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梦·雪月枫影》某蕾

7、中断的记忆·脱离轨道的运轮

　　冰耀窟。
　　风灵带我到这个冰穴中，并给了我一卷炎术法卷。她让我在此修炼魔法。
　　我感到惊愕与难以压制的寒冷，不禁问她为何要我在这水气极重之地修炼与之相克的火系法术，她却只是淡然一笑，说在此苦寒之地，才可激发我全部的火系潜力。
　　闪亮的冰凌尖端坠下一滴水，那是微弱的热量炙烤过的痕迹。
　　练习……练习……不断地练习……
　　似乎曾经有过相似的感觉，这种练习，好累……
　　厌倦的时候，一团猛烈的火球甩去，融化了好大一面冰柱。水滴滴答答地下落，四周的晶莹剔透一齐闪起刺眼的光。口中吐出的呵气凝成雾团，被那些锐利的光轻易穿透，低下头，只有自己微弱的影子……
　　我就像一粒沙，一滴水。飓风湍流，任其摆布……
　　练习……让自己变得更强吗？脑中闪过风灵媚气的红瞳，强了又怎么样？打败她吗？我……在想些什么？！
　　什么晃过意识。——乱想什么！练习，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强！！
　　呜……头好痛……
　　无助地抱膝，感受着自己仿佛即将失去一般的温度。
　　其实我谁也不该相信的……只有使自己强大，才不必受别人牵引……自己，才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尽管在内心深处，好希望有一个宽大的肩来依靠……
　　一个修长的影子自门口的光亮投射进来。好熟悉，好熟悉，那种圣洁的气息……
　　周围竟渐渐浮起了丝暖意……
　　为什么……最寒冷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人总是他……
　　水自脚下淌过。环顾，冰在融化！慌忙望向洞口——
　　真的是他……手放在岩壁上，法术的光辉在闪亮。
　　水！！你还敢说是我克你——这一切你又如何解释！
　　凭空一抓，一道火焰直冲他去。
　　“让开！让我出去！”
　　他站在门口，丝毫未动，只有呼啸扑去的火焰在白光中化做了水烟。小小的洞口光线几乎被挡住，阴暗微小的光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映照得飘渺。
　　“我要变得更强！不要处处听从你们这样貌似强大的人的话语，我要凭自己的意愿！让开！”
　　“失去记忆，让你的性格都改变了……你要等的人还在等待你去印证心力的无阻，你又怎能……如此？”好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还有一丝虚弱。“还是……控心术？”
　　“我不管，不管！！”头忽然又痛了起来，意识淡去，只剩一点——“我要变强……一定！”
　　“你……”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好，你要变强，我帮你。”
　　话音刚落，我便觉谁拉住了我的手臂，渺茫熟悉的力量。风抚过面颊的感觉，我仿佛曾经感受过，也将要再次感受……
　　恍惚中，似乎看到了碧空之下，一个白色的模糊身影身出手，拉住空中如火焰般飘摇的女子……用力去看……白……好刺眼……
　　“濛月！”摄心的声音，猛然惊醒。哦……又是，幻觉么……
　　“呃……”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回望，发现自己正与流云同行……脚下，竟是隐隐透着邪恶气息的紫烟！那究竟是哪里……来的时候，我竟完全没有发现……“你……你要带我去哪？！”
　　“雪林……你不应属于我们脚下那片土地的……”他在上面，我在下面。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不让我看到他忧郁的声音后的表情么。
　　“啊……那是……”紫烟渐渐淡去，代之以洁白的雪地……雪中那抹黄色的影，我不会看错……“——下去，快下去！”
　　他略有迟疑，但很快我的脚还是接触到了地面。
　　同时，我听到了林子深处簌簌的舞剑声。——心中，仿佛也有一声与它应和，白衣人灵动的身影，银白的剑划过飘落的雪。
　　风灵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
　　“羽朔，你果然去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濛月，你来得正好——去杀了柳枫！”
