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争》鹤闲

2、A市

　　离开莫顿家的封锁圈，木念是在一个清晨到达了这座城市，他身上没有表，无法说出具体的时间，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已经是黄昏。
　　他已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徘徊了一天一夜，缓慢的，安然的。
　　而且很快这一个白天也会过去，一直没有进食的身体已经反复发出了疲惫的信号，但是却并不想歇下来。
　　来到了这座多年前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的城市，木念毁了最后的身份证明，最后仅剩下的就是一套灰色的运动装和一把钥匙，皮囊是初到世界时的这一副，脸是掩藏了很多年却也让他顺利穿过了莫顿家封锁的这一张。
　　荏苒的时光过后，血腥杀戮，地位声名，都像是繁华的过眼云烟，剩下的，竟只有这本来干净却经他反复污染的躯干。
　　面前熙攘的人群，却无法产生一点点归属感，这大概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广场，远处围成一个圈的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这样鼎盛的人群是木念久没有接触过的，那样腐朽的十几年，不停地在黑暗中摸索挣扎，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腐败如同残破的枯木。
　　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26个年头，就已经如此疲惫。
　　木念看着眼前鼓掌雀跃的人群，心里忽然想起一个念头，并且不可控制的胀大，接近他们一点，一点点…
　　缓步走了过去，可人群恰在这时散开了，木念不免有些愕然，但随即继续走了过去，散去的人群中间是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在收拾乐器。
　　“我们散场了，明天再来吧。”看木念走过去，其中一个红发的男孩子停下收拾吉他的手，抬头说道。
　　“请问你们需要同租人么？”……
　　“不需要么？”木念缓缓的笑，自己的这种笑容一向很有杀伤性。
　　果然见面前的男孩瞬间僵硬，大概是看这边情况不大对，边上收拾东西的一个黄发男孩跑了过来，耳朵上一排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靠，发春呢？”狠狠地给了红发男孩一拐子，那人低低的道，成功看见红发男孩的脸瞬间红了之后男孩转向木念，微微的抬了下下巴。
　　“有事儿？”
　　“我想和你们合租，你们有人需要合租者么？”
　　“哦，原来发春的不是你”，瞟了之前的男生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看木念“我们月租5000，租得起就租，租不起就滚。”
　　“恩，可以.”木念微微的笑。
　　男孩似乎对这种冤大头行为颇为愕然，半晌伸出手。
　　“钱拿来”
　　木念此时也颇有些尴尬“抱歉，我没有现金，之后给可以么？”之前完全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根本没想到没有钱这个问题。
　　男孩见木念没钱，撇撇嘴“不就是个穷鬼，还装有钱人，哼！”说完猫一般的眼睛里散发出闪亮的光。
　　木念轻轻的低下头，男孩其实并不认为木念可以支付房租。但是现在木念给人的感觉大抵如此，几天都没有收拾过的头发和胡茬。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木念确实是身无分文，忽然又想起，刚那男孩僵硬真的是因为表情很有‘杀伤力’吧……囧
　　“走了，还想屁呢？男孩轻轻的用脚尖踢了下木念的小腿。”那一瞬间，木念身上的肌肉紧紧地绷了起来。
　　“走哇，以后你这穷鬼可别装有钱人，可不是人人都象老子这样好心的，知道了不？还有，没钱是要做家务来抵的，我们可不养吃白饭的！”
　　“老大，咱们自己都养不起，确定要带上他么？”另一个男孩走过来说道，声音控制得很低，不过木念的耳力可以说是非常不错，更何况这也是木念正在想的问题，既然明知道他付不起房租，为什么，还愿意收留他。
　　“滚蛋，老子就当养个保姆，又不用花钱就是给顿饭，我占了便宜了，哼，更何况那丫妖精一样的脸，弄不好就只能让人骗去卖。”男孩的猫眼都要立起来了，但还是小小声的说着，“赶紧背上东西走，晚上还得去酒吧赶场呢！”
　　木念轻轻地敛下眼皮，显得无比乖顺，竟然，被可怜了呢…
　　“接着，干活。”男孩顺手将手中的吉他扔给木念

