能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一个星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