　　“风灵——？糟了……濛月，你不能——”羽朔慌忙阻止……他没有发现我让他下来的目的吗……难道，他就那么相信我么……
　　“风灵……我打不过羽朔的。”我小声说，去无视他惊异的神情。
　　“呵……放心，他才不会向你出手呢！”风灵颇有自信地笑，“去吧，这就是我要你变强的原因……以一招取了柳枫的性命，我也就可以没有顾虑地恢复你的记忆了……”
　　“……记忆……！”猛然一惊——是了，还有记忆，我期盼着的记忆！
　　一切仿佛在瞬间清晰。
　　那边，目标就在那边……我跑了几步……全身的力量开始涌动……我能看到那个白衣的人，很近了……甚至能看清他披风上的纹理……忘记了他手中的那道银白，只要，杀了他……迅速捻起手指，而全身又仿佛只有灵魂才属于我——“火降——！！”
　　“不要濛月——柳枫小心！！！”羽朔喊道。我知他就在我的身后，可是他的声音却如隔了一道障蔽，遥远的飘渺……没想到，他真的没有出手……
　　白衣人察觉，猛地回头，我惊愕——好深邃的目光，如剑一般锐利！白光自我眼前闪过……不、不对……我……不能杀他……
　　头好痛……
　　忙用力抑制住那团汹涌的火焰……身体仿佛归回自己的掌控，手法倒转，反咒施去，将释放出去的力量收束，几乎耗尽体力……
　　垂头，体力的流失使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寒冷的呵气凝结的白雾不是很浓。抬起头，猛地见那银白色的剑逼至我的喉咙前，生生停住。
　　“呼……呃……”我捂着胸口，感到心在狂跳……怎会这样？我……为什么要止住那道火？为什么……又会招出那道火？！一阵迷眩，口中只无低气地问，“你……要杀我么……？”
　　好傻……这话，理应是他问出的……我究竟是怎么了……
　　“……”他沉默，漆黑的双目盯着我的眼，在他的目光中，我读不透他的心。
　　白光再次闪过，他放下了长剑。
　　为何……会这样？
　　“哼……羽朔，为什么要阻止？你以为我不知你是何身份与目的？身愿相磨的滋味不好受吧……何不选择帮助我们呢？”身后，传来风灵的声音。
　　“……不可能。”又是他低沉的声音……
　　“为了你愚蠢的‘身’？”风灵好笑地问，“那你背弃‘愿’不是一样的罪孽么？”
　　“你……”他似语塞，许久才说，“……任你如何挑拨，我也不会改变的……”
　　“哈哈哈——命运这东西，你应该比我了解。但你算过你自己的命运吗？”
　　“……知道的还很多么……渊弑究竟和你说了多少？”
　　“大人所知的，可是比你要全面的多呢……你也要想一想，究竟大人和你谁的资质更深一些……那些都是他的原话，如何选择就看你怎么权衡利弊了……”
　　“……我说过，我不会改变的。”
　　“是嘛……那我也言尽于此……今日柳枫有你相护，我倒要看看这场比赛最后谁才是赢家！濛月，我们走！”
　　“我不允许！——留下濛月。”他立刻说道。
　　“哦……你果真要这样选择吗？那我就成全你的愚蠢，不要后悔！”风灵看来颇是严肃，话毕，来到我的面前，“濛月，记住我的话——他要杀你。想生存，就要变得更强！”
　　“我……我知道了。”勉强点了点头。为什么，会有矛盾的感觉……
　　风灵消失在白光之中。当最后一点金黄也看不到的时候，时间凝固了。
　　在想什么……杀我吗，帮我变得强大吗，行动啊！
　　“好强的戾气……这不像你，濛月。”又是他……回过头，直觉地想向他出手，却看到——终于看到——他忧郁的面容。深邃的眼失去光亮，那是种深深的、无法化解的愁。尽是棱角的心仿佛平滑下来，羽朔能看透心思般，竟稍稍展颜了些，“……你要记得你变强的目的。”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盯着他的眼，我仿佛能看到一丝深蓝。
　　“我吗……”他垂下头，忧愁再次爬满他的全身，“……我只想让你快乐……”声音愈是低了，低到听不清，“而我又偏偏不能……”
　　“你……我也想让你快乐。”一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不知我为何会如此。是因为他那几乎使人不忍见的黯然神色么。
　　“……谢谢。”憔悴的笑容。“我们走吧……你要变强，我帮你。”
　　点了点头，一同走去了。
　　可是，水终究是克火的。
　　该怎么办呢……
　　目光扫过身边的两人，停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长长的披风轻轻抖动，我能看到上面的花纹。
　　柳枫是吗。
