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六章:袁字大旗 ...

  •   “算你娘的个屁,弟兄们,动手!将她宰了,征西军便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了。”聂霜翎“算”字刚落,蒙古妖骑那五十人纷纷窜出人群,征西军练兵场上余下的兵士一听得这些皆是蒙古妖骑军,登时是一片哗然。哗然之时,蒙古妖骑军已提刀纵身飞上高台,对旁人理也不理,手上只舞得一套平生最为纯熟凌厉的招式,齐奔聂霜翎而来,那刀光如电,迅疾无化,半空之中五十人右臂一划,数十道银弧好似那山中瀑布一般,倾直泻下,愈来愈快。然刀招虽猛,却并不出自同人之手,总也拥先后缓急,聂霜翎屏目凝神,便将这些袭来的弯刀来路变换瞧得一清二楚,退了三步,连格三下,三阵当当响声,弯刀尽数砍在金枪杆上。岳凤薇曾言,谁人若是中得蒙古妖骑一招,便毫无还手之力,眨眼之间便会给他们剔成一具白骨,聂霜翎这时双臂同出,再多一人将招式递上,正是招架不住,但她手中金枪金枪韧性强,蒙古兵内力灌注兵刃上,三番杀招使得金枪连弯三次,弯刀的劲力给聚在枪杆,随即金枪便如弹丸激射,将这三股贯力弹回,五十个蒙古妖骑纷纷给震下高台,聂霜翎亦是噔噔噔退了十几步。

      蒙古妖骑军身法如苍鹰般灵捷,众人回神觉醒时,聂霜翎早已与蒙古妖骑斗了一招,料想适才若不是靠着金枪韧性将蒙古妖骑兵刃荡开,依蒙古妖骑如此快如疾电,又如此诡秘的刀法,聂霜翎此刻早已是一具白骨,想到此处,众人不禁是冷汗直冒。但见蒙古妖骑再举兵杀来,聂霜翎冷笑一声道:“蠢夫,不长记性!”金枪一挑,将地上细碎的沙石挑起,蒙古妖骑当先一排立时抬起一臂,遮住面目,身法便迟疑下来,慢了许多,后排赶超而至,聂霜翎枪尖折回,正要使得一招“大鹏展翅”取他们性命,可忽觉小腹一阵微痛,内力竟是半点也是不出来,身子一颤时,已是无力招架。

      众人这是正是方抽出兵刃,欲窜身而动,拂袖红绸见情势不对,大叫道:“姐姐小心!”娇喝声中,双袖破风而去,随即见一柄阔剑飞来,在蒙古妖骑面前转了一圈,但凡习武之人,对内力如何能够觉察出七分,这一剑全是力道不小,看似轻描淡写,但倘若不理不睬,给它击到,霎间便是不会丢了性命,那也必定是是筋骨尽碎,正因如此,蒙古妖骑不敢贸然硬上,只得避开,这一避,身子便迟疑片许,拂袖红绸长袖此刻已缠在聂霜翎腰间,用力一扯,将她拉在一旁,袭来的蒙古兵弯刀齐刷刷的砍在适才聂霜翎站立处的地面。

      “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这蒙古妖骑使了什麽歹计?”拂袖红绸又是关切,又是焦急道。

      “我半点也不知,只是觉腹中忽然疼痛,内力半点也使不出来。”聂霜翎无力道。

      拂袖红绸认定是蒙古妖骑使了歹计,给聂霜翎下了毒,心头大怒,一喝之时,长袖倏转而去,蜿蜒如龙,游上了一名蒙古妖骑的右臂,立时收紧,贯力一撕,听得一声惨叫,一人身子从半空跌落在地,血溅四射,他握着弯刀的臂膀已给拂袖红绸抛在空中。

      眨眼之间,蒙古妖骑已相当于折了一人,台下兵士不禁满心称绝,士气高涨,一万夫长喝道:“想来这蒙古妖骑也不过如此,弟兄们,咱们如今有数万人,便是累也活活累死他们,还怕他们干么?跟我上,将这些歹毒之人剁成肉泥!”

