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40、第一百四十章

　　颜箴他们被抓的第二日，李连山终于求得高元帅松口，去看他们。江虎枕着颜箴的腿，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人事不知。颜箴靠在墙上，手上脚上锁着粗重的锁链。
　　看到他进来，颜箴眼中闪过一丝光采，但很快又消失了，冷冷地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冷淡陌生。
　　李连山平时一见他这德性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却顾不上生气，蹲下来先看江虎，又看他手上和脚上的铁链，最后道：“你等着，我正在想办法救你们。”
　　颜箴眼中的寒冰稍有溶化，口气却不善，从鼻中哼出冷笑，道：“救便不必，只望世子大人告知，我们究竟犯了何事，就算让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
　　李连山听出话中的讥讽，没有计较，便把说出那两封密信的字，又道：“不怪高元帅生气，那上面的字，连我也看得像你所写，却不知你得罪了谁，为何有人这般陷害你？”
　　颜箴愣住了，“小虎的鹰上藏了密信？我那张空纸上也显出纸迹？会是谁这样干？”
　　李连山苦恼道：“就是啊，你到底得罪了谁才会有人这样陷害你，我就是想救你，看到那两封密信也不敢让他放你哪。”
　　颜箴立刻被他那句想救他又消除了一点眼中的愤恨，思忖一阵，问：“你是说，朱明涛派人捉住小虎那鹰，当众从鹰腿竹筒里搜出的那封密信？”
　　李连山更加苦恼，“我问过了，不光是朱明涛的手下所看见，就连高元帅的手下也有不少看到，他们讲，朱明涛拿了信，看了一会，就笑起来，请来高元帅，中间那信一直摆在那，没有调换过，所以他们想中途换信根本不可能。”
　　“若想当着众人的看换过信，也不是不可能……”颜箴讥诮地冷笑，“这都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戏耍卖艺人玩惯的。”

　　就算是被人用遮人耳目的手法换了信，但是没现场抓住没有证据也是枉然，而那字，高元帅找来好几人反复比较，最后都证明两封密信上的字与颜箴写的半纸药方上的字迹完全一样，这叛国通敌的事已是坐实。江虎连累其中，是因为鹰是他养的，而且他是颜箴的师弟，又是从南伽那边过来的，后来又回了南伽军营，照他的话说，是被捉住，可谁能证明？反倒是他在南伽一个多月是铁定的事实，而且就算他是被捉，谁又能证明他没有把天朝的军情说出去？所以颜箴被查出通敌叛变，江虎也难逃其罪。
　　至于其他人，则因为是被他俩一起连累的，本来便出身山贼，是被招了安的，又跟江虎和颜箴关系不错，唇亡齿寒，谁也跑不掉。
　　李连山理清了这个道理，深感担心，他是拍胸脯才把宋寨主保了下来，保住了宋寨主，也就保住了长福他们，但是颜箴和江虎该怎么保？现在也许能劝动高元帅的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又疼义子如命的陈将军，可惜他又不在。
　　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那些密信不是颜箴写的。可是怎么才能证明是别人冒充他的字，是别人栽枉陷害呢？
　　李连山急得团团转，最后坐回案前，托着下巴出神。想啊想，想啊想，谁什么办法才能收买一个人，指使他去顶罪？可这是杀头的大罪，谁会这么傻呢？
　　实在不行，便……
　　猛听得外面有人低声叫：“李校尉，大帅叫你去一趟。”
　　李连山正在发愁，心烦意乱，又不能不去，这两日高元帅一直发脾气，对他也不如以前那般爱护，而是拿出三军统帅的架子，他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听话的很。
　　来到中军大帅，只见所有的谋士和卫兵都在三丈外的栅栏处守着，谋士们不住地探头探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到李连山，众谋士纷纷向前，有的埋怨有的哀叹，七嘴八舌，李连山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自己的表哥找到高元帅，说那两封密信是他所写，与颜箴和江虎无关。
　　这里正闹如菜市场，忽听里面霹雳一声怒吼：“江德劭，你再胡言乱语，本帅便连你同他们一起关了！”
　　声音如震雷，隔了三丈远还震得人们心头一阵乱跳，看来高元帅是动了真怒。
　　李连山赶紧报名，听得里面再一声雷也似的怒吼：“滚——进来！”显是本来让报名者滚，然后又反应过来是他让他来的，所以才先让滚，又是进去。
　　李连山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进去了，众谋士目送他的身影掩没在厚重的帐帘后，又议论纷纷，有人道：“这可怎么办，这平安候的儿子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这样？老仲，你说这可……诶？老仲呢？老仲去哪了？”

