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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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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颜箴和李连山再碰面的时候就显得很奇特,明眼人都能看出李连山心里的不快,只是强忍着不和颜箴发生冲突。颜箴很享受李连山这样的态度,针锋相对的场面少多了。
江德劭这天来找颜箴,让他陪自己去皇宫,说他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宴请康平大试所有进入前十名的武人、能工巧匠和文人、艺人,并让文武百官做陪。
正说着,李连山摇摇晃晃过来,身上还穿着汗水透湿的黑色练功服,一脸通红,不满地说:“表哥你来了为什么不先找我?”
颜箴翻眼,这也能吃醋,这孩子不是醋酿的吧?
心里这样想着,手里已经捞起一块汗巾扔过去,“快擦擦汗,回头再被风吹着了。”
李连山脸上蒙着那块汗巾,僵住了,拳头捏得紧紧的,身子微微颤动。
江德劭顺手揪下那块汗巾,拭掉他脸上的汗水,温和地埋怨:“就是不听话,回头叫风吹着了,还得劳烦颜兄弟帮你看。”
李连山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斜着眼说:“叫他帮我看又怎么了?孙子难道不该给爷爷看病么?”
颜箴却不动气,笑嘻嘻地说:“爷爷说的是,我哪能是那等不孝之人。”
对着李连山深施一礼,“爷爷。”
李连山眉开眼笑,“乖孙子。”
颜箴笑容可掬,转眼看到旁边树上拴住的一只大黄狗,又恭敬地叫了声:“奶奶。”
江德劭“嘎咕”一声笑了起来。
李连山气得差点没撅过去,骈指指着颜箴,“你……你……”
颜箴微笑道:“在下幼时,生父的娘打死我生母,赶我出府,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在在下心中,生父一家全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神色,却令人为之动容。
江德劭重整颜色,拉住颜箴的手,郑重道:“颜兄弟,德劭代小七向你赔礼。”
颜箴微笑道:“不敢,江小侯客气了。”
李连山的怒容变成了愧疚,别扭地说:“表哥,用不着你代我赔礼……颜箴,那个……我错了……我向你赔礼……”说着向颜箴一揖到地。
他的这般姿态,颜箴还真不知怎么应对,怔了一会,慌忙深施一礼,“颜箴担当不起。”
两人同时抬起脸来,彼此看,各自脸一红,收回目光。
江德劭拍手笑,“这样多好,大家好好的相处,非得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连我们也为难。”
李连山接过表哥手里的汗巾擦汗,问明来意,不快地说:“表哥你怎么不叫我?”
江德劭说:“哪用我叫你,皇上肯定一会派人接你入宫,然后一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我叫上你,你走了,谁陪我?”
李连山说:“大不了他叫我我不去,我就跟你坐一处,多喝点酒,大家好好玩一玩。”
江德劭说:“你还能不去?你是武试第一,你得坐头席,我已经被三王爷取消了资格,只能跟着父亲进宫,哪里有资格与你同席?颜兄弟,还是咱俩坐一起吧。”
颜箴也想看热闹,但又没资格,为难道:“我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参加?”
江德劭说:“没关系,叫小七跟皇上说一声就行。”
李连山又开始变脸,变了好几次后不情愿地说:“好吧,我帮你说一声,但是有一样,逃席时你们得等着我,不然我不帮忙。”
以前还以为皇上请客会有山珍海味,会有美女助兴,会热闹非凡,结果……
吃了几口菜颜箴就烦了,原来皇上请客就是这样啊?皇帝一人高高坐在台上,下面设着百席,皇亲重臣席面有八道菜,然后按品阶递减,轮到他们时席面只有菜两道、酒一壶。众人屏声静气,不敢妄言,气都不敢大呼,皇上举杯,下面百官和四试前十名才敢举杯,皇上停筹,下面人跟着停筹。
再看坐在皇上右侧的李连山也是一脸的无精打采,蔫头垂脑的样子,估计也是无聊坏了。
还有坐在武试首席的第二名曲覃,伤还没好利索,苍白着脸,冒火的目光时不时就盯到李连山脸上。
江德劭和颜箴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等酒过三巡,悄悄溜了出来。
守门的大内侍卫和太监都认识江德劭,一边叫着小侯爷一边狐疑地打量颜箴。江德劭介绍,这是近来名扬京城的颜箴颜大夫。
哦——大家恍然,重新打量颜箴,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
颜箴看得出他们的心里所想,无非是自己太年轻,怕是徒有虚名,笑一笑,对着一个年轻的太监说,“适才看你走路脚有点虚浮,怕是受了伤?”