　　一种黑暗渐渐开始蔓延，我感觉到我在笑。
　　我要让你当我的靶子！

　　在客栈中头痛了好久。
　　从这段拥有记忆的时间开始，这头痛似乎就经常发生……我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又险些将火焰施到柳枫的身上！还好羽朔的及时发现与阻止……
　　不……柳枫，我就是要杀他，就是要！杀了他，我才能恢复记忆！
　　我要变得更强……为了记忆！
　　羽朔那仿佛能看透心灵的眼神好讨厌……被他看到，全身都不舒服……
　　还好他没做什么。第二天，便依约在雪林中开始指导我练习法术。
　　羽朔让我以树作靶子。
　　树——枫树吗？
　　我不肯。他却从容地走到一棵树前，一阵水色的光芒闪过，那棵树簌簌地碎裂了。我正欲责怪，却感受到那一阵圣洁的气息，让我无法睁眼的压迫。当一切过去时，睁开眼，残存的白光一闪而逝，那树，竟依旧茁壮。
　　他……是神吗……？
　　惊愕中讷讷地施展起法术，却一连几个魔法都被打偏。不……我要变强，我要恢复记忆！
　　不尽的黑暗渗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树不断地成为灰烬，又不断地恢复成原貌。
　　——世界上最美的舞蹈，是火焰！
　　好熟悉的话语……
　　当火掠过白色的雪时，雪会很快地融化，失去了形体，失去了颜色，从原本属于它的地方坠落，像泪滴。但雪却也是树的守护神，当雪作为泪水落向大地时，树再承受不了火焰的炙烤，会和那片橙红进行最悲壮的燃烧，最后一起，灰飞烟灭。
　　羽朔说，你看到预示了吗？见我茫然的样子，他又说，当我不再能够用法术恢复它的命运时，你的火焰真的会忍下心将树烧毁么？
　　分明不想……却又隐隐地想承认……
　　那刺透心灵的目光。
　　有时还会想，雪中，我会看到……柳枫吗？他的白衣，会不会融消在雪中？
　　他若来，我就可以……杀了他！
　　羽朔似是刻意不让他在我练习法术的时候出现。然而，柳枫，他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在脑海中总是那样地实在，伸出手，却抓不到。
　　是记忆的呼唤，还是人的牵引？
　　一天，两天，三天……期盼的，不期盼的，都没有出现……有点平淡的无聊。
　　心里隐隐地想改变些什么……
　　一个雪后的晚上，我偷偷走出了客栈。一刹那闪过脑海的，是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在雪林的那边，似乎有我想看到的事……
　　脚踏在地面松软的雪上，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我曾经这样做过；似乎，我曾经喜欢这样做。天边的月明朗地嵌着，深蓝的天空纯净得如地上的雪般，没有一丝杂质。倒是月上，印着几片阴翳，灰色的。却给这天空添了点情调。
　　走过镇子寂寞的楼台，雪林迎面而出。
　　我可以看到一棵棵树上羽朔来不及修复的伤痕。手抚摩过，难过与快意同现……
　　好压抑的感觉！——和羽朔的目光一样，让人讨厌的圣洁！
　　呃……头又开始痛了……
　　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棵树前，依靠住，来缓解那撕裂一般的痛楚。
　　树的那一边竟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探头去——是圣氤池！
　　两个白色的影子，刺眼。像幽灵。其中一个很低，看来像是半跪在那里的。
　　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殿下，这——”是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掩盖不住的惊异。
　　“看到了吧，运轮……”这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做的好事。”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
　　“呵……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会在出事后不久就到命运之间，急着想求证什么去？”
　　“——莫非那天门被锁住，是您……”
