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36、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李连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周少安说此番话是为何意？
　　这老头当初没少给自己和哥哥使绊子，康平大试更是剥了表哥江德劭的继承权，断了他从仕的路子，让江德劭无法展示才华，生生砍断了李千雪日后的一条臂膀，这也许就是表哥黯然选择与江虎离开天朝的原因之一。
　　还有，说他做事不加考虑，凶悍蛮横，不遵法令，这有什么？想当初皇兄初登大统，别人说他们兄弟俩的话更加难听，自己与人争执，打架更是不计其数，也没见周相说过什么，怎么这会摆出一副教训晚辈的嘴脸？
　　李连山的脸狠狠扭向另一边，脖子仍然梗着。
　　周少安无声地叹口气，以几不可见的动作摇了摇头。
　　“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罢。”

　　李连山没有回瑞王府，气哼哼地跑到皇宫跟哥哥诉苦去了。
　　“……他们从上到下全是曲彤的人，曲彤又听周少安的，他们都是一伙的，还替父王和你教训我，他也不看看他算老几？他算是什么东西！教训我？不饶我？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让他们全家老小都跪在我面前求饶！”
　　李连山气急败坏地在李千雪的书案前转圈，不时挥动的胳膊表示自己极其愤慨，一转眼看到那个老瞅自己不顺眼、时不时就找时机数落自己一顿的老宦官皱着眉头，脸挤成了核桃状，显是很不满意自己的行止，立刻先发制人，大喝道：“还有你！不准你再说我！你再说我，扒你的皮！”
　　这老奴是李千雪从瑞王府里带来的，侍候李千雪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但就是瞅着李连山不顺眼，当初在府里时就因为李千雪宠弟弟没少嘀咕，如今当了大内总管，更是变本加厉，没少找过李连山的麻烦，李连山对他是深恶痛觉。
　　“放肆！”李千雪怒道，“跟老刘赔礼！”
　　想教训李连山还没教训反而被骂不由委屈正挤眼泪的老宦官登时便收了泪，洋洋得意地把弓了几十年的老背努力挺得直些，斜着眼撇着嘴，那小人得志倚老卖老的模样让李连山看了气更不打一处来。
　　“让我跟个阉奴赔礼？休想！”李连山口出恶言，看着老宦官先是惊愕呆傻，然后痛哭，满地打滚，心中怒火这才觉得稍稍缓了些，一转头看到哥哥的脸色黑得无法再黑，登时也委屈了，气鼓鼓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烦我，以后我不来了便是，那户部的差事你也找别人吧。我还是去军队，在那里砸石头劈木头天天吃糠咽菜被人用鞭子抽用棍子打也比在这强。”
　　气冲冲地冲出大殿，不顾李千雪在后面的呼喊，有人敢拦他，他便开打，一路打出皇宫。
　　刘总管有心挑拨：“宫内平时庄严肃整，老奴和一众小子们走个路也得踮着脚尖，连个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声音大小，惊了陛下和娘娘们……偏他一来，便大呼小叫，鸡飞狗跳……”
　　“闭嘴！”李千雪的脸色更黑了。
　　刘总管闭了嘴，小心地看看李千雪的脸色，停了片刻，仗着自己把他从小看到大，低声又嘟囔一句：“老奴看着世子对陛下不敬，实在气不过，当初陛下真是白疼世子了……”
　　“我叫你给朕闭嘴，你没听到吗？！”李千雪猛起一脚，踹翻了眼前大案，案上小山似的卷册顿时滚了满地。
　　刘总管赶紧跪下去拾，又小声地骂身后跪了满地的小内侍，“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收拾！”
　　李千雪拂袖而去。

　　李连山气冲冲地离开皇宫，此事天已黑，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他在街上策马狂奔，从城北跑到城南，又由城南跑回城北，心头这股气才慢慢消散。消了气，再回思周相的话，察觉出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惊讶：难道周少安是在维护我和我哥不成？
