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暖忆》鄢凉

9、凤栖梧

　　凤萧声动，玉壶光转。红光满目，尽是喜庆之气。
　　凤凰嫁袍，珠玉凤钗。华美如芙蓉，绽开正盈盈。
　　今日，便是成亲之日。一早媒人就命令丫鬟服侍我梳妆打扮。旁人都道新娘子最美。水粉打底，淡樱色的胭脂落上两腮，一抹醉人的嫣红格外红润，能不美么？
　　再换上火红的凤袍，戴上珠帘的凤冠。镜中的女子浅浅笑开，细长的柳眉捎着几分如水柔媚，光洁的额上点着一枚细致的朱砂，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忙活了半日之久，媒人这才喜气洋洋地呼道：
　　“新娘子，您请随我来。”
　　我微微抬手垂下珠帘，任由着她搀着我走向喜堂。
　　远远便听到乐声大奏，人声嘈杂。由此观之，老狐狸必定请了不少朝中大臣，达官贵人到场。这的确是个笼络人心的好地方。
　　只是没想到场面比我想像的还要壮观，整个前院整整齐齐地摆置了许多酒桌，各路人马轮番向庄丞相敬酒。
　　媒人见状，倒也不慌不忙，径自高呼：“新娘子来咯！”
　　老狐狸回过头看着我，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现在说来，我和若初都应该感谢她的“好心”撮合才是。
　　“恭贺新娘燕尔之喜。”
　　“恭喜，恭喜，愿你们这对璧人白发齐眉，子孙满堂。”
　　“恭贺新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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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扫去，所见尽是谄媚做作的嘴脸。官场如此浑浊，又有几个人不是这副样子？我淡淡地挑起眉，无奈地收回目光。
　　“吉时到，请新人拜堂！”
　　媒人搀着我小步地踏进厅堂。我抬起头，正好碰上若初灼灼的目光，漆黑的墨眸里满是喜悦。我报以甜甜一笑，垂下眸淡淡斂起笑，小锦，你还好么？
　　只见老狐狸正襟危坐在上，气魄十足。几名看来地位颇高的中年女人坐在两旁，个个都戴着虚伪的假面。而之前所见的秦宰相则坐在紧靠老狐狸的上座，脸色铁青地望着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再看若初容光焕发，一袭艳丽的红衣，比起他平日里的淡然，此时的他多了一种火热的傲然。
　　若初，今后我就是你的妻，自然要负起这个责任．
　　按习俗我俩各自拉住红绸的一端，媒人在一旁毫无表情地例行公事。
　　“一拜天地。”
　　我感觉手心沁出了细小的湿润。
　　“二拜高堂。”
　　老狐狸一脸诡异的笑，秦宰相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
　　“夫妻对拜。”
　　我和他对视而笑，深深地埋下头。
　　庄丞相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不断瞟向一旁脸色铁青的宰相射去。
　　媒人清了清嗓子，“最后一项，夫妻共饮游水！”
　　我怔住了，好久才转过头不解地望着若初。这是什么意思？若初淡淡一笑，传来一个让人放心的眼神。
　　只见一个下人小心地端着夜光杯上前，若初端过一杯一饮而尽。
　　老狐狸似要解我疑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妹也饮下游水，还指望你们为我庄家传承香火。”
　　这样以来，不是……我蹙起眉，碍于宾客众多，不便发作，可我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大概是由于以前所见到的小孩们个个都是任性霸道、不知满足，上次还被一样子挺可爱的小女孩泼了一身的水，弄得我是狼狈却又无法发作。
　　我不自然地扯动嘴角，若初深深地看着我，随即才展露体谅的笑容。
　　媒人见气氛不妙，赶紧高呼：
　　“送新郎倌入洞房，喜宴开始！”
　　我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下人惶恐地退下。老狐狸衣摆一挥，示意雯妈。
　　“大家都入席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府中点起了盏盏明灯，在微风中小心地摆动。老狐狸拉着我四处敬酒，介绍那些高官贵人给我，又是什么户部尚书，又是什么镇国大将军，一副铁了心要把我培养成她心腹的架势。
　　我可倒霉了，明明对权势毫无兴趣，还得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真是受够了那些官场典型的嘴脸，于是借口不胜酒力，悄悄地退出了中庭。
　　我苦笑，还是先找个地方呼吸下新鲜空气再回房也不迟。
　　兜兜转转，却转到了东苑的莲池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古人如是说。但一旦陷如其中，哪容你不愿，纵使你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但这样反而更难防官官勾结，排挤陷害。庭院深深，莲还未开，只有一池清冷的白月光作陪，倒也乐得清静。
　　不由得为以后发愁，我不可能永远依赖若初，我和他虽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可我并不是肤浅之至的女子，10年的时间，虽经受了他的背叛，但小锦毕竟在我的心上烙下了不灭的痕迹，哪能说忘就忘，若是忘了也许我会更讨厌自己的吧。
　　以后还是得想办法自力更生，我亏欠若初的太多了。
　　我不禁轻轻地开口吟唱，声音空灵而清澈，有浅浅的回声作陪。
　　“忆羽落如雪，只待良人归。
　　奈何，奈何，黄泉路上孟婆泣。
　　离忧尽，化羽飞。
　　莲花都已殆尽，季节变迁。”

　　月光轻柔地洒在红衣似火的少女身上，凄清而悠远，一曲倾城。
　　不知名的隐蔽角落，银质面具反射着几束清冷的月光，两个人，此刻却是一样的心境。

　　“良人不归来。
　　曾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切都成虚妄，终化飞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