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暖忆》鄢凉

13、暗杀芒

　　面对这么多人，着实让我有些心慌，强迫性的定了定神，我勾起一抹弧度，微微颔首行了个礼，柔声启口：
　　“小女子纳兰夕栀，给个位献上一曲《墨白》。”
　　我衣袖一挥，顺势坐在了软垫上，微微抬手，琴声悠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湮没水墨迹，千山万水皆匆匆。
　　雨送黄昏夏似初，风掠菖蒲春如旧。”
　　琴弦和指尖接触，传来微凉和稍稍的疼痛。
　　“雁字回首，
　　自嘲墨尽，
　　叹，叹，叹。”
　　我埋着头，看着苍白的指尖，如晶莹剔透的竹露，滴落于散发潮湿气息的土壤中，轻巧地奏出灵动之音绵绵不绝。
　　“月满西楼，灯影青丝，君心已失。”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掉的带着痛楚的过往就如泉涌般冒出，这是妈妈在世的时候天天年年吟唱不休的曲子，那时侯她的表情是那么坚定、幸福，还有几丝莫名的悲凄。唯有爸爸手掌传来的温度才能融化掉她脸上那点点悲伤，妈妈说这是外婆的曲子，能够让她想起外婆的爱。
　　“明夕何夕，佳人不在，红颜化尘。”
　　……
　　“终成空寂。”
　　我手一停，抚平了琴弦，琴声嘎然而止，泪像断了的弦，止不住地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弦上。
　　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琴前，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周围静得可怕。
　　干净修长的手指伸出，轻轻的碰上我迷离的双眼，拭尽了眼角泫然欲滴的泪珠。
　　“栀儿，还有我呢。”清澈低沉的嗓音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我抓住若初的手站起来，向台下的面带失望的秦宰相和一脸错愕的老狐狸歉意的点点头，就这样和若初并肩走了出去。
　　我没看见的，是钟尚书不可置信的表情和评委惊艳的赞许。

