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尽》萧萧风絮晚

1、第 1 章

　　“阿音，我只愿生生世世与你一双人，不离不弃，白头到老。。。。”梦中文宣用深情且坚毅的眼神对着我说，羞涩如胭脂一般在曼妙的脸上晕染开来，无不彰显着幸福，用力的拥抱对方，似乎这样就可以印证那个地老天荒的誓言。
　　心里反复低喃“一生一世一双人”，继而牵扯嘴角，流露出无双的幸福，而阳光渐渐蔓延开来，世界光亮且风情。
　　梦境并不依照常理展开，幸福也亦不会长久。漫天的黄沙取代了这一切的光亮与风情，无边无际，天地之间就我孤身一人，无助的哭泣在猖獗的风声中竟带不起一丝波澜。绝望、无力让我感觉这一切的美好只是我的南柯一梦，你突如天神般降临，我以为我会得到救赎，却不知梦境是毫无根据可言的，而你所带来的却是毁灭。
　　你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坚毅的轮廓中泛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阿音，不用怕，我会在你身边。。。。永远都会。”
　　温存的话语还没有说热，你却突然推开我消散在那边际的黄沙中，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誓言却不断的在风中回响，跌落在黄沙中的泪水都在述说着绝望，黑夜开始降临。
　　“不要走，不要走，文宣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啊。。。。”悲痛的哭声散入风中，你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夫人，夫人。。。”碧柳低低高高的叫唤声在我耳边响起，睁开双眼，微刺的阳光映入眼帘，双眼酸涩，竟是泪痕满布。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哭成这般。”碧柳眉目纠结的问道，脸上透露出浓厚的关切。
　　“许是乏了，最近一直梦魇不断，我总是梦见文宣将我丢弃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而他一个人转身离去。”
　　“夫人定是最近为了迎接将军回府，操劳过度产生的幻觉，谁还不知道咱们将军最疼夫人您呢。。。”碧柳娇俏的脸庞神情一松，换上打趣的语调，俏生生的语调在这个午后驱散了一室的沉闷与悲伤。
　　我一直以为幸福离我很近，一年前，正是我与文宣最浓情蜜意的时光，边境的战乱使得我们在最幸福的时候分开，一朝圣旨，“一句阿音，等我凯旋归来”便让我饱受异地相思之苦，多少午夜梦回我反复唤的是文宣，一日日的数着盼着熬着，终于等来你凯旋归来的日期。明明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什么现在觉得离我好遥远。
　　七月午后的阳光总是这般晒人，但夜晚却闷热烦躁，翻翻覆覆，心绪不宁。点灯，烛光下细细的读着你寄回的家书，简洁温暖。
　　不知道是否要下雨，突如其来的不宁遍布在心头，手中的家书却只有上半年，下半年却是未曾收到，我安慰自己许是你忙，但是为何心中还是这般忐忑不安，文宣你可曾是忘记了我。
　　夜无眠，风顿起，婆娑的树影就如屋内的人一般不安，焦躁。
　　数着时辰一个个的过去，东方渐渐泛白，心中念想着，你是否在外饱经风雨在而晒黑了，是否因为风餐露宿而清减了，心里复杂的情绪在不停的翻涌，明明因该幸福，却为何包裹着担忧，难言的焦躁似乎在烈日阳光中翻腾，挥散，我到底在怕什么？
　　“夫人，要不进去休息下吧，让奴婢在这给您守着，您要是继续在这站着，只怕将军未回来您就先倒下了。”红花一脸心疼的对我说，手上的蒲扇不断给我扇着风，自己却是大汗淋漓也浑然不觉。
　　“不打紧，这点太阳还是受得起，倒是红花你不必为我打扇了，你自己弄的满头大汗，莫要中暑过去了。”我笑着，指着红花一脸的大汗，继而打趣的说道：“太阳晒红的脸，真是应了你红花这个名儿”顿时笑声一片。
　　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将军回来了。。。。”
　　红花碧柳扶着我匆匆上前，只见前面战马上坐着一个英伟提拔的身姿，眉目中竟是阳刚入骨。
　　那一刻，我想用最温柔最深情的声音对你说“你回来了。。。”而你也会深情凝视我，嘴边会绽放出一个如莲般的笑容“恩，我回来了，阿音”然后会张开双臂，轻轻将我纳入你伟岸的胸膛。
　　可是故事永远不会这么烂三俗，因为当我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打算说那句已经在心中演练数百遍的话时，你的一句话让我的笑容深深凝固在脸上，不再灿烂。。。。。。
　　“诺之，我们回家了”那眸中满是温情，只是被凝望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马车中眉目清秀的女子。
　　我的眼里都是文宣的温柔眼神，和煦的声音，还有那一双互相牵着的手，我的世界在旋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遍布着太阳的光晕，明亮，刺眼，瞬而转入黑暗，最后消失在我耳边的是碧柳和红花的哀嚎。
