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说还羞》莉儿

69、番外2

　　80年代的大学学习气氛那是非常好的，老师用心教，学生拼命学，真正是做到了教学相长。奕羞对这种情况非常满意，这种单纯的校园生活正是她需要的，她的生活安排的非常紧，除了课业之外她还有校外的兼职，对于她这种情况班上的很多同学是了解的，就连辅导员都知道她这情况。但一方面是她的确没有将学业落下，一方面却是同情她的家庭状况，毕竟在学校记录在案的档案中张一羞同学属于无父无母的自强自立人士。奕羞对于这种状况毫无要解释的欲望，她对目前这状况非常满意，也许她利用人们普遍同情弱者的心理占了些便宜，可没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又有何不可？

　　大学四年飞快的就过去了，这四年里奕羞年年都拿奖学金，学校后门书店的活她也是一直兼着的，几年下来和书店老板夫妻也建立了不下于亲人的深厚感情。至于给杂志社投稿的事情，因为她一直表现的很稳定也比较出色，已经成了国内一家地理杂志的固定作者，在生活方面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大四了同学们的心开始浮动起来，这个年代基本上奉行的是哪来哪去的原则，同学们都是天南地北来的，一时间班里充满了离别的气氛。奕羞一点也不想回个张家人所在的城市，毕竟张家人在那个省里还是很有些权势的，这几年尽管和他们没再接触，可是和万丽的联系却一直没断，万丽已经结婚了，老公是政府里的小车司机，对张家那档子事还是清楚的，通过万丽，她知道张家的大儿子就回了那个城市，现在就在省政府工作，而张家那个记不清面目的小女儿居然还真的嫁给了一个姓宋的！如果奕羞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可是当初张家人安排给她的，想想张家那个据说受宠爱的小女儿奕羞也一阵好笑，还以为是掌上明珠呢，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家族做出了牺牲？还好，还好，她算是逃脱生天了！所以说她怎么样都不会再回去，要联姻一个女儿哪里能够，她这回去无疑就是送上门的，可千万得想好了！

　　在仔细考虑过后奕羞走进了系主任的办公室，她想打听下今年分配的事情。系主任是个有些严肃的老太太，不过一直对勤奋的奕羞很有好感，甚至在听说了她家的状况后主动为她申请了特困补助，尽管钱很少，奕羞却感受到了这位老人善良的内心。听到奕羞询问的事情，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奕羞估计是得回她那个考出来的地方去，还安慰她说那边有个大学很不错，今年也要人，她会为她推荐，凭借她这几年优异的学习成绩和学校的牌子应该不是难事。

　　奕羞先是感谢了系主任就开门见山的提出今年学校有没有她这个专业的研究生。这个时代研究生是个稀罕物，每年全校就那么几个名额，要争取确实是件很难的事情。老太太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想了想才说是有个名额，凭借奕羞的条件应该也是可以得到推荐的，但有个问题，今年她们班上有位背景很大的学生要上，市里的教育局已经来打过招呼了。奕羞听到这里就完全明白了。说不惋惜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早已经历过许多的她还是压抑住了心头的那一丝酸涩，礼貌的感谢了系主任，毕竟系主任能和她说这些也是冒了风险的。

　　看着奕羞有些落寞的向门口走去，系主任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从书桌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她。奕羞低头看了下原来是国家公费留学考试的通知。系主任告诉她这份通知是发到学校的，但考试极为严格，毕竟这年代公费留学还是个稀罕事，学校尽管是名牌大学，但每年本科生能直接考出去的还在少数，系主任觉得以奕羞的条件可以去试试，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个希望不是？奕羞低头仔细看了通知，抬起头微笑着说她一定努力就告辞了。

　　最终的结果是可喜的，奕羞凭借着这几年扎实的功力和出色的外语水平居然还真的考上了。系主任叫奕羞过去递给她公费留学通知书时一向严肃的脸也留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奕羞恭恭敬敬的给这位可敬的老人鞠了个躬，双手接过通知书的时候也不禁心里一阵酸涩，但随后涌上的喜悦却压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管怎么说，这一世她终于将命运把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奕羞抓紧时间办好出国留学的相关手续就开始了送同学们离开，大概也知道以后要见面真的不容易了，离别的场景分外感人，就连奕羞这个算的上经历颇多的人都有些忍不住不断泛滥的泪水。她是不用回去了，过两天就是离校的最后日期，她已经和书店的老板娘说好了东西就先搬到她家里去，她会将不用的处理掉，其它的就带去国外。

　　正在收拾东西时旁边寝室的女生来敲门，说是楼下有人找，说是她家亲戚。奕羞有些好奇，她哪里有什么亲戚？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丝，奕羞就走下楼去。一看人，奕羞恨不得刚才自己说不在，这两人纯粹就是张家那个便宜爹和便宜大哥嘛！想溜回去发现他们已经看见了自己，奕羞有些讪讪的走过去，憋出一个笑容问：“两位有事吗？”