      “杀啊!杀啊!”征西军铁甲精兵手执长矛或是刀盾,从四面往蒙古妖骑围来,蒙古妖骑见情势不妙,四十八人围了个圈,将另外一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双目扫视一周道:“你奶奶的,没曾想咱们今日却中了他们的奸计了,将军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中央那人半点也不犹豫,只道:“我格勒会永远记得你们,每逢清明会多给你们烧些纸钱!”便飞身纵跃,踏在一人肩头上,往北横身而去。

      “格勒狗厮哪里走,今日要你狗命!”彭依刀大怒之下,全不顾及,双足一蹬,从高台上倾身追出。

      格勒见有人追来,不禁一惊,身子便倏忽折回,杀了一招回马刀,将手中弯刀舞得幻影一般,这一招虽是突兀,全无联兆,但却是格勒惶急之下而发出,意只在喝退追敌,绝不在与敌缠斗,因此并算不得凌厉,彭依刀闪身避开时,格勒已身轻落地,换了两步,又要往半空中窜起,便翻了一个筋斗,阔刀砍去,封住了格勒窜向空中的径路,格勒退身三步,指刀相击,两人刚一近彼此之身,众人便听得当当当当一阵声响,随即二人跃去空中,当当当当又是一阵,这二人刀法皆都是无比迅捷精湛,一起一落之间,已各自换了一百余招。

      蒙古一族生性好战格,勒给本是要摆脱彭依刀纠缠,可斗到这时,见彭依刀刀法的精湛竟是与自己不相上下,心头颇是不甘,登时斗性大起,暗暗忖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早将脱身之事忘得是一干二净,全神贯注与彭依刀激斗,二人又换了一招时,兵刃交在一起,谁也进不得半寸,便各自将对手震开,皆是退了一丈余,复而又各自反身而去。大喝声中,格勒身子往左急冲,彭依刀往右急冲,身子一旋,彼此欺近,足下踏风而动,手上当当当当又是一阵连响不绝,格勒先手抢攻,弯刀来路变幻莫测,实在诡秘,彭依刀并不急于出手,只挥刀或挑或拨,便将格勒刀上劲力源源不断的消解,格勒见自己快他也快,自己慢他也慢,且是游刃有余,又是久攻他不下,心中自是又惊又急,又气又怒,四情交攻之下,反倒是给彭依刀寻到破绽,转守为攻,出刀攻来,格勒惊呼声中,只得连连退避,转攻为守。数丈之内,两条人影倏忽来去,时上时下,时起时落,两柄刀看似各舞各的,其实劲力却是一层又一层地加强,这时候谁若稍有疏忽,便会当即给对方结果了性命。

      另外那四十几个蒙古妖骑,往北且战且退,只待杀到北门处,与格勒会合,再唤出马匹,冲出城门,但见此番情状,知格勒已经杀红了眼,不禁大喝道:“将军快走,别中了这厮奸计!”噗一声响,大喝的兵士给铁甲精兵长矛刺在小腹,委倒在地,周围登时是万矛齐出。

      军营之中尚且都是铁甲精兵,蒙古妖骑若再要使得那一套剔骨刀法,当先要将这些铁甲军身着的铁甲撕开,况且这时征西军几万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要使得剔骨刀法,身后立时是数十杆长矛闻风而来,蒙古妖骑并非鬼怪,乃是凡人,血肉之躯在众铁甲精兵包围之下,又哪里支撑得住?不出一个时辰,便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征西军士兵大声高呼,一面极目望着彭依刀与格勒二人激斗,这时只听得格勒惨叫一声,左臂已给彭依刀削了去,飞旋着掉入人群,人群当即退开数丈,紧接是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众人抬头再望时,个个禁不住是目瞪口呆,彭依刀一面踏风落地,一面阔刀卷舞,待他身子立稳时,格勒倒在他身前,双腿上一丝皮肉也没有,只剩下两条骨头。

      “你...你这是什麽刀法?从未听说中原有这种精湛的刀法...啊...”格勒剧痛之下,却是忍不住问道。

      “你说得不错,我习得乃是西域歃血观的歃血刀法!”彭依刀面无表情道:“尔等跑来我中原杀戒大开,竟能做下将好端端一个人剔成白骨这样的凶残之事,今日我便是血还血以牙还牙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格勒大惊失色,他自创剔骨刀法二十余年,杀人无数,但从来不敢去招惹西域歃血观,十五年前在剔骨刀法初成时,他曾带着第一批蒙古妖骑去往昆仑歃血观比刀,扬言要将玄清道人剔成白骨,歃血观玄清道人旁观,只遣了十名高阶弟子出战,却是不折一人,反将四十九名蒙古妖骑全都砍下脑袋,只有格勒一人狼狈的负伤逃回,打那之后,凡是听到西域歃血观或是歃血刀法,格勒皆是带着蒙古妖骑远远避开,决不去招惹。回想片刻,格勒不禁恨道:“你奶奶的,二十年了,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斗不过这歃血刀法。”

      彭依刀声声冷笑,头目微侧,看也不看他,手腕起落间,便哧的一声,格勒人头给抛在空中,彭依刀在他尸身上将刀上血渍一抹,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过格勒的人头,举过头顶。