　　庄家别苑，黑暗的房里。
　　“没事吧。你已经几个时辰没有进食了，栀儿你这样是不行的。”若初疼惜地揉揉我的头发，说，“没有人会怪你的。”
　　我虚弱地一笑，缩在角落，抱紧了双膝，以此来支撑软弱的意志，哽咽着想要开口，可是嘴角一动，泪水就顺着脸颊划进了口腔，咸酸微苦，有着百般悲伤的滋味。
　　他俯身更靠近一点，昏暗中，我只能感觉到唇上有微暖的滋味散开，他带着沙哑磁性的呢喃跑入口中。
　　“栀儿，我永远可以让你依靠。”
　　“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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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开了，比赛的结果对于我而言也就不那么重要，只是怕辜负了落薇，帮不了秦池见。
　　我也乐得有闲，偶尔弹弹琴，和若初对弈。
　　这日，老狐狸亲自来别苑，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的。
　　她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虽然她已经很勉强地在维持平日里素来的喜怒不形于色，但仍掩饰不住嘴角偷漏出的笑意。
　　“夕栀，你成功了！”
　　我猜了个大概，只是不甚了解，微挑起眉望着眼前得意忘形的女子。
　　“为什么我还能成为‘歌’，难道姐姐你从中做了什么？”
　　她立马摇了摇头，道：“你没看见你离开后大家的反应，朝中那些大臣全都惊艳不已，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后面的钟筝身上，成功的关键在于你所唱的曲子。”
　　“曲子？”
　　她回复了严肃的表情，说：“对，曲子。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太上王所谱的曲子，是太上王不外传的曲子。”
　　她别过头，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这首曲子，据我所知，因曲谱技艺不外传，除太上王本人外就只有多年前失踪的太子精通了，外人是想学都学不了的。”
　　我微眯起双眼，这首曲子还有这么多的渊源么？可妈妈不是说，《墨白》是外婆的曲子么？
　　“夕栀？”
　　我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疑问还是由我自己来解决比较好。“我只是无意间从一个江湖艺人那听来，觉得好听，所以就暗暗记下来了。”
　　她微微蹙起眉，怀疑地盯着我，“是么？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愧是老狐狸，这么容易就被她揭穿了，这下我要如何圆谎。
　　“姐姐，你怎么来了？”若初及时出现替我解围。
　　她嘴角一撇，道：“怎么，不欢迎哪！”
　　“没有的事。”若初走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手。
　　老狐狸也没辙，站起来，理理衣裾，留下一句“夕栀，明日自会有公公领你入宫面圣，你一定要小心。”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一定要小心，这句话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一点也有必要。
　　“其实姐姐本性很善良的。”若初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淡淡一笑。
　　我勾起嘴角，道：“我知道。”老狐狸本性是不坏，只不过生不逢时，况且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点她和秦连尘的故事，换了是我，也会像她一样来捍卫自己的。
　　“若初，我们去后院对弈如何？”我带着一脸坏笑看着眼前俊朗的脸。
　　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夫人有命，理当奉陪。”
　　我拉住他正准备走出去，就被一声呼喊给怔住了。
　　“小栀！小栀！好消息。”
　　落薇满面春风地扑过来，硬是挤进我怀里，不停的笑啊闹呀，半晌才放开我皱皱巴巴的衣裳，笑逐颜开地说道：“小栀你赢咯！二哥有救啦！”
　　我无奈地和一旁的若初交换一个无辜的眼神，回答道：“我已经知道了。”
　　她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噘起小嘴。“小栀，你欺负我。害我这么兴冲冲地跑来给你送好消息。”
　　被她这样一闹，我尘封已久的坏心眼全冒出来了，我撇撇嘴，故作无所谓的姿态，说：“我哪有欺负你，况且我也没让你给我来送好消息啊！”
　　她一听，委屈地吸吸鼻子，跺起脚来。“小栀，你明明就在欺负我嘛！”
　　我强忍住笑意，揉揉她的头发。“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别生气了好不？”
　　“嘿嘿，这才对嘛！”她恢复嬉笑的表情，硬是把若初挤到一边，挽住我的手道，“小栀，我有点事和你说。”
　　“恩？这里说不好么。”
　　她瞅瞅一脸苦笑的若初，道：“不能让他听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若初你可别生气。
　　直到若初捂住了双耳，背对着我们走了十来步，落薇才满意的点点头，凑到我耳边说：“小栀，娘已经允了你和二哥的婚事，只等你接了‘歌’就可以去迎娶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还真要娶他么，可是这样实在不妥。
　　她故作严肃的晃晃小脑袋，道：“二哥的意思是假娶，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行了拜堂礼，他就会借故南下，继续他的生意。”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问：“也就是这是一桩假成亲，就算成亲，我们也只是名义上的假夫妻，没错吧！”
　　“恩。”
　　我淡淡勾起嘴角，若只是这样那我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那小栀，我先回去了，我都是偷溜出来的。”
　　“恩。”真是拿她没办法。

　　三更了，只是我仍无法入眠。
　　我坐在窗沿边，偶尔回头看看安眠的若初，脸上才能浮现出一点笑意。
　　明天就要入朝面圣，只是不晓得这一去会有什么艰险，按老狐狸的话来推测，必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才对的，而且还有秦池见……
　　突然这一片黑暗的寂静被一声重浊的声音打破。
　　“谁？”我蹙起眉，戒备地跳下窗沿，推门走了出去。
　　黑暗里，我只能依稀地看见有两道金属的光泽在不断撞击，发出微弱的叮咚声。我一怔，这才看清是两个黑衣人在交战！
　　我一闪，躲在暗处继续观察，其中有一个身影修长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点点的昏黄的光芒，对！那是折射屋里蜡烛的光芒，这样看来，莫非他是那日所见的面具人？
　　“倏！”一把剑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直插进土壤中，只见其中一个身影似乎嘀咕了什么，转眼就消失在屋顶上。
　　“出来吧！”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可以清晰地传到耳朵里。
　　我努力使自己显得镇定一些，从暗处走出来，看着他一瞬就出现在我面前。
　　果然他就是那日所见的面具人，由此看来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不然我哪能活到现在。
　　突然想起什么，我急忙伸手解开系在腰间的玉佩，想要还给他。
　　因为面具的关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嘴角微勾起的弧度可以用以猜测。
　　“玉佩你拿着，反正迟早都是你的。”他背过去，又说，“你自己要小心，不是每次都可以这么幸运的。”
　　“恩？”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好半天才消化掉他的话。
　　他是在保护我？那么那个和他对打的黑衣人莫非是来杀我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但也似乎越来越有趣，我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让那些人非杀我不可？
　　我转身走进屋里，只能好好打算，以防万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