　　那个大哥很显然不乐意搭理她，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淡淡的，反而是那个老爹好像有些尴尬。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站在楼下。最后还是那位大哥发了话，说是已经中午了大家去吃个饭吧。吃饭通常都是谈话的借口，放在这有些尴尬的三个人之间也不例外。看着默默低头吃饭的奕羞和根本不打算开口的大儿子，还是便宜爹说话了：“一羞，你也毕业了，工作应该是分回咱们那儿了吧？是分到哪个单位？”

　　奕羞咽下一块糖醋里脊，擦擦嘴说：“没，我不回那儿了。”

　　“呵，这翅膀看来果真是硬了，不回去你能去哪里？我还不相信你有那个勇气去支边！女人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嫁人才是正经！”那位大哥看来也不是个什么气量大的人，一上来就是讽刺。

　　“不了，我后天的飞机去英国，我考上了公费留学的名额。”奕羞平平淡淡的说着，说完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到嘴里，这几年一直节衣缩食的过日子，荤腥可是不足的，趁这个机会多吃点，出去后尽管公费但是估计钱还是不够，还是得节省好长一段时间了。

　　“就凭你？”那个大哥好像脸有些扭曲“你有那个脑子？”

　　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看来是他家里人把他养歪了。奕羞放下手中的碗，微笑着说：“嗯，你可以去查成绩，我是学生物的，根据生物进化的原理，杂交总是容易出好品种，放在我这情况上大概可以解释为私生子比较占据基因的优势。”

　　“行了，别说了！”那位大哥明显脸气红了，不待他说出更难听的话，那位便宜爹先喝住了他。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给家里说？你爷爷当时也就是一时生气，这工作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说出去就出去！虽然这几年家里没和你联系，可你做小辈的先低个头会少你几两肉吗？你怎么会变成这副忤逆的样子？”

　　“你没开玩笑吧？你恐怕忘记了我只是你们家的养女，我早就成年了，我愿意干嘛就干嘛。我想搭理谁就搭理谁，不想搭理谁你管得着吗？”也许真正的一羞会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父女之情，可奕羞完全没有，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指责。同时心里对那位已经不知道投胎没有的张一羞感到心痛，她的变化居然没有引起与她有血缘的人一点点注意，直到她现在不肯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才会被发现是“忤逆”的！

　　“你别忘了，是张家将你养到这么大，未成年就不说了，但你上学敢说家里没给你钱？”那位大哥忒没水平提起了钱的话题。

　　“我可没求你张家收养我，谁让你们想当善人博善名的？至于钱，把借条拿出来，有的话我立马还钱，没有的话还请你闭上嘴巴，我一点都不介意你上法院告我！”真是不要脸，奕羞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养个孩子的待遇都比不上对一只猫，然后1000块钱打发个孩子，居然还觉得自己多理直气壮的，这脸皮和城墙拐弯差不多厚了。

　　最终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奕羞叫来服务员算好帐后将自己的那份钱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淡淡的对那两个人说：“我只掏我自己那份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还边想刚才真应该多吃几块排骨的，真是的，花了钱居然没吃好，真没天理！

　　80年代的中国人对英国普通民众而言是陌生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能来到这里留学的人都是佼佼者，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奕羞来到了风景优美的具有百年美誉的英国某著名高校攻读学位。一段时间过后，奕羞的开朗大方打消了很多同学的顾虑，同学们开始对她亲切起来，在几个热心同学的介绍下她搬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所小镇，这里民风淳朴，镇上的居民对他们这些留学生也很是友好，尤其是奕羞那一口算得上流利的英文更是博得了房东太太的好感。

　　开始来之前奕羞还为生活费苦恼过，觉得来后肯定生活会很困难，因为在她的前世周围也是有同学留学的，但多少都得打工来弥补费用，而出来之前学校就通知过她在英国留学是不允许打工的。没想到来这之后她才发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这个时候公费留学的名额非常少，国家对能够出去留学的学生是非常优待的，每个月大约有200英镑的生活费，也许200磅听起来并不多，但这个时候奕羞独居的一个小间费用才50英镑，20便士就能买一大盒鸡肉。她又是个会做饭的，这样算下来每个月只要不乱花完全可以剩下100多英镑，折合成人民币完全就是一笔大数目了，应该客观的说这笔钱可比在国内工作挣的多多了。

　　这样的情况下奕羞都觉得自己再不好好的学习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她成了班里最出名的勤奋学生，无论哪个系上课只要稍微有点兴趣她都会去听，奖学金基本上她都没拉下。课余的时候她主动提出了帮助她所在的生物系实验室老师整理实验室，她希望这样能多学点知识。但显然外国人的思维没有白用工这项，在发现她很勤奋而且好学后，实验室老师拿来一份合同告诉她可以聘请她当实验室助理，这可是有薪酬的，奕羞尽管不缺钱还是高兴不已。