　　梦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双手覆着脸庞，眼泪从手指缝中流出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溅起曼曼尘土，刹那间光线出现，炫目，耀眼，你慢慢的走近我说，“阿音，我在这，不哭。”你扶起了蹲在角落里面哭泣的我，安慰我，抱着我说：“阿音，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好不好。”我破涕为笑，可是那个好字还未说出口你却狠狠的推开了我，转身抱着诺之，幸福的说到：“文宣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你，诺之，现在是，以后也永远都是。”
　　心不断的在滴血，破灭的梦，最终所有的光线都消失，黑暗中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沉浮。
　　醒来的时候夜已深了，碧柳和红花红着眼，低低的抽泣声传来，红烛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我静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眼泪，似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一般。
　　“夫人，您醒了，可是感觉饿了，碧柳给你去拿燕窝粥可好？”一脸的担忧不忍，我沙哑着我询问“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在边境的时候受伤，失忆了，是那位诺之姑娘相救，将军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娶了诺之姑娘。”
　　“将军现在可曾恢复记忆？”满目的疲惫，希望落空的空洞，脸上却扬起了一丝坚毅。
　　“未曾。”碧柳满脸的担忧“夫人，将军许是失忆，如果恢复记忆，必不会这般待夫人的。”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可是夫人。。。”红花话未说完便被碧柳拉了下去，房门合上的声音响一落，痛苦出声，“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过的永不相离，你说过的白头偕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毁了你的誓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闲花落地，天气渐渐入凉，我每逢对着你的别院，轻轻的说，“起风了，要多加件衣服，莫要冻着。”说完，叮嘱的话便随风消散，会不会吹到你的耳朵里呢。
　　愈发落寞的眼神，日渐清减的身姿，碧柳哭着说：“夫人，你就不要再糟蹋自己了，你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就要垮了啊。。。”双眼通红的碧柳，满目的心疼，微微的，眼角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我无数次的对着自己说，莫哭，莫哭，文宣会想起你的，会想起我们的誓言的，可是眼泪就是不能控制的往下掉。。。。
　　我懦弱胆小，连当面质问你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你用溺爱的眼神望着诺之，我怕你看着我的时候再无半点感情，就如在熙攘的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一般，我受不了这种漠视的眼神，因为光想着我的心就一阵阵抽痛，如何让我去面对啊。
　　十月金秋，桂花的香遍布整个宅院，近日我晚上总是辗转未眠，半夜总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着风，遥望你存在的地方，默默的想着你现在做什么，可是与诺之红袖添香于红烛之下，还是诺之素手抚琴于明月清辉之下，夜很静，心里的嫉妒却在咆哮。
　　我最近时常在问自己是不是爱着爱着变成了恨，我恨你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反复在问这个问题。。。可是答案却无从得知。
　　“夫人，近日秋高气爽，这午后的阳光也是温温和和的，要不去花园中走走，今年的桂花开的可好了。”面对红花眼中满满的期翼，我不忍心伤了这丫头的心，“那就去看看吧，许是可以摘点桂花，酿一壶桂花酿的。”红花和碧柳欢欢喜喜的扶着我，闲庭漫步走向花园。
　　园中确实景致颇雅，并无文人墨客形容的萧索，反而到处都是生机，红花和碧柳看到我今日面色不错，心情也明朗，说着各色笑话逗我开颜，面对美景，又有丫头们的逗趣，似扫阴霾，一路上倒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绕过开的正好的木芙蓉，嘴角凝结的笑容，目色突然凄怆，“诺之，这红色的木芙蓉戴在你发髻上可真是艳若桃李啊。。。。“