年轻太监一愣,小声道:“是啊,前些日子提水时扭了一下脚,这两天已经好得多了。”
颜箴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叫他把鞋袜脱了看,又伸指在他脚踝各处摁了摁, “幸亏叫我看到了,不然不出几年,你这只脚可就毁了。”
太监诧异道:“有这么严重么?”
颜箴瞧着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穿了鞋袜,赶紧离开。”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太监还真有点心里发虚,再加上看到沉疴多年、诸多大夫都说将不久于人世的瑞王今天居然出席御宴,听说便是由他医治,顿时赔着笑脸,“那个……那个……”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求您帮奴婢看看,这两天事多,这脚伤着了,走路不方便。”
江德劭不耐烦地说:“颜兄弟,别多事了,我悄悄带你去转转。别在这等人身上浪费时间。”
颜箴淡淡说:“医者父母心,他既有病,我身为大夫,便不能不为他医治,你若有事,先请便是,这皇宫,本也不是我这等小民该来的地方。”
在场众位可都认识江德劭,知道他是皇上的亲表弟,一个个变了脸色。
江德劭当众碰了钉子,尴尬万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难堪时,李连山偷偷摸摸溜了过来,小声说:“还以为你们自己溜走玩去了,总算还有良心,知道等我一会。”
颜箴也不理他,慢条斯理地给那太监捏骨,再将真气缓缓输入,理清郁积的经络。等一切完毕,微笑道:“你再踩到地上试试?”
太监狐疑地把脚踩在地上,试着把重心移到那条腿上,皱皱眉,曲起那条好腿,试着用伤脚在地上蹦了蹦,再来回走了几圈,站住,踢了踢,突然眉开眼笑,对着颜箴嗑头,“神医啊,我的脚一点也不疼了,真是神医啊,奴婢的脚一点也不疼了。”
李连山皱眉,小声问江德劭这是怎么回事?江德劭小声说了,李连山登时拧了眉,冲着那太监训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大呼小叫的?”
那太监都快哭了,对着李连山磕头,“世子大人,他是神医,奴婢因为脚伤,做不好活,已经挨了管事公公好几顿打了,呜呜——神医给奴婢治好了伤,奴婢不用再挨打了,呜呜。”
颜箴微笑,挥手让他走开。
那些侍卫突然围住颜箴,“大夫,俺前些日子习武扭了腰,您能治不?”,“大夫,我娘天天咳嗽,昨天甚至咳出了血,能帮我娘看看吗?”,“大夫,我兄弟被石锁砸断脚骨,你去看看吧。”
颜箴连连答应,但是李连山不答应,凶巴巴地说等明天再说,明天谁要看病,去瑞王府去请,今天先干好自己的差事,不然谁也不给看。
侍卫们急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着,李连山不住地咬牙,颜箴问他怎么了,李连山怒气冲冲地说:“这宫里的防范太松懈,不知道他们上司怎么管的,如果我掌管宫中侍卫,他们都得杖责一百,万一刚才有刺客,就会从这溜过去……”
江德劭已从尴尬中缓过来,轻笑道:“快走吧,这些事等你当了侍卫总管再说吧。”
三个人偷偷溜走,在御花园里转着玩。转着转着,李连山突然把他们往花丛里一拖,笑咪咪地扒着枝叶往外瞧。
那两个不明所以,也往外瞧,不多时,树荫处慢慢走来一高一低两个人,低语哝哝,甚为亲呢。
高个人不过十八九的样子,一身的儒雅,温文若玉;低的人跟李连山差不多大,叫人眼前一亮,心中生出他不是人,是仙的感觉。
那两人慢慢走远了,李连山叹着气,坐在地上。
江德劭取笑,“见了人家又直眼了吧?你这不分男女贪图美色的毛病何时才能治好?非得让皇上狠狠用鞭子抽你一顿才好吗?”
