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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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江虎苦坐在宋寨主帐外脑袋一点一点的，不时被冻醒，从帐帘处的缝隙里向里望，心里怨恨地想：怎么还没教完？又不是明天要死了。
终于等到李连山肯出来了，要回帐睡觉，江虎又心中打鼓，害怕颜箴会收拾他，磨磨叽叽，游说李连山和他就在宋寨主这里挤一晚上。
李连山斜眼瞪他。
出生于锦衣玉食之家的世子大人可以勉强忍受军中粗糙的伙食，可以勉强忍受露天而宿时冷硬的地面，可以忍受枯燥乏味的军营生活和无休止的操练，却不能忍受和那些一个月也不洗一次澡、身上有着浓重异味的人挤在一处就眠。
出身草莽的宋寨主对此不介意，李连山却万万不能忍受，为了学武功，勉强忍受一会是可以的，过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江虎都快哭了，一想起下午时颜箴面无表情的脸和寒气四溢、能把心冻住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却不怪自己胡说八道，把责任全推到李连山身上，怪他不该引诱自己，说些什么喜欢他之类的疯话，害得师兄吃醋。
李连山气得恨不得一把将江虎脑袋拧下来，咬牙骂道：“你再敢胡说一句，老子就先宰了你！”
说话间已经看到所住营帐帘隙处透出的一线昏光。
“小山子，我害怕，我……我……师兄指不定会怎么惩罚我……”江虎的腿有些发软了，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师兄的怒气。
“嘁，”李连山还没见过这样窝囊的江虎，嗤之以鼻，“他又没长三个脑袋，怕他个鸟！”
看来草莽出身的宋寨主不光教了李连山几手功夫，连一些江湖惯有的粗话也一并教了。
“这样，我先过去看看，如果他没那么生气，我就咳嗽一声，你就进来。如果他很生气，那就等他睡了，我再咳嗽一声，你再溜进来。如果……”
李连山跟江虎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连着想了几个方案，无一例外全是以一声咳嗽作为示意，不知是不是被江虎的咳嗽给传染了。
李连山挺起胸膛，再度狠狠地嘲笑怯懦的江虎一番，大摇大摆走过去，掀开帐帘，摆出凛然的架势一步迈了进去。
油灯下，颜箴据案而坐，专注地看着江虎偷给他的小册子，脸上无忧无喜，平淡无波。
李连山偷觑他的脸色，瞧不出喜怒，也不敢冒然咳嗽。眼前这人心机阴险，极少喜怒形于言表，一张脸端得比把持朝政的宰相周少安还沉凝稳重。他娘的说起话也却跟蝎子尾上针一样毒辣难听，叫人听了气得肚皮也炸了。
李连山先腹诽一番。
颜箴端坐，专心致志地研究书册中所记的毒药，全然不顾那边一进来就丁里咣啷、闹出很大动静的李连山。
李连山继续观言观色，他应该是生气了，要是不生气，自己响动这么大，早就抬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哪像现在，坐在那跟个石头人似的，看样子，就算自己死在他面前也不会挑眉的。
还是别咳嗽了，就让那小老虎在外面多冻一会，万一进来了，被打了，自己拦还是不拦？万一没拦好，他们城门失火，祸及我这条鱼怎么办？
心里胡思乱想，已经洗漱好，坐到铺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洗脸洗脚的水是热的。
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心里盘桓的莫名怒气消失了许多，颜箴木头人般端坐的样子也没那么死板了，心情一好，也能过去打个招呼。
“什么好东西你看半天？”李连山的床铺就在案子旁边，颜箴几乎是挨着他的铺踞坐，伸过个脑袋过去看。
“想法子给小老解。”心情不是很好的颜箴对李连山还是比较客气的。
李连山笑了起来，“亏小老虎怕你怕得要死，你还是挺疼他的。”
“哦？他怎么说？”颜箴不动声色。
李连山嘿嘿一笑，“我凭什么告诉你，他就在外面不敢进来，你想知道，自己问他去。”
冷不防眼前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放平了躺在铺上，吃惊地看到颜箴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
“你他娘的想干什么？”李连山惊问。
颜箴眉头微皱，神情苦恼，望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赶紧把老子放开！”李连山惊慌过后，破口一连串的咒骂。
“明明是这么坏的脾气，第一次见面就打我，这么可恶的性子，哪里能让人喜欢？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到当初那样，惹恼了我，把你扎成刺猬，？怎么如今就下不了手？你这样的恼我，骂我，我怎么就不能像待那些惹我的人，让你受那些零星却死不得的罪？”