      “征西军万岁!征西军万岁!”征西军阵中兵士齐齐将兵刃举得颇高,一阵雀跃欢呼。

      聂霜翎这时身子极虚,连站稳身子的气力也没,拂袖红绸又是惊讶,又是担忧,与穆馨瑶各在左右,一路将他搀回大帐中,不禁关切问道:“姐姐,你觉好些了没?”聂霜翎望她一眼,心中甚是感激,强笑道:“我不碍事。”

      穆馨瑶听得这句,摇头怪怨道:“你这面色惨白如死,还说不碍事,你们习武之人,真个是嘴硬,总要等丢了性命才肯罢休。”弯下身子在聂霜翎手腕上诊了片刻,大为惊讶,拂袖红绸瞧她神色不对,心中一凛,颤抖道:“嫂嫂,聂姐姐是不是伤得极重...”

      “聂将军已是有孕在身,适才用得内力,这便动了胎气。”说到此处,不禁神色一转,欢声道:“不过,倒也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了。我便先要恭喜方将军与聂将军啦!”

      “啊!我要当爹了?哈哈,我要当爹了!”方仲恒心中极是挂念聂霜翎的安危,与彭依刀将格勒人头挂在城头之后,匆匆折身而回,走到帐外时,正巧听见穆馨瑶之语,当下是喜出望外的冲进帐来,在聂霜翎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即将她横抱在怀中转了十几圈,这才将她放下,道:“霜翎,咱们俩就要当爹妈了,哈哈!”

      “你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却向来贫嘴,又是一副孩儿脾气,今后带坏了咱们孩儿我可饶不了你。”聂霜翎扭过头去,娇声道。

      “娘子说得极是,我这便改,自打今日,我若再贫嘴,再耍孩儿脾气,便任由娘子你责罚,行不行?”方仲恒道。

      “这可全都是你这呆子自己说的,我可什麽都没说,不过这主意的确不错,哈哈。”聂霜翎大笑不止,穆馨瑶与拂袖红绸亦是掩口偷笑,方仲恒却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麽可笑的,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不过自古好男不跟女斗,咱们男儿只有挨打的份儿,哪儿敢还手,哈哈。”

      聂霜翎连连称是,见方仲恒背对他笑的正自欢喜,便嘿嘿一笑,抬起一脚,踢在方仲恒的屁股上,她身子无力,这一踢自是不痛不痒的,但方仲恒正欢声大笑,这时屁股给人一踢,自是一惊,蹦转回身,叹气道:“霜翎,你这是干么,我与你说闹而已,你却要与我来真的,可真下得去手呢,日后我的日子可极是难过了。”

      “你自己都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我还有什麽下不去手的,待我有了力气非踢死你不可,哈哈。”笑了半晌,笑声又忽而哽在了喉中,神色急黯,不禁是埋下头去,语调微变道:“万万不行,万万不行...这孩儿...这孩儿我是万万要不得的。”

      方仲恒笑意僵住,不由得大惊,几分气怒道:“你吃错了药,发什么疯?”他年小于聂霜翎,对他而言,聂霜翎既是让他又敬又畏的将军姐姐,又是让他打心底里疼爱的妻子,因此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从不敢违拗,又哪儿会说出如此责备之言,此时这句责备便显得有些过重,聂霜翎给这句责备,心中好生委屈,抬起头凝了方仲恒一眼,便急忙避开他的目光,埋下头去,眼圈一红,涩然道:“江南之时...我...我又怎得知道这孩儿终究是不是你的......”

      方仲恒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将她揽在怀中,万分悔恨道:“是我不好,我错怪了你,万万不应当如此责备你才是。”

      拂袖红绸看得心中颇起醋意,不禁轻咳两声,忙将她二人拆开,穆馨瑶一阵叹息,随即劝道:“聂将军你干么要如此?你如今这也才一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若不是方将军的骨肉,那又会是谁的?莫要再胡思乱想,日后可万万要小心才是,为了肚里的孩儿,也再不可那般拼命的舞刀弄枪了。”

      “霜翎,穆姑娘说得极是,自今而后,你便好好儿的在帐中休养,平平安安的将咱们的孩儿诞下。”方仲恒凝望着她双眸,说道。

      聂霜翎不敢看他,侧过头去,点了点头,三人这才是一颗悬心落了地,拂袖红绸这时说笑道:“姐姐也是准娘亲的人了,可惜妹妹我没这好福气,不过待你们的孩儿平安诞下,我也定要认他当干儿,姐姐若是不允,我便搅闹你们一家三口不得安宁,哈哈。”

      “却不曾想,妹妹你竟是如此重男轻女呢,可我就喜欢女儿,是不是,夫君?”聂霜翎道。

      “那是那是,女儿好,女儿好!”方仲恒随声附和道。

      拂袖红绸撅起嘴来,娇声道:“姐姐姐夫,你俩成心气我不是?我不止被你们叫做丫头,还净给你们寻开心,我这不知不觉就成了你们的开心果了,可真倒霉,这我不干,不干!”