　　“诺之现在身材臃肿，哪当得艳若桃李这四个字，你这分明是取笑诺之嘛。。。”
　　文宣突然温柔的抓住诺之的手，满脸深情的凝视诺之，“就算你变的再臃肿可是在我文宣的眼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诺之那幸福的笑容明晃晃的在我眼中跳跃，仇恨吗？嫉妒吗？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中，鲜血凝固在木芙蓉花上妖艳诡异的存在着，心中憋闷无比，丝丝殷红从嘴角滑落下来，诡异的笑漫布开来。
　　原本郎情妾意的场面顿时鲜血淋淋，有多么狼狈，有多么疲惫，此时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坚定的走了出去，也许今天搅的不止是这一池春水，也许还有一段尘封的过去。
　　“文宣，你可曾还记得我。”我用尽了所用的勇气，决绝，一切都该有个了结，我已经没有了逃避的那个力气了。
　　对方眼中的迷茫，久久的思索，诺之似乎被吓到一般瑟瑟的躲在文宣背后，“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来，不管我曾今有多爱你，可是我现在爱的只是诺之一个，你对我而言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我真的不能想起一点我们往昔的美好。”散去迷茫的双眼，闪现的是坚定。
　　“一生一世一双人，文宣，我是阿音，阿音啊，你怎么可以忘记阿音呢，你该让我怎么办呢？”顿时我像一个小孩一般坐在地上痛哭起来，铺面而来的绝望顿时让我面如死灰。
　　“啊。。。文宣，我肚子好痛，文宣孩子快要出生了，文宣我好疼。。。。。。。”
　　文宣抱着诺之紧张的说到“赶紧去找产婆，快快。。。。。”起身抱着诺之匆匆忙忙的从我面前消失。
　　“碧柳，红花，你说他这里是不是再也没有我了”我指着胸口，安静的问着，我们的爱情终是到了尽头。
　　碧柳和红花只是抱着我静静的哭，我却笑的很安静很安静，只是这笑容如冬天一般，没有半点温度。
　　我一直安静的过分，傍晚诺之的孩子出世，是个男孩，文宣很高兴，一直抱着孩子转悠，我也很高兴，府里的气氛似乎很融洽，一团喜气，仿佛都在为了孩子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我那腐烂的心已经察觉不到一丝丝的痛楚了，碧柳和红花一脸担忧的看着我，生怕我做出傻事一样。
　　“碧柳，给我拿件华丽得体的衣裳来，红花给我梳个揽月髻，描眉，点朱唇，染胭脂。”眉目中温润如水，唇角的笑亦如春风，温煦。
　　看着镜中的可人儿已经无半点憔悴，艳丽温柔，步履间，花香四溢，如未出阁那般俊俏，只是眉眼深处，一些东西正在泯灭。
　　踏进西院的时候，一群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似乎不认识一般，我则是热络的走到诺之的床边，翩身一坐，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可是辛苦妹妹了，看相公多么喜欢这个孩子，妹妹以后必定是福泽深厚的人，以后这孩子必定出人头地。”我笑的一脸真诚，温婉。
　　“姐姐，是诺之对不起你，千不该万不该爱上文宣的，当我得知你们以前情深似海的时候，我晚晚愧疚的不能深眠。今日见姐姐在花园这般伤心欲绝，我想姐姐必定是恨妹妹的吧。”沉静姣好的面庞上泛着一脸的虚伪，竟也挤出几滴清泪，果真应了姐妹情深的场面。。。
　　虚伪的寒暄，望着满屋人的幸福，感觉我就是被剩下的人，明明这是属于我的幸福为何离我那般遥远，遥远的竟然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着文宣低头逗弄孩子的幸福，本以为不再会痛的心，竟然狠狠的抽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不过自己。
　　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洗漱完之后我对着碧柳说“今夜就不必陪夜了，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睡一晚。”
　　“夫人。。。。”碧柳欲言但是在我决然的语调中最终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
　　看着熟悉的院落，熟悉的一切，可是我本该最熟悉的人，如今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夜很静，静的连风都没有，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连补救都来不及了，文宣我们的爱情是不是到今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对不起文宣我不能等你，等你等的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做梦都在想你能记起我，哪怕你有一丝丝的疑惑，一丝丝的觉醒我便有走下去的勇气，可是你没有，我一个人走的累了，真的很累了。