　　怎么可能？李连山想起往事——周相要是真的维护自己兄弟，那为何还不把大权交回哥哥手中？他自己也说了，哥哥现在忙着收权，看来他对哥哥暗中的举动了如指掌，如果真是如他所说的意思，那把大权交给哥哥，比他说什么都管用。明明已经知道哥哥暗中收权，还不交回，还事事牵肘，足以证明他狼子野心，两面三刀，嘴上说的好听，没准私下正磨刀霍霍。
　　李连山在黑夜里撇撇嘴，打定主意：周相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必要的时候可以听上一听，但事关帮哥哥收权的事是大事，谁敢阻挡者，杀无赦！
　　后面跟随的侍卫和家仆们终于赶了上来，一个个心急火燎，明明李连山已经勒住缰绳止住马，仍然抢过马缰，生怕他一个激动，再围着街道跑几个来回——世子的马可是大宛名驹，神骏非常，他们的马虽然也是良马，可万万追不上世子的马。
　　李连山曾经被刺，他们可不敢放任小主子孤身行走，小主子得罪的人不少，万一再有哪个不怕死的行刺，他们就算死也没脸见故去的老王爷。
　　“小祖宗，咱快回吧。”
　　他们夜里在大街上的一番折腾，已经惊动了宿卫府卫，幸亏带兵追赶的右武卫大将军以前跟随过瑞王爷，这才平息，但也小惊一场，所以大伙儿说什么也要把这要命的小爷弄回去，不能让他继续在街上逛荡。
　　大伙儿簇拥着李连山往瑞王府而去，行止一半时，见黑夜中冷不防窜出个两个人来，一高一低，其实低的也不很低，只是那高的太高，大伙认出来了，高的是自家的李无忌，那个低的居然是颜箴。
　　大伙儿是又惊又喜，李连山也很惊讶，却高高抬起了下颏。

　　颜箴自从被李连山像捆粽子似的从西山大营里捆回来，就一直没有个好脸，小惩了一把高林，又把在外躲了几天而后悄悄回来的李连山逮住，正想狠狠地如法炮制，被尾随而来的清宁王爷劝止，明言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主意。
　　颜箴终于明白了李连山在西山大营就瞒住他的事——他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剿灭各地贼匪。
　　清宁王爷从天朝与南伽大战中的军报中获知宋寨主及铁雁军的由来，对颜箴以一已之力将山匪放倒，与江虎等人里应外合，端了匪窝，收服以宋寨主为首的一众山贼，以及以山匪组成的铁雁军在南伽灭国战中所取的作用很有兴趣，与几名心腹谋士反复推敲，并与天朝历次战争和史上所记录的战争进行对比，对铁雁军的战斗力以及所采取的战术足足讨论了半年。等余延从南伽回来后，根据他的所见再做进一步的补充后，对西山大营进行演试，试演的对象便是那些害国扰民的各地贼匪。
　　过年时的山里演练是第一次，清宁王爷利用余延、小杨和颜箴之间的纠纷，佯装生气，带军队去山里操练，伺机灭掉外族埋伏在天朝境内动辄杀人越货的大小马贼。
　　经过此次试演，虽斩匪无数，军队死伤却超出他的估算，而且走漏了消息，有些马贼逃回本国。清宁王爷认为铁雁军的战术不适合人数太多的部队。又与李连山和心腹谋士们经过一番谋划，将宋寨主找来，让他训练一支军队，先后让颜箴、李连山与其他信得过的军人到劳役营，明里受罚，实则训练，尽可能地让他们身手灵便，接近铁雁军的实力。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过7人，把其他人瞒得死死的，颜箴有所怀疑，为此还跟李连山冷战。待军队练得差不多时，清宁王爷又让众人找借口消失在众人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集中，剿灭各地匪徒。
　　李连山成功地惹怒颜箴，有充足的理由从康平城消失，但是颜箴哪是忍气吞声的人，纵然有清宁王爷劝阻，怒气仍未消，非但不肯罢休，还要连清宁王爷一起收拾。
　　在西山大营的时候清宁王爷可没少算计他。
　　最后还是李连山当机立断，趁其不备，一掌打晕了颜箴，这才脱身，而他们当初定计的时候，是连颜箴一块算在内的，所以把他也带上一起出发。颜箴醒来后，李连山耐着性子做足了姿态，所有参加此次行动的人都嘻嘻哈哈地帮着李连山求情。
　　小颜，还气着哪？你那算啥啊，我为了找借口，都去欺男霸女了，名声坏了不说，还被我爹先用家法打，还不准叫郎中治伤，那才叫惨，你这算啥？
