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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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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幢和门前的老梧桐树一样久远的老房子,房檐上面有着尖尖的塔顶,形状像黑色的城堡,坐北朝南,三层砖木结构,东边的墙面上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乳白色的外墙已经退了颜色,斑斑驳驳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昔日的繁华。雕花的大门虽然陈旧,今天看起来仍然富丽。黑色的古瓦上面花叶缠枝,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座老房子总有属于它自己的一段历史,耐人寻味。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也许老房子正在用它的一生弹奏着一曲交响乐。
房子的主人是范筱婉,肖悦然、许可和朱朱都是她的房客。她们四个的关系非常多重,大学的时候是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宿舍的室友;毕业以后,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昏黄灯光的点缀下这座老房子才会散发出家的温馨,因为这个时候她们都下班了。老房子是需要人气的,有了人气的房子,才会像个家。天上的繁星点点,璀璨而耀眼,似乎要与人间的灯火一较长短,今晚的夜色很美。
照例,是范筱婉做饭。三下五除二,三菜一汤即出现在餐桌上。她做好了饭,很严肃地端坐在饭桌上,没有动碗筷,像是有大事要宣布。
肖悦然、许可和朱朱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犹如待宰的羔羊,经验告诉她们,范筱婉要宣布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思量了很久以后做出的决定:“同志们(注:这是她的口头禅)!我决定提高房租费和生活费,从下个月开始每个人多交二百块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肖悦然拍案而起:“凭什么呀!”
范筱婉回答:“最近水费涨了,电费涨了,米价涨了,菜价也涨了,所以房租费和生活费也要跟着涨。”
肖悦然愤愤不平:“我不服,多交二百块,这不是敲诈吗?你自己看看,给我们吃的这些菜像是人吃的吗?全是青菜。你当我们是兔子呀,只吃青草萝卜。就这样的菜,还要加钱,我抗议!”
范筱婉不以为然:“瞎说,这盘炒胡萝卜丝里我明明加了肉。”
朱朱用筷子挑起一根像头发丝般大小的肉丝,揶揄道:“老大,你最近切菜的功夫真是越来越高超了!这么细的肉丝你也切得出来?”
“白天被周扒皮威逼,晚上又要被黄世仁剥削,这日子没法过了。”肖悦然恨得牙直痒痒,却又没办法,毕竟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是房东,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范筱婉的额角青筋直跳:“你们两个存心找碴是不是?扪心自问,我对你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是我最好朋友的份上,当初我会以那么低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你们吗?要知道,现在要找一个环境这么好,价钱这么低的房子,恐怕比登天还难。要是没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凭我的为人会擅自加价吗?”
“迄今为止,这已经是第三次加了。”朱朱把头藏到桌子底下,想躲,仍然没有逃过范筱婉的魔掌,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掌。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可问范筱婉:“老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呢?你很急需用钱吗?”
“我妈又欠赌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要凑齐两万块钱,谈何容易?范筱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了。
她们三个人的表情虽然有些意外,但都不是很惊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范筱婉恳求道:“所以,你们要帮我筹钱。”
“我没钱。”肖悦然第一个跳出来回答。
“没钱?那你怎么有钱买名牌衣服、鞋子,还有高档化妆品呢?”范筱婉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们都知道我是月光公主了,到了月底,当然没钱啦。”向别人借钱是肖悦然的强项,别人要向她借钱等于是痴人说梦没可能的事。
许可不假思索地说:“把我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吧。”
“不行!里面的钱是你自己攒起来动手术用的。”范筱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取出来急用一下,没问题的。”许可继续劝道。
范筱婉的回答更加地斩钉截铁:“我说不行就不行。”
善良是许可最大的优点,但也是她最大的弱点。她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得更多,为自己考虑得更少。范筱婉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她动手术的钱是绝对不能用的。
“老大,我有一个好方法,你可以把三楼的房间租出去呀,那上面不是一直空着吗?”朱朱提出一个好办法。
范筱婉想了想,办法是好,但首先得尽快找到房客。三楼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愿意来租这房子。
她到房屋租赁公司把出租启示发出去,可是一连过去很多天,都没人愿意来租她家的房子。有几个人来看过房子,可是刚到家门口就跑掉了,说是房子看起来像是鬼屋,很恐怖。她真是搞不懂,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鬼呢?中国人封建迷信的残余思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除呀?那间房屋租赁公司原本和和气气的工作人员,也被她折磨得快精神崩溃了。
她何尝不是被她老妈的电话摧残得不成人形呢?一天十几二十几遍地摧,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就算是无情的草木听了,恐怕也要动容了。
“老大,你在发什么愣呀,手机响了这么久都不接?”朱朱提醒道。
“什么响了?”范筱婉有点恍惚出神。
“手机!”
“哦!可能又是我老妈的催命电话,你帮我接吧,告诉她再等几天。”
朱朱接完电话,开心得手舞足蹈。
“你干嘛?发什么神经?”
“老大,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朱朱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
“别叫了,小声点,其他人都看着了。”
成立了特别公关小组以后,她们四个被安排在这间特殊的办公室里。特别公关小组的办公室和大办公室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墙,老总办公室在它的对面,里面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老总还是外面大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范筱婉看来,跟坐牢房没什么两样。四个成员中,范筱婉和朱朱主内,负责收集、整理资料;肖悦然和许可主外,负责跑业务。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们连一单大生意都没有谈成,周总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朱朱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字一顿地说:“悦然打电话来说,她和许可已经谈成了第一单大生意。”
“啊?”范筱婉又惊又喜,“太好了,太好了。这是真的吗?哪家公司?”
“郭氏集团。”
“郭氏集团?”
