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87、第 287 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总管气归气，活还是安排下去，七月底，内院完工，闵公主搬回内院。头半个月内，李连山偶尔还出来一趟，到后来，又天天扎在闵公主处不出来。
　　李千雪又想弟弟了，派人来接李连山入宫，李连山没去，大总管急得直转圈，直道：“这还了得？再是亲哥哥，老这么不听话，哪里能行？好歹那位现在也是当今陛下，岂能还像小时候那样任性？来人，再去里面叫人，今天非得把他叫出来不可！”
　　来人去了，过好一会独身回来，为难的目光瞅着大总管。
　　大总管用力拍案子，“再去叫！你就说，如果还不来，我老头子就亲自去请！”
　　等李连山终于出来了，打着呵欠，颇不耐烦地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时，大总管又语塞了。
　　院落都修好了，也不好拿再“孝期里为个女人大兴土木也不怕日后御史翻旧账”之类的话当说词，有死去的宋美人怀孕的事在前，更不能让他不和闵公主在一起，张了张嘴，语重心长道：“男子汉志在四方，不能老流连妇人。”
　　李连山烦躁道：“你急忙忙地找就跟我说这个？我没去军队，朝中又没给我安排差事，我要是出去你又怕我惹事闯祸，不出去你又说我流连妇人。你到底要让我干什么？我怎么干什么你能都挑出错来？皇兄给我安排的哪些事我不是干的利利索索漂漂亮亮？那帮天天挑我刺的文臣都没话说，你来罗嗦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教训我？！”
　　大总管被噎得直哆嗦，李连山看了一眼，眉尖略拧，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大总管已经拂袖而去。

　　大总管要辞去这王府长史的职务。
　　这件事如同在水面上扔了一块巨石，把瑞王府震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大总管就是这瑞王府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要抽走，那瑞王府岂不就要散架了？
　　张齐劝，仇大总管劝，李无忌央求，小杨央求，所有人都央求，最后颜箴也被拉来，也没能打消大总管离去的念头。
　　林娘子恳请内院除南伽公主外以周宛儿为首的众女，跪请李连山劝大总管留下，李连山也犯了拧，说大总管要走就走，他才不会让一个经常倚老卖老教训他的人留下，走了更好。
　　唯一高兴的就是李千雪上次派来的王总管，不敢明催，不住地暗示大总管赶紧交出所有的钥匙和账簿。
　　大总管磨了好几天，始终不见李连山服软，叹口长气，终于心灰意冷，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把所有的钥匙和账簿留在议事厅，只带了金珠铜钱和交回长史鱼符后换回的身份凭证，避过巡夜侍卫，打开一个久未开启的小门，就这么消无声息地离开。
　　次日等众人发现小门虚掩，大总管不见后，康平城门已经开了很久，急忙再派人往各城门外去寻，哪里寻得到。
　　李连山终于后悔了，把自己关在大总管屋里整整一天，但第二天晚上又回到了闵公主处，事后不再过问，其所作所为让瑞王府所有的老人为之心寒。

　　大总管离开的事让李千雪知道了，也是气得不轻，派人训斥李连山，结果派来的人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无奈回宫，给李千雪这么一说，李千雪次日让人拿了一根白绫又到瑞王府，问问李连山是进宫还是赐闵公主一根白绫？
　　李连山只好进宫，听李连雪教训他。训了时间稍长，不耐烦地呛了几句，说府里这帮老人动不动就把他训一顿，时不时就要拿捏他一番，他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也能办差事，为哥哥分忧，他们凭什么老是训自己？
　　说他为了朝廷出生入死，立功无数，可不是被一群老家伙当不懂事的小孩训出来的，是他凭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地用血肉挣出来的。
　　一说到这个，李千雪情绪略平，道：“他们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算不耐烦，也不能让他们太过难堪，好歹给他们留点脸面，如果让他们走，也得宴请几日，让别的府中知道瑞王府对这他们的尊重和体恤。你让他这样离开，别人知道了只会说你寡情薄义……”
　　“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听不到也就罢了，听到了看我不打烂他们的嘴！” 也不给李千雪施君礼，气冲冲地离开。
　　可把李千雪气得，几天没睡好觉，在朝堂上也在想如何收拾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弟弟，给这匹不暴躁的烈马上个辔头。