      “你这丫头还没嫁人,却想着孩儿认你当干娘,日后这孩儿若是问起来谁是他干爹,那可怎的是好,哈哈!”方仲恒心中强忍住笑,说笑道。

      “是啊...若是问起来,我怎样告诉他?”拂袖红绸不禁神色一黯,泪水打转,低声嘟嚷道:“我何时能有自己的孩儿我都尚且不清楚,又干么去惦记人家的孩儿,人家的孩儿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总是人家的。”

      “你们男人可真是可恶,你瞧瞧你,都给妹妹弄哭了。”聂霜翎瞧她神色微变,从床榻上缓缓站起,在她身前蹲下身来,抚了抚她头,道:“妹妹你别听他瞎贫,咱们这这家可是你姐姐我说了算,孩儿生下来不论男女,你都一辈子是他干娘,待他长大后叫他给咱俩养老送终,你说好不好?”

      拂袖红绸听此一言,心中感动,扑身伏在聂霜翎怀里失声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穆馨瑶见聂霜翎与拂袖红绸拥在一起,心中不由得甚是欣慰,暗道:“她俩本是世仇,如今却好得像一对儿亲生姐妹,红绸妹妹是好人,能够有今日一幸,也是命中注定,只愿她日后寻得个好夫君,这一辈子都平安喜乐,无灾无难的。”

      当此之时,只听得一人挥鞭打马,愈驰愈近,随即奔入帐中,神色惊慌,语调惶急道:“大将军,一支万人队伍在南门城头下出言挑衅。”

      “你奶奶的蒙古兵,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方仲恒冷哼一声,提枪怒道。

      “副将军,那不是蒙古兵,他们的将领全都穿着咱们中原模样的铠甲。”斥候道:“但却不知是谁的队伍。”

      “全都穿着中原模样的铠甲?怪哉...”聂霜翎凝思片刻,似有恍悟,转头急问道:“他们可有打着旗号?”

      斥候沉吟片刻,忽而道:“我记起来了,他们阵前打着一面袁字大旗!”

      袁字大旗?聂霜翎不禁皱眉,暗暗寻思:“普天之下,能打出袁字大旗的,怕是除了平南将军袁坤的平南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但这袁坤远在成都,眼前这打着袁字大旗的队伍,又是何人?即便真是袁坤的队伍,他们却来邯郸干么?”想到此处,聂霜翎心中恐是来者不善,当即提了金枪,肃穆道:“叫上大伙儿,咱们一道儿去瞧瞧袁家人耍什麽诡计!”

      众人赶往南门城头,聂霜翎循目望去,瞧见城头下整整齐齐列着一支队伍,在南门前一字排开,排了十排,个个是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握着兵刃,队伍后面,白压压的一片,细细瞧去,那是数十万石粮草。阵前百步之遥,又见一队先锋人马,为首一人坐于白马背上,年纪约莫十八九岁,银甲裹身,玄色披风,腰悬宝剑,头戴红缨,手中提着一柄长刀,往夜色中一站,显得甚是威风,在他左右列着两名比他年纪长了许多的虬髯汉子,一人虎背熊腰,一人身材极瘦,身后是约莫千余铁甲兵士,人群中立着一面袁字大旗,年轻男子在站在阵前勒马来回踱着,将手中长刀舞了几圈,不住地朝城上大喝道:“快叫你家聂将军出来说话,若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硬闯了,本是自家人,我不愿与你们征西军伤了和气!”

      “你是何人?”聂霜翎冷冷道:“口气不小,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若真敢硬闯,那今夜便是你们这数万人的死期!”

      “在下袁天木。”城头下男子在马背上作了一揖道。

      “袁天木?你是袁坤的小儿子?”聂霜翎惊疑道。

      “正是!在下乃是平南将军袁坤的小儿子,袁天木!”