李连山装哭,抱着江德劭呜咽,“呜呜,任逍遥为何是个男子?他若是女子,我非求皇兄赐他嫁我为妻。”
江德劭笑出眼泪,骂道:“你还说?非让君大人再参姨父一本?说姨父教子不严吗?你忘了上次你去摸任逍遥的手,被君大人掌掴的事了?”
颜箴一听特解气,怎么还有人敢打这无法无天的李连山?
李连山垂头丧气,装哭道:“我当时又不知道他是男的,再说摸一下又怎么了?他要是想亲我,我大大方方送过脸让他亲个够,”想想又加了一句,“亲嘴也可以。”
江德劭笑得肚子疼,“你小心别叫君玉听到了,当心他跟你没完。”
颜箴心里莫名地不快,“那次被我当众亲了一下,你怎么晕倒了?”
李连山想也不想说:“被你亲?你长得那么丑,还不如被狗舔。”
颜箴脸一沉,出了花丛就走。
江德劭见他们又置气,又好气又好笑,骂李连山,“人家颜箴哪有你说的那么丑?你非得抵毁他不可?”
李连山撇了撇嘴。
颜箴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只觉得心里不痛快,一直想着那个让李连山垂涎不已的美少年。
他没见过几个女人,所见的最漂亮的人是李连山,但那个少年比他丝毫不逊色。李连山的漂亮极其张扬,叫人移不开眼目,而他的美则在于清丽,像山谷中清幽的百合,像凝露的幽兰,淡雅超俗,不带半点人间烟火。
这两个人若是在一起,纵然是男子,也是相当的赏心悦目吧?
越想越觉得他们适合在一起,但是心里的郁火也是越烧越烈,烧到最旺处,忍不住一掌击上一棵桂花树。
桂花树轰然倒地,惊动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看来这个宴会,逃席的人还真不少。
其中一人向这边望,好像还想往这边走,另一人拉住他,“仲寒,别去,咱们快走,一会侍卫过来,咱们君前逃席可是欺君之罪。”
那人一听,“也是,咱们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莫叫这莽人搅了。”
另一人听了笑:“说得咱们好像私会的男女一样,快走吧。”
两人快步隐去。
这时李连山也闻声赶到,先是狐疑地向那两人隐去的方向看了看,又看看地上断裂的树,说:“你好端端地打断这棵树做什么?无端毁御花园的树,你这可是死罪!”
颜箴本就心烦不已,被他一句死罪弄得勃然大怒,“死罪?你们的破规矩么这么多?这也死罪那也死罪,人命在你们眼中不值钱么?我在山里砍多少树也没事,一到这个鬼地方便成了死罪?那你在你家习武踢断那么多小树,那算什么?那你现在逃席算什么?对了,听说天朝法令严禁男色,那你调戏那个任什么的算不算死罪?”
李连山脸都青了,实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怎么惹出他这么多话,他的性子本就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实在对此人恶感颇多,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开打。
颜箴武功本不及他,一般避免和他动手,此时动了真火,抬臂一挡,欺身向前,使出练得不是很精威力不是很大的招术对打。
等江德劭和众侍卫赶来,颜箴的脸已经青了一大块,李连山的手上破了一块皮,两人斗鸡似的互相瞪视,恨不得把对方脸上瞪出血来。
这个样子,怎么能再回到席上?干脆由江德劭陪着出宫。
李连山负气回府,走到府门处时扭头凶,“不准你再在我家!”
颜箴黑着脸,理都不理,推开他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把东西收拾在一个小包袱里。
管事的一见不好,知道这大夫跟小世子一样不好惹,急忙又跑到王爷处禀告。
瑞王听了直叹气,只得再次过来劝解。颜箴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冷冰冰地瞪了被瑞王强拉而来,气咻咻站在庭中的李连山,施展轻功,越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