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12、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主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心里糊涂了，也不怪张齐话里话外老是敲打自己。不过这会他顾不上自怜自哀，他得忙着招呼迎接这几年鲜少来瑞王府的清宁王爷。清宁王爷上次来，还是瑞王去世那会儿，好好的一家人如今生分到这个地步——
　　心里感慨了下当年，当年多好啊，兄弟们亲得如同一个人，瑞王爷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先皇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瑞王爷，清宁王爷更别提，隔上三五天就来玩，有时候干脆就住在这，可惜先皇一归天……
　　清宁王爷来此从不通报，这次也如此，等得知消息的大主管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奔到前院的时候，王爷已经不见踪迹，只余他那骑乌云踏雪漫不经心地糟蹋院中那株飘香的丹桂。
　　前院该班轮值的家人结结巴巴地说：“王爷只说了句‘让七郎到王兄住处见我，不准任何人接近’，就进去了。”
　　大主管愣着，都忘了吩咐人接待王爷的随行。
　　一起来迎接的张齐立刻急了，也不敢大声，压低声音焦急地问：“世子又闯祸了？王爷的面色善不善，咱们要不要去派人给陛下说声？老仇，你快去带人过去，别离太近，可也别离太远，听着点，一有不对赶紧……”
　　“别去，没听王爷说，不准任何人接近，你让他去，是想他死？”大主管心烦意乱地制止，但也担心，自家的世子有点左性，吃软不吃硬，曾经因为大公子，也就是皇帝，跟清宁王爷死倔过，三年不曾有过往来，可王爷也不是好性子，好不容易叔侄俩关系有了点缓和，万一再有不对，王爷翻了脸，大公子和世子就真的没有人能帮衬了。
　　世人都传清宁王爷因为先皇把皇位传给李千雪而心生怒怨，任由别人欺负这俩可怜没爹没娘的侄子，可大主管死活不相信，那是亲叔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先皇和瑞王爷还在那会，兄弟仨个亲得啥似的，总不能俩哥哥一死，立刻翻脸不认人，如果真的坐视不理的话，哪能让世子去从军，还立了功回来，这不给大公子添了一个羽翼嘛，更况且，在军队里弄死个把人，比踩死个蚂蚁还轻松。
　　心烦意乱的大主管对王爷的宝马糟蹋月桂的情景视而不见，廊下那几盆被踢翻的名贵品种的菊花萧瑟地等待被人发现。
　　这时候他就想起颜箴了，满府上下，只有他有一身鬼似的轻灵身法，像老仇他们也练什么轻功，但和颜箴没法比，对，就找他，让颜箴偷偷靠近老王爷的住处，有什么事，还可以帮个忙。
　　老头急冲冲地去了颜箴的住处，没一会，气哼哼地出来，然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斥碰到的每一个人，忽然想起，忘了派人通知厨房置席招待王爷的随行了。

　　清宁王爷没有待多久，天色擦黑的时候便离开瑞王府，大主管在送的时候时不时偷觑王爷的脸色，只看到一如继往的威严。回来后去看世子，世子却不见人，把自己关在老王爷的屋子里。也有人壮着胆子去推门，门内上了闩。又敲门，敲了好一会，结果门里传出一句话，“让我静一静。”
　　声音确是世子的声音，大家也就不敢再打扰，只守在门外听吩咐。可是世子可着劲不出来，夜色愈来愈深，世子不准人进，屋内的灯也没法点，这可怎么办？几大总管也都过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门，干着急没办法。
　　闹性子发脾气的世子怎么着都好说，但这静默着的世子可真让他们又心疼又无奈。
　　正急着，有人悄无声息地从一边走到门前，推了下门，没推开，便从袖中取出一截什么东西，从门缝里伸进去，慢慢地拔弄着，过了片刻，再推，门开了。
　　大主管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人众目睽睽之下使弄着盗儿所干的伎俩，等人进去了，才牙疼似地回头问别人：刚才他……
　　笑开了一张核桃脸的张齐，一把扯住大主管的胳膊，一边向后拽一边低声喝斥着其他人,“快走，还在这傻站着干啥？无忌，我说你白长这么个傻大个，连个门都打不开，瞧瞧人家，嘁——以后别光找着人家小杨干些没名堂的事，多学点心眼才是正理……快过来，帮我把你陈大爷拉走……”
　　一边数落着不幸又被他们逮住的李无忌，一边把大主管用力塞在李无忌手中，自己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回头看看已经亮起灯的窗子，心下赞了声：好个颜小子，连江湖盗贼的手段都会使，这下就不怕世子再闹别扭把自个儿关起来了……