　　就是就是，你这算啥？我找来找去找不到借口，实在没办法，才去勾引女色，挨了打不说，还被那女的赖上，回去后就得娶她……
　　我X，你居然还找了个媳妇，还愁个屁啊，老子都快三十了还没媳妇！
　　你找不到媳妇儿那是你命硬克妻，连克了仨，可我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本来都订了亲了，这事一出，亲事没了，悔死我了。
　　那正好，回去我让我爹到你表妹家求亲……
　　你他娘的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伙一拥而上说好话，这才让颜箴暂时放过李连山，勉强帮着清宁王爷剿匪。
　　各地贼匪其中不乏习武者，风吹草动，警惕得很，颜箴一身轻功刚好用得上，再加上他神鬼难防的使药功夫，连破几处贼巢，居然没有伤亡。清宁王爷不由深思药物对战争所起的作用，自己没好意思出面，让李连山设法把那些迷药、毒药的方子从颜箴那弄出来。
　　李连山只要和颜箴不吵架冷战的时候，便颐使气派，吃准了颜箴对他的好，没理会王叔的话重点是设法，直接张嘴要。
　　颜箴的药物岂是别人说要就给的？心情好的时候给人用可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捧了千金也不给，这次居然想要方子？两个字——做梦。
　　李连山被驳了面子，一时羞恼，来了句“不就一点破药嘛，跟个宝贝似的，当谁多稀罕！大不了我从太医署里拿方子，他们还得乖乖地双手奉上。”颜箴立刻拉下脸，“那你去太医院要方子，少打我的主意。”
　　两人不欢而散。
　　一起剿匪的弟兄们就遭了殃，没人会轻功，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匪贼的岗哨，就无法毫发无伤地解决众匪，最令他们无法忍受的是，颜箴不帮他们治伤了。
　　后来几次剿匪，由于没有颜箴的协助，不少人受伤，颜箴跟没事人似的视而不见。李连山硬抢了药，按着记忆取了金创药给伤员抹上，也不知颜箴使了什么法，第二天伤势反而加重，死是死不了，可没少让人受罪。
　　众人皆怨。
　　但怨的不是颜箴，而是李连山，大伙儿暗里地埋怨瑞王小世子没事招惹颜箴干吗？也不分个时间场合，以前在西山大营，随便怎么得罪，那里军医多，受了伤大不少好的慢些，哪像现在，想着有颜箴，就没带军医，结果你瞧这事闹的。
　　颜箴的手段阴狠，除了李连山没人敢当面跟他哼哼，李连山呢，年纪最小，身份虽然尊贵，可带队的清宁王爷没少拾捯他，每次被拾捯的时候，他鼓着腮、噘着嘴，不服气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每每让人看了，都觉得跟自家子侄被罚的样子很像，感觉十分的亲切，再加上大部分人都出身京中世家，跟瑞王府有这样那样的关系，算是一个阵营的人，所以大伙儿都很喜欢他，所以当颜箴使性子不出力的时候，大伙儿不敢跟颜箴那求情，却跑到李连山这样，拐弯抹角地哄着让李连山跟颜箴服个软。
　　说的人多了，李连山也觉得这样僵着不好，不然看着人伤老好不了，对他们剿匪的行动实在有拖累，清宁王叔也时不时就给他个小鞋穿穿，实在让人受不了，想着要不就听他们的？
　　没想到碰了个钉子。
　　颜箴以为他还是来要药方的，连话也不让说就轰人，李连山大怒，当即跟颜箴大打出手。
　　清宁王爷愁啊，这俩小崽子一个二个的怎么这么能闹腾？也合着他现在脾气收敛许多，要搁着十年前的脾气，这俩便是十个脑袋也被他给砍了。
　　一气之下，不再剿匪，带着队伍回了京。
　　上次回京的时候，颜箴不想回，李连山直接绑人，这次回京，李连山连看也不看颜箴一眼，径自回府。
　　颜箴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误会了李连山，但被打得着实不轻，也一直气着，这次回到京城，还想李连山如果还敢和上次一样，他就怎么怎么样，一连想了好几种报复的法子，哪知人家理也不理他，自己走了，一颗心顿时失落起来。
　　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着去，只好先到初来康平时住的那家客栈胡乱住下。
　　李连山更加生气。
　　这次在户部闹得鸡飞狗跳，借故撒气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