　　“我叫木念，木头的木，思念的念，谢谢你肯收留我。”
　　“唔”，男孩将脸转向另一边“我叫杨凌云，凌云壮志的凌云”杨凌云似乎对这句收留颇为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红色。
　　“喂，你……”
　　似乎是想对木念说什么的杨凌云转过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那个一直淡淡的男人在笑，不是微笑，而是真正的在笑，洁白的牙齿，流畅上扬的唇线，仿佛阳光整个笼罩在脸上。
　　看着那笑起来越发妖孽的脸，杨凌云的脸更加红了，忍不住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妖精，上帝在赐予长相上真特么不公平。
　　回头望了一眼队友，奶奶的这帮家伙都要流口水了，“就这脏了吧唧的样子，也至于这样，真是没定力”杨凌云不禁在心底默默的鄙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定力根本呢没好到哪里去，当然，就算记得，他也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到了杨凌云的“家”，虽然略有准备，木念还是忍不住呆了一下。
　　几乎满地的东西，但是整个屋子里看不见任何一件家具，仅有的几件东西也完全被淹没在了凌乱的衣物下，若不是木念眼力好根本就没办法辨认出那竟然是··乐器。
　　不小的屋子里甚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看到略呆的木念，纵是杨凌云脸皮不薄也禁不住有些尴尬的红了脸，然后回头吼
　　“都站着干什么，还不收拾下。”
　　平时的猪窝大家也都没感觉了，如今来了并不熟悉的人……啧啧，几个人迅速的将屋子里的泡面盒子装袋提走，衣服团成团塞起来。
　　很快屋子里就有了空地方 ，杨凌云领了木念走了进去，然后指了下先前的红毛。“这是刘正，正经人的正，那个白头发的叫王川，叫他川子就行，唔，那个最奇怪的叫刘国富，是我们的小绵羊。”
　　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之所以说是奇怪是因为那个孩子是绿色的头发，纵使木念在华夏呆的时间十分有限却也知道绿色确实很特别。
　　“不是怪癖的，你不要误会哇”，叫刘国富的男孩呐呐道，“是当时他们说要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吸引眼球，结果到了那儿他们逼我染成绿的。”说完略带哀怨的看了那几个人。
　　“哈哈”结果几个人很没同情心的笑了，王川和刘正还忍不住揉了揉男孩的绿头。
　　木念也忍不住跟着微微笑了起来，很多年了，木念想，很多年没有这样的轻松过。
　　“唔，他叫木念，思念的念，”然后不怀好意的看了木念一眼，一锤定音，“以后大家就叫他念念。”
　　杨凌云回头看了眼木念，他依旧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也没有诧异的样子，杨凌云不免没趣。
　　“你多大了？”
　　“26”，
　　“真的假的？”
　　木念看着他，微笑，“那好吧，我是这里最大的，稍微大你一点儿，27了，你叫大哥或者老大都行，他们都比你小。”
　　明明木念什么变化都没有，杨凌云却觉得自己说的假年龄似乎被发现了，果然说谎是不对的，是会让人心虚的，一直没太开口的木念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大哥”然后抬头看着杨凌云。
　　瞬间，杨凌云竟然产生了传说中的负罪感，因为那眼神真是太他奶奶纯洁了，怪不得有钱人养小白脸，这感觉，真是不赖啊，进行了充分的自我批评后，杨凌云决定好好照顾下自己新得的小白脸。
　　“你先洗澡收拾一下，我们等下要去赶场，可能回来的比较晚，饿了你就买点儿东西吃。”说着塞给木念一百块钱。
　　“我们先走了啊。”几个人临走之前，那个叫王川的男孩回头看了一眼木念，冰冷冷儿夹着警告的眼神。
　　木念似乎被那眼神惊了一下，迅速的低下了头。
　　这个男孩，眼神冰冷而犀利，若不是木念反应快，差点儿不能做出正确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被他信任呢！
　　三天多的逃亡加上两天一夜的行走，木念的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了，他们离开后，就进了浴室，里面东西很齐全，角落里还有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将自己梳洗干净后，木念站在镜子前面看里面的人。
　　这是一张久未见天日的脸，从十几岁开始，木念就用一种叫移颜的花改变自己的脸。
　　那种花是他和阿影在热带雨林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的，明明是红色的花，却有褐色的汁液，涂抹在脸上可以改变肤色的深浅度，从视觉上改变人的样貌。
　　最主要的是不能用水和别的东西洗掉的，只能用它的汁液卸妆，所以被用了很多年，为了真实，十几年木念顶的是同一张假脸。
　　初时，总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离开那个黑暗的世界，又不想整容，毕竟这张脸和皮囊是已逝家族留下仅有的东西，所以发现这种花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花朵的名字是阿影起的，他那时还笑着说这名字文艺度高。
　　后来，则完全变成了习惯，自从阿影走后木念从来没有想过这张脸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如今，却真的到来了，可是木念，却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具身体也曾经有很多的伤，整容或者撕裂重长了，现在却光洁如新看不出一丝痕迹，甚至连手上薄薄的茧都被木念软化磨平，这样，也许那些过去，就从来不会存在…
　　对着镜子摆出最完美的微笑弧度，那些已经逝去的，那些将来可能面对的，都和现在站在镜子前的木念没有任何关系。
　　过去在脑海里一遍遍思考勾勒的画面实现了却让他无所适从，这种生活是他曾经想要现在依旧向往的。
　　可事实却是，过往生活中所没有的经历让他甚至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木念甚至是带着怯懦和膜拜来看待他未来的生活的，哪怕仅仅是平平淡淡。
　　其实站在广场上时，有一瞬间的木念甚至是迷惘的，所以才想要和那些耀眼的吸引他的孩子合租，虽然并没有想到他们几个人都是住在一起，但是终于，有一个地方，他算是可以落脚的，那么接下去的生活应给是……可以期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