　　第二日世子就恢复了正常，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去了皇宫。张齐和侍卫总管一起护送着到了宫外，然后等着，顺道猜猜清宁王爷跟世子说了些啥，颜箴又如何解劝了世子。猜来猜去也猜不到点子上，最后在柳荫下坐等。后来宫内传出话，世子让他们先回去，不用等。两人知道，这哥俩算是和好了，登时放了心。
　　兴高采烈回到府里，两人换了衣裳，就去找颜箴称谢，当然，侍卫总管是怀着一颗复杂而矛盾的心去的，张齐婆婆嘴似的劝解加数落了一路，直到看到绿荫婆娑下的独门小院。张齐又把侍卫总管好生教训了顿，道：“想想老王爷对你的知遇之恩，想想世子是老王爷的心头肉，再想想颜公子救了世子多少次！把你的嘴脸给我收起来，你这哪像去称谢，倒像要杀人！”
　　晚些时候又拈了兰花指指着大总管的鼻子把大总管臭骂一通，不准他再对颜箴无礼，不然就到老王爷牌位前评评理，老王爷才去世不到两年，这府里就有人对世子不敬，对世子的客人无礼，更何况老王爷最后两年好不容易过舒坦日子还是那颜公子给的。
　　对于这一切，颜箴一无所知，服侍他的人是不是带了敬畏他也不在乎，其实他更喜欢独自住在这一明两暗的小院内，可心无旁骛地的制药、练功，如果李连山心血来潮找他，也不用多此一举地让小厮们避开。
　　想到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到这京城，那个人身边有那么多人，哪里会像在军队那般，这院里也不过涉足四五次，如今和他哥和好，只怕更想不到这里。
　　只是这次他想错了，李连山没有像以往留宿好几日，只一日，便从皇宫回来。掌灯时分，颜箴坐在离自己院不远的凉亭顶上望着缭绕飞旋于花间草从中的流莹发呆，想着那边定然又一派众美环绕的旖旎，心里正失落，就见流萤飞处，一行人提了灯笼从花间曲径出现，中间那人漫步而来。
　　心中还未意识到时，身子一振，已从房上飞身落下，挡在路间，一阵尖叫和呼喝声中，李连山慢慢从旁边侍从手中接了灯笼直照在他脸上。

　　总管们的心继续吊在了嗓子眼里。
　　李连山越来越有点说话有点阴阳怪气，性子也有点喜怒无常。
　　比如那天颜箴不知为何大清早板着脸走了，一直也不回来，跟着的人回来说，他去太医院了。而李连山不知为何，大清早一个人跑到湖边一所幽静小院，翻墙进去，发现里面破败脏乱，又见院中小楼摇摇欲坠，登时发了怒，叫来大主管也不说话，端了张冰冷的小脸，直到大主管派人叫来许多人打扫，又去找工匠修复才黑着脸走开。
　　大主管心里这个闷哪，这个楼还是世子的娘亲瑞王妃曾经住过的地方，王妃在此故去后，瑞王迁怒于楼，本来想派人拆除，但却因悲伤过度，旧病复发，调养了两三年才又能下地，这拆楼的事也搁下了。一晃十五六年过去了，谁想世子突然又来到这个地方。
　　又比如这天，世子习武两个时辰，不知为何，仍不罢休，跑到湖边柳林处说要练什么轻功，揪着柔软的柳枝学猴子在树上荡，叫人看得提心吊胆。恰在此时，那不长眼的傻大个儿李无忌跟拉随小杨拉拉扯扯，要去湖边钓鱼，小杨明显的不愿意，却敌不过李无忌的蛮力，被连拉带抱着挟持到湖边又按着坐下，结果小杨被按得太狠，仰面躺在草丛里。
　　小杨大怒，用力一推，李无忌这个练了一身好功夫的小伙子居然被推到湖里，小杨犹不肯罢休，拔了青草连草带泥就往他头上身上乱扔。
　　站在树梢的李连山不出声，跟在一边服侍的小厮也不敢出声，看着李无忌被扔了一身泥还在笑，伸出手还要去抓小杨。
　　李连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空中落下，正正落在小杨身后的草地上。
　　李无忌本来已经湿淋淋地上岸了，见此情景，吓得一屁股又坐回湖里。小杨听到身后动静，猛转身去看，看到身后站了一个人，吓得往后一撤，脚下一滑，仰面摔到湖里，正砸在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李无忌的头上，惊呼阵阵，水花飞溅。
　　这个时候李连山应该生气地，应该找人惩罚这两人滴，但是李连山却笑起来，笑得两人心惊胆颤，李无忌抱着拼命巴在他身上的小杨可怜巴巴地站在湖里，不敢出来。
　　末了李连山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俩上来，然后勾了小杨的下巴，在他脸上细细看了看，丢开手走了。
　　李无忌赶紧问：“他看你做什么？他怎么没打你？哎哟——”却是被忍无可忍的小杨用力一推，把他重新推到水里。

　　当天晚上，张齐一脸呆滞来找大主管，“世子要招小杨侍寝……”
　　大主管也呆滞了。
　　再晚些时候，得知消息的李无忌杀气腾腾地冲到李连山的住处，不怕死地冲进去，呆滞一会，然后又灰头土脸地出来。
　　小杨披着件薄衫跟出来，薄薄地嘴唇里吐出冰冷的字句：世子吩咐，叫你自己去领100鞭子。
　　无视李无忌的垂头丧气，小杨随后进了屋，在榻前坐下，取过放在一边的兵书，重新一字一句地念。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前两个月太忙，后来又进入倦怠期，非但没更新，而且也没能上来说一声，实在罪大恶极，向所有的亲们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