　　还没等想出招来，这天太监在外通报，说瑞王世子求见。
　　李千雪说不见，让人把他赶走，但李连山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嘻皮笑脸，顶腹抱腰的，百般缠磨。把个威严日重的当今皇帝闹得后悔当时他幼时怎么没扔到外面让他自生自灭？这个样子哪像个王府世子？日后怎么当王爷？
　　一想到父亲的爵位会被这个不听话的弟弟给继承了就觉得眼前发黑，现在已是如此，日后他长大成人，该怎样的桀骜不驯？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李千雪决定这次不能轻易地饶了他。
　　居然为个女人不见自己，还气走大总管，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千雪不肯承认自己居然和一个女人争弟弟，他宁可相信自己生气是弟弟不听话。
　　李连山被轰走了。
　　但是没两天他又来了，这次带着李焜和李连岚一起来的，一进来就讨好地笑。
　　李千雪看在清宁王爷的面子上，没有轰他们，但也没给好脸，面沉似水，不怒自威。结果这皇帝的冷脸只吓住了李焜，把个好不容易被叔叔想方设法调教得总算有点“出息”的被废的皇长子重新吓回了刚到瑞王府时的小老鼠样，苍白着小脸，惶恐着小眼神，五个小指头紧紧地抓住李连山的衣角。
　　皇帝的冷脸对李连岚是没用的。李连岚极少有机会进宫，好不容易逮了机会来一趟，眼睛几乎不够用，四下乱瞧，非常有兴致地在宫里转悠，一面极没眼色地跟皇帝胡扯，也不管人家几乎是自己扯十句才不耐烦地给自己回个“哼”或者“嗯”，一面对所有的东西流口水，一边拿起来装着欣赏的样子，一边四下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如果没人注意到就准备往怀里塞。
　　一向跟李连山不和的老宦官这会也顾不上李连山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紧紧盯着李连岚，怕自己年纪大精力不继，还嘱咐身边跟随的两名小侍者帮着盯，生怕自己一个瞅不着，被这贪婪之名满康平的无赖小子把东西给顺走了。
　　李连岚连拿了十几样东西，都被老宦官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得极不情愿地放回去了，次数一多，也回瞪过去，愤怒道：“你老盯着九爷干什么！难道九爷还会偷这里的东西不成？”
　　“可不就是怕你偷东西！”老宦官腹中嘀咕，昏花的老眼又睁大了几分，用袖子拭了拭由于长时间睁着而酸楚流泪的左眼，等左眼能看清东西后再去揉右眼，免得自己一只眼刚揉还没恢复看东西的能力就揉另一只眼的话，被这小子偷走什么东西。
　　“还看，怪不得李七老说你又刁又赖，果真如此。还看！再看九爷揍你！”李连岚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防得这么紧过，以致什么东西都没捞到，顿时大怒。
　　“你……你个小……小东西，清宁王爷怎么教的你，居然让你如此目中无人，陛下还在这里，你居然也敢出言不逊？”老宦官也恼了，这个李九的脾气居然比李七还坏，李七虽然讨厌，可也没为敢这般张嘴就骂过。
　　“哼！”李连岚对他翻了个白眼，又干了件没尊没卑的事，他居然用力摇李千雪的肩膀，“二哥，上次我帮李七整顿户部，你还没给我奖励呢，刚我看了一下，你这也没啥能拿出手的东西，就这破茶盏勉强入眼，你把这个给我，再找个好的喝茶。”
　　李千雪还没说话，老宦官已经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李千雪书案上的茶盏是越窑秘色五瓣莲花盏荷叶托，翠色如春水，玲珑似冰玉，壁薄能透光，烧了几窑只得两件，以后再烧制而不得，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只私下赏玩。上次被李连山给翻出来，失手打掉一个，李千雪便拿剩下那件平时喝茶用，免得以后万一再打掉自己还没用过，不甘心。
　　这么好的东西，在这小子嘴里居然用“破”来形容，还“勉强入眼”？他去找找看，这天下还能再找出一件不？
　　李千雪也舍不得，皱眉道：“你换一件。这个不成。”
　　“切，小器，还皇帝呢，”李连岚极不敬地鄙视了皇帝一下，道：“那我换一个你就给我？”
　　李千雪刚想答应，想了想，小心地道：“这玉玺也不能给。”
　　“我又不想当皇帝，我要你玉玺干吗？”李连岚又鄙视了一下，眼睛一转，指着李千雪腰间的白玉嵌金蹀躞带道，“我要这个。”
　　李千雪一瞬间想把他打死。只有天子才能佩白玉，他爹当初那么掣肘他，他这会又要这个，是可忍，敦不可忍？
　　眼皮低垂，从下方扫了老宦官一眼，哪知老宦官正严盯死守以免李连岚偷东西，没往他这看，因此没能帮他解围，低咳一声，老宦官也没能领会他真实意图，而是盯着李连岚，骂着小侍者，让小侍者倒掉他盏中冷茶，换了新煮的热茶。
　　失望的李千雪开始望向这书房里的其他人，想找个有眼色的帮他打消李连岚这个念头，找了一圈，被看到的人要么是紧盯着李连岚防着这人偷东西的，要么是低着头不敢掺乎他们的事的，失望之下，想着要是弟弟在这就好了，就算用拳头也能把李连岚这个念头“打”掉。