　　国内的万丽会时不时的给奕羞来信，他们仍旧保持了亲密的好友关系。奕羞在手头宽裕后也会在年底圣诞节来临之前的购物打折期为万丽和她的家人买一些实惠好用的东西，毕竟在她艰难的时候这家人曾经用那样淳朴的感情给了她无私的关怀，现在国内的这些物资还有些缺乏，她愿意让爱漂亮的万丽和慈祥的万妈妈能够得到更好的东西。

　　除了万丽，奕羞还会每年写新年卡和一些老年人能用到的英伦风格的羊毛手套和围巾之类的邮寄给系主任。在出国办手续的时候她才知道，尽管她成绩出色但学校更愿意考虑已经是研究生的同学，这时候还是系主任站了出来为她说了公道话，并且亲自去找了自己在省里主管留学这块的同学她才能如此顺利的成行。对系主任的这份感激奕羞铭记于心。至于将她当做一家人的书店老板和老板娘奕羞更是不客气了，老板的儿子今年6岁，奕羞每次见到新鲜的小玩意都会想到他，逗的那孩子在仅有的几次跨国电话中一直问姑姑什么时候回家？他一定让他妈妈给做好吃的。

　　万丽还是改不了往日爱唠叨的习惯，来的信中除了唠叨她家那点事情就是偶尔提到张家一家人。据万丽说张家老大和老二都结婚了，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而张家那个小女儿结婚几年了才在年初生了个孩子，听说身体不太好之类的。至于那位姓宋的女婿据说要转业到他们省政府里了，按照宋家和张家的权势这位应该也能混个不错的官职。这些都是好的，还有不好的就是万丽幸灾乐祸的说据可靠消息这位张家小女儿可和婆婆搞不到一起去，一年有半年是住到张家的，婆婆对她可不满了，说是这婆媳俩不和在省委大院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奕羞对张家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每次看到这些就轻轻一笑，权当笑话看了，她从来没有认为过她和张家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对她而言他们就是些陌生人罢了。

　　在奕羞到英国的第二个年头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生命中的春天来临了，尽管来临的有些让人淬不及防，但它却真的来到了。

　　这是一个学期的期末，和她同样居住在小镇上的台湾同学韩春雨飞要拉着她去听一堂他们系上的课程，说是学校鼎鼎大名的约翰教授被系上邀请来做一堂讲座。奕羞实在是不想去，韩春雨那是学物理的，她前后几世加起来最讨厌最头疼的学科就是物理，让她去听和物理有关的课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可无奈的是韩同学粘功惊人，她硬是被黏上了甩不脱，就这样她悲催的坐在了大教室里双眼呆滞的听着那些听不懂的术语。

　　听不懂课程奕羞开始研究这位据说名声赫赫的约翰教授，这个人，据她的目测大概有40多了？脸庞略微发红，是典型的英国人长相。在这炎热的夏季居然还穿着正装，就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用头油梳理的整整齐齐，还有他那双铮亮的皮鞋，一直扣到最上面一个扣子的白衬衫，说好听点就是典型的英国绅士，说难听点就是法国人口中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英国老古板！

　　和他那鼎盛的名声比起来奕羞觉得他的演讲大概是乏善可陈的，周围已经有同学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无精打采，后排的同学已经有人偷偷的溜了出去。就连韩春雨这个拉她来的死忠分子都借口上卫生间没再回来。奕羞也想离开，但看着人越来越少的教室，再看看那位在上面语调高低起伏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的老先生她还是顽强的坚持着，然后安慰自己说反正时好时坏她也听不懂，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至于她留在这儿的原因她归结为尊师重道。

　　终于那位老先生讲完了，奕羞如释重负的收拾东西准备赶紧回去，她今天打算做川味的卤鸡翅，鸡翅早上已经拿出来了，调料是上星期万丽邮过来的，现在回去做刚刚好当晚饭吃。

　　“Miss Christina？”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奕羞回过头去，天啊，居然是那位中年古板先生！奕羞赶紧挤出个笑容。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来该说英文的我统统改成中文哈！）

　　“约翰教授？是您在叫我吗？”

　　“嗯，是的，你是要回小镇吗？我可以载你一程。”

　　“您认识我？”奕羞睁大了双眼。

　　“可能你没注意，我就住在科尔太太家隔壁。”约翰教授解释着，脸上露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笑容。

　　拒绝老师一贯不是中国人的作风，就这样奕羞坐上了约翰教授的车，随着他一起回到小镇。下车的时候在感谢了教授之后奕羞犹豫了下还是秉持着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客气的问了句：“教授，您晚饭在哪里吃，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到我家坐坐。”

　　奕羞用她当过太后的名义保证，她只是想客气下，如果换个中国人肯定说不用了，如何如何的，可这位英国绅士很显然不是中国人的思维，他很快的说：“那我六点钟到可以吗？我会带饭后甜点来。”

　　奕羞心里一僵，但还是维持着风度的点点头，挥挥手看着约翰教授的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