　　当夜，将军府中灯会通明，而将军的原配夫人却在这夜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孔施主，这等挑水砍柴之事还是我来吧，你身子弱。。。”
　　“不打紧，我也是闲着无事，我不习惯吃闲饭，就让我做点事，为寺庙做点贡献，就当报答大师你们的施饭之恩。”
　　“静慧静慧。。。。”□□喘着粗气急吼吼的叫到，“师傅找孔施主。。。”
　　“可是有什么急事，□□你为何跑的大汗淋漓？”
　　“孔施主，你还是赶紧去找师傅吧，貌似有急事，耽搁了就不好了。”
　　“如此，那我过去看看。”放下手中的柴刀，急步向禅院走去。
　　扣了下门，出声问道：“明清大师可在？”
　　“进来吧”门内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平静的如一口古井。
　　“不知大师这么急找我来可为何事？”
　　“无甚大事，只是今天有人来庵里找你，说是你的夫婿，又说什么对不起你，我见他语调混乱，可是出了急事。”
　　我心中突如一来的萌动，可是文宣记起来了，抑制不住的眼泪，哽咽着问“他可还在？”
　　“刚出庵门，现在追许是还能见到。”大师一脸的了然，我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跑去，“哎。。。情字劫终究还是难逃”大师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消散在空气里。
　　“文宣，文宣。。。。”我对着前面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背影喊道。
　　背光的人影，脚下突如的停滞，“阿音，阿音，真的是你吗”
　　“文宣，你终于记起阿音了”用力的抱紧文宣，用尽我的一切力气，似乎这样我就可以握住我失而复得的幸福。
　　“阿音，我对不起你，你可曾怪我？”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你怔怔的看着我，就像看一件珍宝，心里在不断呐喊，不怪不怪，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寂静，尴尬来的出奇，我只是静静的躺在文宣怀里哭泣，而他也是一脸的心疼与懊恼。
　　江南的烟雨不似北方那般浓烈，带着点柔弱与绵长，你带着我在江南烟雨中穿梭，吃遍了江南的美食，看遍了江南的美景，我嘴边一直弥漫的是幸福的笑，似乎以前那段日子回来了，未曾改变，我却明白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么弥补还是会痕迹。
　　小舟上你执着我的手，含情脉脉的对我说“阿音，我们回去可好？”
　　嘴边的笑意顿然消失，我只是看湖上的水汽，未曾回答你，良久，我慢慢的回过头看着你“文宣，你爱我吗？”
　　“我爱你，永远都爱你”你满脸的真挚与肯定，意料之中的答案，“那你爱诺之吗？”
　　一丝纠结在你脸上扎根，你挣扎矛盾，眼里写满了痛苦，我突然笑出声，“文宣，我知道你爱我，你愧疚，但是你也爱诺之，你对她也愧疚，三个人的爱情很拥挤。”
　　风很大，你也不再言语，我说“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连着四五天你不会拉着我去这去那，大家都安静的吃饭睡觉或者发呆，我知道你为难，我知道我任性，可是这些一切都需要面对，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你放不下她，也放不下我。
　　最终的答案我还是没有听到，我选择了逃避，我一个人静静的离开你走上了一条没有你道路，连只言半语都未留给你，就这样硬生生的走出了你的生命轨迹里。
　　三年之后，将军府一如以往，平静安详，“连儿，莫要拿着你爹爹的剑乱舞，小心伤了自己”诺之一脸的温柔，担忧的说到。
　　“娘亲，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当个大将军，爹爹说男孩子受点伤不算什么。”稚气的脸上一脸的坚定。
　　“果然有我当年的风采，长大之后必能独挡一面。”院中的欢声笑语不断，只是谁可曾想到，当年这里葬着一颗黯然伤魂的心。
　　“将军，将军您的信，这上面没有署名不知道谁写给你的。”小厮恭敬的递上信。
　　“我看看”当展开信的时候满目的惊讶，看着看着竟是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春日桃花满城落
　　相思意
　　哀愁惹泪凝噎
　　独自愁
　　与月醉
　　当日情
　　犹相记
　　曾言执手白头
　　尽辜负
　　春愁满城。
　　文宣，若有来生，我希望不再遇见你，再见再也不见，望你能幸福，茹西绝笔。
　　园中春色正浓，那欢声下雨如断线的珠子，噼噼啪啪跌落满地，竟也消失不见，桃花落尽，春日似乎也已经到头，只是这春愁似乎没有一点消散的感觉，满城的落寞，听谁在唱歌，“桃花尽，郎未见，恨相逢，怨别离，如若相去，定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