　　“知道就好……”女人转过身，缓缓走了两步，“真是高明的办法啊，我的谋士……假他人之力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让两边互争，你这个渔翁在其中得利……嗯？”
　　“不——殿下，臣绝无此背叛之心！当初臣亦是迫于形势才用出缓兵之下策，万不想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而后臣自他人口中听得端倪方知……双轮脱离轨迹实属意外，臣已在努力使它恢复正常——”
　　“好了……我无心责备你，你在这些天中所作所为我心中自是有数……”女人的语气有所缓和，“……你的忠诚我知道。但是，倘若在忠诚的同时为背叛所拖累，那么……不仅别人会痛苦，最痛苦的人是你自己！” 女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我知你对神殿是绝对的忠诚，可惜你现在的处境却是无论如何做都是在背叛……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我……请殿下在给臣一段时间，臣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呵呵……真的吗？以你的性格，拿起再放下是最痛苦的事……你的责任心偏偏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实话说——我对此不抱希望。有哪个人不会以自己的利益优先呢……就连‘她’，你也看到了，不也是为了那么点不足道的东西变成这般了么……”
　　“殿下……是在责备臣当初的失败么……”
　　“……事已至此，再回想也没什么意义了。如今这通路已修复完好，过些天我自会来。这两个轮就交给你，或销或复，到时候给我答案。你对神殿的功劳我不会忘，所以，即使你真的选择背叛我也不会怪你……刚刚，只是想试你在今日之前是如何立场而已。我回去了……”
　　“殿下，请留步——”
　　“怎么？”
　　“……倘若‘她’还可以转世，臣可否请求……”
　　“我明白。如果你真的如此选择，我会尽量满足你的心愿的。但你也要想好，若你真如此选择，你如今的这些付出与痛苦就等于白费。”
　　“……臣明白了……”
　　女人的身形渐渐消失。男人慢慢站起身，我才注意到他那一身银色的光辉。
　　“情困……独终……呵……这就是命运吗……这就是命运吗……”男人的声音是无奈的苍凉，“把它放回去……他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但在一起就注定会分离……不放，我就还有期冀……但，我就是罪臣……殿下……您话已至此，我又哪里有别路可选……”
　　我在树后面，听得完全糊涂了。这算什么点事，居然能让这个人如此困苦？一时冲动，竟向那人喊去：
　　“既然忠诚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那背叛又何妨？！”
　　明显地看到对方的吃惊。
　　“你……是如此以为的？！”他回应。尽管掩饰得很好，但我依旧可听出，他原想问的并非这句话。
　　“抱歉听了你二人的对话……但这确是我所想——世上的事，只要做得不违真心，就是对的，就根本不需顾及什么善恶正邪、忠诚背叛，不是吗？！”自知和一个陌生人说出此话很傻，但是不知为何，眼前这银白色的身影竟是带着一种朦胧的亲近感……
　　“……是吗……”缓缓地说，声音里带阴郁，“……也许真的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谢谢你。”
　　话音落下，便见白光闪过，男子的身影渐渐拉长，消失。
　　抬头，看到蒙蒙亮的天。
　　我也该回去了吧……

　　“啊————”
　　刚踏入客栈，便听厨房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哈哈，终于开始有事情发生了呢……
　　慌忙赶去，推开门，只见绿衣的女子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一边，顺她目光看去，不堪入目——客栈掌柜倒在地上，一身的肥肉松垮下来如一堆烂泥；脸不自然地曲扭着，脸色铁青，布满血丝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挣裂出来，凝固的血液与痛苦神情，死不瞑目。
　　羽朔站在一旁，神色颇是凝重。起的这么早吗，还是……一夜没睡呢？
　　“凌馨……”