　　李连山来到大帐，便看到江德劭的轮椅已经变成几块碎木，而他本人绻缩在书案下面，唯一能动的左手捂着胸肋，痛苦地喘息，但是从目□□出的目光依旧坚定。
　　高元帅正盛怒地指着他，气得脸皮直抽搐。
　　李连山扶起江德劭，见他胸肋上老大一个脚印，知道高元帅盛怒之下踹了他一脚，又砸了轮椅，不由暗暗担心。
　　高元帅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压按了下怒火，压低嗓音道：“你来得正好，刚好劝劝他，你这糊涂表哥居然当众说，那两封密信是他所写……”
　　“本就是我写，我在南伽被关押，熬刑不过，被迫说出我军情报，陈将军劫营救我时，南伽人给我灌下毒药，要我以情报换解药，我先是以为他们只是吓唬我，所以被救回后不加理会，没想到毒药开始发作，才知是真的，所以才写出密信，为提防为人所知，这才仿照颜箴笔迹……”江德劭打断高元帅的话，不加思索地说着，把所有的路都全堵死，让人无法抓住其中某句作文章。
　　“放屁！”高元帅又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然后又压低嗓子道：“你这般护着他们，是为了你的残疾的肢体吗？回到京城，自会有太医帮你医治。”
　　江德劭面色平静，神情坚定，道：“大帅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再当场写出几个字，您可以拿去给全营的人看，是否为一人所写。”
　　李连山在一边终于插上话，道：“表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字迹明明是我所写，你别掺乎进来。”
　　他这么一说，高元帅气得都笑了，拼指用力点着他们，道：“好，又出来一个顶缸的，行，便让本帅听听，世子大人是如何反叛你皇兄的江山的！”
　　“这……”李连山顿时支吾起来，江德劭还想再说话，高元帅狂怒地喝道：“来人！”
　　八名卫兵立刻蜂拥进来。
　　高元帅指着二人道：“把他们捆起来，绑到旗杆上，每人抽——十鞭子！”
　　纵然是王侯世家的公子哥，在军营里惹恼了上司，也是一样要受罚，江德劭和李连山在众目睽睽下，每人挨了十鞭，幸亏行刑的是高元帅的心腹，表面看着鞭子抽得凶狠，血肉模糊，其实只伤了皮，回去后上点药止住血便可，没什么大碍。

　　次日李连山再去看颜箴时，颜箴神情复杂，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也变得和缓起来。
　　李连山受罚之事早已传遍大营，看守他们的士兵在牢房外议论时被他听到，一颗几乎凉透的心又有了丝丝暖意。
　　“小老虎，可惜你昨天不在，我表哥为了你可是宁愿为你们顶罪，没想到罪没顶成，还受了罚，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该让他来看看你。还不醒？喂，他怎么还不醒？”同样受了罚的李连山本来该在营帐里趴着养伤，可惜挂念着江虎，怕他在这里受凉，所以好心地把他的被子抱过来。只是好几个人一起被关押，只抱一床被子不好看，所以又找了几个手下，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床。
　　颜箴把带给自己的被子铺到地下，让江虎平躺上去，再盖上他的被子，期间动作太大时江虎睁了下眼，然后又昏迷不醒。
　　李连山心里揪了起来，拉住江虎的手，学着搭脉，可惜他不懂，只觉那脉似有似无，软弱无力的，不知凶险如何，只好请教颜箴。
　　颜箴告诉他一个不好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救他？”李连山顿时急了，“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救他？”
　　颜箴苦笑地向四周呶了下嘴，道：“救？怎么救？没水，没药，没火，救？我又不是神仙，而且还救什么？没准过两天，一起被杀头，把他救得清醒了，那刀砍到脖子上的时候，他还会疼，会害怕。何必呢，反正是死，就让他这样被毒死或者是昏迷着被砍头，也不会再感到疼。”
　　说到死，李连山沉默了，江德劭连那种办法都使出来，堵住自己所有的后路，除了遭到高元帅的鞭笞外，什么用也没起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解救他们？除非……
　　“小世子，你说实话，如果我被砍头，你会不会难过？”冷不防，颜箴忽然冒出一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李连山直觉地就想回答：“你死了我才高兴呢”，话到嘴边又咽下，犹豫了一下，道：“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你别胡思乱想。”
　　手腕上忽然一紧，被颜箴紧紧捉住，用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大，低声道：“小世子，眼见我过两天就要被杀头，你能不能在我临死前说句真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李连山挣了一下没挣开，后背鞭笞出的伤口倒抽搐地疼起来，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那些人，疑心生暗鬼，觉得他们听到了颜箴的话，这个羞臊难当，挥手一拳，将颜箴打退，骂道：“你奶奶的，再敢对老子这么说话，老子……”
　　眼见着颜箴眼中神采黯淡下去，绝情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顿了顿，低声骂道：“你死不了，等老子想法把你救出去，老子跟你没玩！”

作者有话说

　　家里人动手术了，平时上班没时间陪护，只好等到周末，今天陪了一整天，唉，这人啊，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啊。
不过在医院里也挺有意思，跟旁边病床上的病人都交上朋友了，热热闹闹的，聊来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