郭氏集团是X市规模最大的企业,涉及化妆品、服装、鞋类等众多行业,是一家专门赚女人钱的公司,每年的广告经费都上亿,只要能代理它的广告的十分之一也赚翻了。如果这单生意谈成了,说不定老板大发慈悲,能答应先借她两万块钱急用。
朱朱的话还没有说完:“悦然还要我告诉你另外一个好消息,房子她已经帮你租出去了,有人花高价钱准备租三楼的一间房间,而且愿意预付两万块钱的房租。”
“什么?天上掉馅饼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范筱婉开心到快要休克。
*** ***
为了郭氏集团的瘦西施减肥茶广告,整个公司忙得人仰马翻,生怕一个疏忽前功尽弃。
租房子的事情也如约进行,房子租出去一个星期都没见到其人的真面目,签合同、付房租是一个戴眼镜的李先生代为打理的。之后,不断地有装修公司、家具公司上门来,把普普通通的一间房间装点像宫殿一样。
范筱婉猜想这租房子的人肯定来头不小,八成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可是有钱人为什么要租这么一间破房子呢?问了肖悦然,这家伙居然讳莫如深起来,一直不肯透露这房客到底是何方神圣。据肖悦然形容说,这个房客有奇怪的癖好,因为小时候住在老房子里,所以对老房子有特殊的感情,租这间房子是为了偶尔过来度度假,休息休息用的。有钱人的毛病就是这么多,范筱婉也不多想,这年头只要能赚钱,不干犯法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让范筱婉最为担心的倒是肖悦然和许可,接手新的工作以后,她们俩经常三更半夜回来,难道谈生意要谈到这么晚,还是她们俩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她呢?
“老大,你不要把许可绑得太紧了,她应该出去锻炼锻炼。”肖悦然的理由总是振振有词。
是她把许可绑得太紧了吗?范筱婉当然不这样认为,她只是在保护许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而已。
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天,是范筱婉和许可回“爱心之家”的日子,就是以前她们呆过的那家孤儿园。
她们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了笔、本子、书各种各样的文具用品,还有小朋友喜欢吃的零食,驱车到达远在郊区的爱心之家。原来的爱心之家在市内,可是近几年城市发展快,土地越来越不够用了,所以被迫搬到了郊区。
每次回去,都会听到哪个小孩被人领养,哪个小孩是新来的消息。当然,也有一些因为特殊的原因,一直都呆在爱心之家的,小虎就是其中一个。
缺了两颗门牙的小虎眨着大大的眼睛对范筱婉说:“范姐姐,你好凶哦,没有许姐姐漂亮,我不喜欢你。”
“什么?”她努力地把眼睛睁到最大,无奈眼睛太小,没能把这个小东西给震摄住了, “小家伙,你怕不怕姐姐把你的头打暴。”
“我才不怕了。”小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这么小的男孩子就开始分美与丑了,难怪都说男人好色,看来是天性所至。
从爱心之家回来,已是傍晚。范筱婉一向有晕车的毛病受不了长途的颠簸,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晕晕沉沉大约睡到午夜十二点,她口渴跑到楼下喝水。喝完水,上楼,突然隐隐约约看到二楼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站在许可的房间门口。
那个人是谁?想干嘛?范筱婉惊了一身冷汗,顺势抓起楼梯旁边放着的鸡毛掸子,悄悄地走到那个男人的身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抽打那个男人,并且嘴里大喊着:“小偷!有小偷!”
那个男人没有防备,招架不住,想方设法地躲,仍然结结实实地挨了她几下。
“好痛,不要打了,我不是小偷。”愤怒的男人用力抓住了她的鸡毛掸子。
整幢楼里只有一楼楼梯口的一盏路灯细微的灯光亮着,范筱婉看不清楚抓住鸡毛掸子另一端的男人的模样,很模糊,但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眼熟的样子。
“你不是小偷,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道。
“我是这里的房客。”这个男人的声音也很熟。
房客?什么房客,范筱婉觉得奇怪。“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把灯打开,看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果真没有动,范筱婉把二楼的路灯打开。
光线强得有点刺眼,这个男人,眼睛大,鼻子高,嘴巴小,还有严重的双眼皮,绝对是见过。哦,她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害她在同学婚礼上丢尽了脸的花花公子,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呢?
“是你,我知道你是谁了,王八蛋,臭男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天我要报当日羞辱之仇,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使出天下无敌飞毛腿,不偏不倚击中那个男人的左小腿,那个男人痛得蹲在地上。
“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娘?为什么要打我?”他痛苦地呻吟着。
“你以为你不记得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好好地看一看——”范筱婉挽起裤腿至膝盖,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那天你害得我摔得那么难看,把我什么脸面都丢光了,到现在我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害你摔倒?什么时候?”那个男人皱着眉头努力地想着,“你?我知道啦,你就是那天在大富贵酒店的婚礼上揍了我一拳,总是不断找我麻烦的那个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这里是我家。”
“是你家?”从这个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也是相当地意外,“怎么可能?这不是许可和肖悦然的家吗?”
许可和肖悦然?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们所说的三楼的房客吗?
可能是外面打闹的声音太大了,三间房间的门都打开了,肖悦然、许可和朱朱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
肖悦然惊讶地看着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老大,郭先生,你们在干嘛?”
“郭先生?”范筱婉狐疑地问,“你认识这个人?”
“是呀,他就是租我们三楼的房客。”
“什么?他就是租房子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臭男人怎么会是租房子的人呢?范筱婉被弄糊涂了。
肖悦然又说:“不仅如此,他还是郭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我们这次瘦西施减肥茶广告的负责人。”
“郭先生?郭氏集团?”她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