　　听到这个名字，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到……”女子看起来要哭了一般，惊恐与自责在她的脸上混合，早分不出了界限。
　　“这是……”我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目光扫去，好熟悉的症状……见过，我一定见过……对，那是—— “天地混沌散？”
　　“天地混沌散？！”羽朔大惊道，“凌馨，你——”
　　“不……不要说了……我不想、真的不想……不……” 凌馨看来十分痛苦，不住地摇头，声音微微地颤抖，“这里好闷……我先出去透透气……”
　　“站住！”羽朔喊道，可是对方却已消失在门外。
　　“羽朔？你是怀疑那个姑娘吗？！”见他这般，我疑惑地问。
　　“不是怀疑，她……也许等你的记忆恢复了，一切就明了了吧……我要去找她问清楚，濛月，你先去房间休息吧……”他匆匆说完，便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在搞什么，神秘兮兮……
　　呃……头又痛了……
　　有热闹看，怎可以放弃呢？
　　想到这里，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又是在雪林！为什么这些奇怪的人说话总喜欢到雪林里……故作神秘……就是因为这里渺无人烟么！
　　“——正是那天你击落的毒药么？！那时的预谋直到现在——”
　　“羽朔！你不要再说了……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的，不是吗？！”远远地，见凌馨近乎发狂一般地喊道。不对啊……这并不像她……记忆中她似乎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啊……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
　　“背叛？我这样也是帮你——帮你啊！我……虽然她是我的仇人……可是我却看不得任何一个人欺负她……我不允许！这一点上，你我不都是相似的么？！”
　　“……但我……至少不会……”
　　“是吗……你当真是如此选择的……我还以为那天你与风灵所说不过是堵她的话而已……”
　　“我们本就不可能同路的……”
　　“好……好……你既如此说……但是，你真的能舍弃她吗？我相信你也看得到，她……现在很注意你。你真的想……放弃吗？”
　　“你也想如风灵一样劝我么……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选择忠诚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可能……是人们看待对错的想法不同吧……你如此选择，可能对你来说放弃倒是好的……羽朔，我喜欢那句话……‘世上的事，只要做得不违真心，就是对的’……只是现在从你理解来，可能要与她当初的意愿相反了吧……”
　　什么？！难道晚上的事，这凌馨也在其中……？“她当初的意愿”？难道那个银色的身影就是羽朔？怎么会？！
　　“你知道我的想法……”
　　“……只可惜，你却不知我的……”她幽幽地说，转身离去了。只剩羽朔一人，对着雪地上那一串孤独的脚印，思忖。
　　“我何尝不知你的想法……如今，我入凡间的心愿已由你完成，我……可以做我应做之事了……”他轻声说，却很沉重。“对不起……月翳……”
　　月翳？这……
　　呜……
　　热闹看来是看不成了呢……耽误了太多事，我……哼哼……柳枫，我要你去死……
　　转过身，刚迈出脚步，很清晰的碾雪声音。该死。我感觉得到他在向这边看来。
　　“濛月，是你吧……我应该想到你会跟来的……”
　　还是被发现了么……算了，也无妨……
　　“呵呵，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哦——实在闲不住，就来这雪林里散散步，也真巧哦……”不……不对啊……为什么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头，好痛……撕裂一般……“那……一大早就没见到柳枫，那凌馨的尖叫声那么大，他不会还在睡吧……？”
　　“……他昨夜便去了柳家的旧宅。濛月，你——”
　　“——是嘛，”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多谢……我先走了哦——”