　　这么一想，突然发现好久没听到李连山的声音，眼睛四下一扫，威严道：“世子呢？”
　　老宦官眼睛终于离开了李连岚的手，睃巡一圈，失声道：“刚才他还在这，他人呢？大殿下呢？”眼睛又回到李连岚身上，只见他的袖子正在微微地动，不由大叫道：“你刚才拿了什么？”
　　李连岚大怒道：“好你个老刁奴，还真把九爷当小偷儿了！你说我拿了什么？你看这少了什么！你要是说不出来，九爷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老宦官顾不上被骂，一个箭步绕到李千雪身边，上看金冠，中看玉带，下看鞋上镶的明珠，又看案上的秘色瓷盏，玉玺，墙上宝剑、瓶中拂尘、席上四铜兽，把刚才李连岚拿起来欣赏的所有东西都清点一个遍，犹不放心，又让小侍者拿了这书房中所有摆设的卷册，逐一清查，见没有缺失者，这才放心。
　　李连岚撇着嘴道：“死老头，你可看好了。如果九爷走后再发现东西少了，九爷可不认账。”
　　转头又道：“二哥，我可不管，你刚才说要把这玉带给我，怎么还不给？你想食言吗？你可是君王。”
　　李千雪无奈，深恨在自己需要人的时候李连山居然跑了个不见踪影，只好应允，又因李连岚的身份不能佩白玉，按着玉跨带的价值让他在这宫内所藏中挑了几样。挑选中老宦官紧随其后，铁公鸡似的跟他讨价还价，被李连岚讥讽堂堂一个皇宫大总管居然跟西市里的小贩一样锱铢必较。
　　他挑了三样东西李千雪看了也牙疼，又不能不给，沉着脸，让他赶紧拿东西走人。
　　但是李连岚仍然不走，慢条斯理道：“这只是二哥对我帮李七整理户部的奖励，但这奖励隔了这么久才给我，这中间怎么也得算点利息……”
　　李千雪忍不住怒了，道：“是李七找你帮的忙，朕可没让你去。要利息你去找李七……李七呢？把他给朕找来。”
　　气得想立刻把李连山给狠狠打一顿，这小子把那小子带进宫干什么？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吗？
　　李连山过了好一会才出现，脸上笑容极其灿烂，还没进宫门就大声叫：“皇兄，你出来，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你给我滚进来！”李千雪厉声喝道。
　　老宦官抢先一步出去拦住李连山，连数落带骂，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李连山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进了门不分由说，对着李连岚的后脑勺就一巴掌，打得李连岚差点扑在书案上，吓得李千雪赶紧把秘色瓷盏移开。
　　还没等李连岚跳起来，李连山把他按在案上，翻过来，从怀里把他刚才挑的几样东西全搜出来，示意老宦官收回去，这才狞笑道：“臭小子，敲诈居然也不长点眼，上次敲到老宋那，让我陪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这会又敲到我哥身上，还想让我跟你受皮肉之苦吗？”
　　狠狠在他腋下肋间拧了几把，拧得李连岚又想哭又痒得要笑，在“你还敢不敢了？咹？你还敢不敢要我哥的东西了？咹？”声中，迫于淫威，连声告饶，这才把自己从李连山的恶手中解救出来，坐在地上咧嘴嚎了两声，恶狠狠道：“李连山！你这般欺负我，等你以后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还回来！你奶奶个熊！”
　　结果后脑上又挨了李千雪一巴掌，“他奶奶不就是你奶奶！好的不学，坏的学挺快！等你父王回来了，看朕不好好告你一状！你奶奶不就是你父王和朕的父皇和父王的娘亲！”
　　李连山哈哈大笑，指着捂后脑抹泪的李连岚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哥俩是亲兄弟，敢骂我，让我哥帮我出气！”然后又笑着去拉李千雪的胳膊，“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哥你别生小九的气，是我让他在这里拖住你的。”
　　死拉活拽地把李千雪扯到御花园，找到一处风景最幽深处，然后纳闷道：“咦？小焜呢？这小子不是在这等我吗？他人呢？居然敢不听话乱跑，等他回来，看我不揍他。”
　　李千雪听他说揍自己儿子的话说得这么顺当，指不定平时怎么对待自己儿子呢，脸色又是一沉，问他把自己拉到这干什么。李连山只笑不语，拉着他又往里走了走，然后站住，神秘地一笑，双手“啪啪啪”拍了三声。
　　随着掌声消失，奇特婉转的乐声悠然响起，或低沉、或激越、或清脆的鼓声伴奏其间，旋律优美，不同中土，异于西域，令人闻之如醉。
　　李千雪诧异地看了李连山一眼，见他眼睛闪亮似星，脸上露出兴奋急切的神情。
　　就在他转首去看弟弟的一瞬间，眼角余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定睛去看时，一道华丽柔美的身姿就那么婀娜地出现在满目翠荫中……

作者有话说

　　这章颜箴就是个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