颜箴低低地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用指腹轻轻自上而下在李连山左侧脸颊上游弋，怕弄疼他似的，指尖温柔得几乎觉察不到力度。
江虎听到里面动静，蹑手蹑脚扒开帐偷瞄，吓得吐舌头，很没义气地一溜烟跑掉了，根本不管李连山会不会被颜箴拆吃入腹。没准李连山真被怎么样了，他还兴高采烈举双手欢呼呢。
“你最好把我放开，不然我……”李连山有点被他的眼神吓着了，明明是很平静的眼神，望着他与平时并没什么不同，可他就是被吓着了，越是这样平静的颜箴越让他琢磨不透，相反，他那些生气的、冷淡的、愤怒的样子他倒知道怎么应付。
每次这种表情出现的时候，明明两人相距很近，却总让他感觉离得很远。
李连山忽然想起那次被宋寨主捉住，反过来制住那些山贼后，表哥江德劭把谢婉儿送入他房中，第二天，颜箴便是用这种目光看他，头一天还很亲密无间的感觉，立刻隔了千山万水。
再联想到今天自己和江虎亲热地搂在一起，说着让他当自己的人的话，江虎甚至很配合地蹲矮了身子，把脸贴到他的肩窝处，装出一副亲蜜的样子——
李连山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你吃醋了？娘的你居然跟个女人一样吃醋？”
颜箴飞快地松开他，坐回去，目不斜视地望着摊在案上的书册。
李连山顾不上追究他把自己压倒的事实，跳起来道：“要吃醋也轮不到你吃，应该是我表哥吃，你摆出这张嘴脸给谁看？难不成你想跟我表哥抢小老虎？我告诉你，他可是我表哥的人，你别横刀夺爱……”
他正说得高兴，颜箴忍无可忍地转过身，眼睛瞪着他，“你装什么装？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别说你不知道，还装？！”
这会换成李连山张口结舌了，欺欺艾艾道：“你……放你娘的屁！”骂人倒很顺口。
颜箴猛地欺身上来，又把他压倒了，伏在他上方，“别再跟我装，他奶奶的，老子喜欢你，你别装傻，那日在山谷，你亲我，我也亲你，我就知道，你心里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心跳得跟我一样快！还有昨天——”
李连山立刻低吼：“昨天就算是小老虎我也会那样做，娘的老子憋了半年了，谁在那我都……”
颜箴打断他的话，“宋寨主在那你也会那样做？陈将军？”
李连山一想，脸上立刻露出恶心的表情，骂道：“你放什么屁！老子再怎么着，也得挑个美人吧？那两个一个铁塔，一个核桃皮，我呸！！”
然后一想，又骂道：“你别打乱我的话，老子喜欢的是女人，家里美女一大群，我哥还时不时送我几个，我才不跟男人做，老子要是受得了男人，当时小莫我就要了，还轮得到你？”
颜箴闭了闭眼，慢慢直起身子，眼睛怔怔地看向前方，半天不言语。
李连山回想一下，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份，有点对不起死去的小莫，毕竟人家是为了救他而死，又看颜箴神情慢慢变得漠然，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对自己……嗯，也算挺好，至少每天不忘帮他打热水。
正想找句什么话，让双方都能下台，颜箴开口了：
“只怕我也像小莫一样，你也不对多念我一点。”
不等李连山开口，收起书册，起身快步离开帐子，留下一室昏黄，一室清冷……
从此颜箴不再出现，任江虎怎么找，几乎不曾把虎营翻了个底朝天，虎营里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李连山每天军队训练完毕和在宋赛主那里出来，不管多晚，也要四处溜哒一番，在大营里来回转圈圈，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放过，眼光四下踅摸，一副百般无聊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虎营失踪的弟兄们陆续回来，王大赵二还有其他几名一直失踪的军官也回来了（其中一名军官彻底失踪，另一名过了些日子被人招着回来）。
李连山已经懒得追问他们到底去了何方，傻子也能看出那些神情疲倦、身上几乎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的士兵和军官们出去打仗了。
有一次他突然想，颜箴一直不回来，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也去打仗了……没等想完，立刻狠狠一甩头，把这个念头甩开。
一天，郑大将军突然把他叫走，为了点小事把他训了足足一个时辰，又让他站在大帐里足有两个时辰，等到有人进来向他低声禀报些什么后，才挥手让他离开。
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头，在大营的一角，一些人正在撤着柴禾和大锅，他猛地跳起来，向所住营帐跑去，只看到红通通的江虎呲牙裂嘴地往身上抹着清凉止痛的药膏。
“颜箴呢？”
“走了。”
李连山骂出一句粗话，不由自主地转身向外跑。
江虎在后面凉凉地说：“现在知道想我师兄了？早干啥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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