　　脚步迈开，意识却不知自己在走。为什么会这样……什么黑暗的东西在我的脑中作祟，赶不走……强烈的意愿，要杀死柳枫……那似乎是本意，又不是本意……
　　我被控制了吗……这真的是控制吗……
　　我在向哪……
　　他在那，就是在那……即使化成灰也认得的强大灵力！多么讨厌的气息……早就该消失了……
　　恍恍惚惚看到了我的目的地。几个蛛网悬挂在近乎倾圮的门角上肆意飘动着，更多的，是在层层的白雪下残喘。一串踏着沧桑的脚印通向屋内，我知道这是他的。——他的！
　　向内走了几步，尽管已十分小心，但腐蚀的地板依旧发出了很轻的吱吱声。屋内的陈物同样是破旧的，却隐约地透着整洁，与外面的正是个鲜明的对比。
　　微侧过头，便看到柳枫半跪在两个木牌之前。似乎有字，却是模糊了。
　　他在想什么？我进来弄出这么大声响他都没有察觉……呵……好机会……
　　还未来得及出手，那意料中是静止的白色竟在瞬时动起，白光闪过，我只看到了他的眼，带着杀气！
　　剑尖在电光火石间向我逼近，我来不及闪躲……
　　无暇去想他为何会突然发难……无望了……合眼，不想看到死亡。
　　“铛——”
　　沉闷的撞击，带着无尽的余响。
　　好熟悉的气息……
　　试探地睁开眼——
　　……又是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危难之际，他总出现得及时……
　　“柳枫……不可以杀她！”透明的冰如盾一般在羽朔的右手之前，冰的另一端是柳枫的剑尖。从未见过羽朔出手……即使此刻，依旧错过……
　　“她是魔！”柳枫的声音如利刃，难以抗拒的锐利，“若非来此，我永远不会记起……她是我的敌人，她是魔！”
　　魔……？我是魔？惊异，手按向胸口，竟有心痛的感觉……
　　“……你——想起了你的身份？！”羽朔亦是吃惊，手劲稍松懈，竟被柳枫抵退了几步，“怎么可能……？！”
　　“哈哈——那你就该问问我了——”头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话不由自主地说出，我的意识仿佛不再属于我的身体……“是我将他的这个记忆上的封印解除的。”
　　“你……？”羽朔略思考，神色很快变为震惊，“风灵？！”
　　“是我——”嘴麻木地一张一合，“你一开始就猜对了，濛月如此正是因我的控心术。但我只是在她灵魂里小小地埋了个楔子，没想到她潜意识里要杀柳枫的念头竟然这么强烈，能让我的一个意识渐渐成长为一个寄居的灵魂呢……”
　　“你——放过她！！”
　　“哎呀哎呀……这话可不是第一次听了呢……只是呢，那是以前濛月求我放柳枫，你又算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个多余人，生活在不该存在的世界做你不该做的事……”
　　“这不该存在的世界，是你们的世界吧？！”羽朔的眼闪着愤怒的火花，“……拉拢不成，终于决定要敌对了么？”
　　“哈……敌对？这一次我可是按你的意愿呢！只要濛月一死，不正如你愿了么？”眼前渐渐黑暗，知觉似乎也已失去……好重的压迫感……
　　“呵，然后再给柳枫彻底恢复记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羽朔冷冷地说。
　　“……哈哈，果然聪明。不过你也该想到，我将我的计划说出，我还会再用这个计划了么？”
　　“你……？”
　　意识猛地中断。用尽力气去感应来自本是属于我的躯体的哪怕无比细微的感觉，一切却都是空的……
　　隐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可是，却那样飘渺，一个字也听不清……
　　心依旧在痛……或者说，是灵魂在痛……
　　呃啊……
　　什么滚热腥甜的液体从口中吐出，那一刻跌倒在地上，黑暗刹时退却。
　　左肩火辣辣地疼。手摸去，好深的伤——剑伤！！柳枫！！！
　　听到谁在心底说：他伤了你，在你失去知觉的时候伤了你——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和羽朔正站在同一战线上欲取你性命——但他比羽朔更狠，此刻若非羽朔及时的法术打偏柳枫剑的方向，现在你早已是亡魂！——
　　伤痛，莫名的心痛。含泪盯着柳枫貌似无辜的眼，后退两步，转身奔去……
　　我知再留下会听到动摇的话语……不想，我不要听……
　　却没想过如果听了，会不会改变我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