      “你这数万人来我邯郸干么?定是不怀好意!”方仲恒大喝道。

      袁天木呵呵一笑,许久才道:“想必这位便是方仲恒方将军,今日能够得见,幸会幸会,我等归来中原途中,听闻聂将军正领兵与蒙古兵开战,蒙古兵凶残无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二位将军当先顺应天意,实在是另在下敬仰万分,这便率部前来相投,共同抗击蒙古。”

      “如今这夜深时分你挥军来到我邯郸城下,却只为与我们说道共同对抗蒙古兵?这话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你又能骗得了谁?可真是天大笑话了。”方仲恒又笑又怒道:“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城头便万箭齐发,你们到时也只有惨叫的份儿,征西军只杀蒙古兵,你若识相的话,便带着你的人马,乘早滚蛋。”

      袁天木不惊不急,长笑一声,复而叹息道:“若聂将军与方将军觉今日我是来者不善,只管叫他们放箭便是了。”

      聂霜翎并不说话,灵目一动间,往大军群中扫去,瞧见阵中有许多伤兵,这些伤兵或是断腿、或是瞎了只眼,不禁心中寻思:“若他真是来者不善,全可弃伤兵于不顾,像如今这样带在身边那岂不拖累全军?况且,携带如此多的粮草,岂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思到此处,忍不住问道:“我且来问你,既身为袁家人,你为何不在成都与蛮寇交战,跑来我邯郸干么?”

      袁天木听聂霜翎发问,不禁神色一黯,道:“这其中原由一两句话极难说得清楚,况且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聂将军与诸位英杰若要知晓,请稍后容我慢慢道来,诸位只须知我此率部前来,乃是真心诚意投奔聂将军,愿与聂将军一起对抗蒙古兵,恳请聂将军打开城门,放我们入城,自今而后,我与全军将士甘愿听从聂将军调遣。”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聂霜翎冷冷道:“当初你那父亲使计害我,这句话可是说了不下千遍,却没有一句是真心诚意,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在成都好好儿抵抗蛮寇,偏偏这时跑来邯郸,却还妄想我能够信你的话?倘若你真心想投,便总要拿出些诚意才是。”

      “这数十万石粮草在下愿拱手相送,这却算不算得诚意?”袁天木一指身后,道。

      “我邯郸一城乃是北方粮仓,你这区区几十万石粮草又有什麽可与我炫耀的?”聂霜翎哼了一声,指了指北面道:“你若是真心相投,便去北面杀些个蒙古兵来让我瞧瞧,倘你能提着十员蒙古战将头颅,平安无恙再到我邯郸城下,那时我即刻大开城门,亲自出城相迎。”

      “聂霜翎!你一直对袁家耿耿于怀,如今这一招分明便是借机寻仇,想乘机将我袁家赶尽杀绝!”袁天木不禁指着城头上大怒道。聂霜翎双臂交在胸前,厉笑一声道:“笑话!我若真耿耿于怀,你们袁家如今早已是一个活口也没有了,却还能够容你今日立在我邯郸城下?”

      袁天木气得面红耳涨,但随即又微闭双眼,万分释然道:“罢了,这却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我那爹爹,他干下的好事,如今可当真是报应在我的身上了。”

      “你奶奶的,我早说过这姓聂的娘们儿不是什麽好人,你偏偏不信。”袁天木身旁一名虬髯汉子兵刃提紧,往城头上狠狠瞪了一眼,极为不悦道:“少将军,倘论行军打仗,咱们平南军未必会输给她那什麽狗屁征西军,那蛮寇的战车阵何等厉害?最后却不也给咱们杀得溃不成军,哭爹喊娘的,如今这蒙古兵又能厉害在哪里,咱们还就自个儿去对付蒙古兵,都是顶天立地,铮铮侠骨的男儿汉,即便力战不敌,惨死乱军之中,那也决不能给姓聂的娘们儿瞧了咱们的笑话。”

      袁天木心想不错,当即喝令一声:“走!”随即马头一调,率众离去。

      聂霜翎瞧袁天木的人马撤得极是迅速,毫不拖拖拉拉,便料想他此来意图决不在攻占邯郸,又瞧那军中兵士个个全都是没精打采,神色颓然,寻思许久,忽凝目转头道:“事情似有些不对,夫君,妹妹,你俩各遣两千骑兵,即刻随我出城,咱们前去看个究竟。邯郸事宜,便暂且劳军师与诸位多费心,我等去去便回。”

      “聂将军,你哪儿也不能去。”聂霜翎正要提枪奔离,穆馨瑶抢先上前,伸手将她拦下道:“你已有了身孕,不在营中好好歇着,却还乱跑什麽?”

      “穆姑娘勿须担忧,我们只去看看便回,你俩即刻去点兵,咱们这便出发。”聂霜翎语意极坚道,拂袖红绸与方仲恒应声点头,摇身一晃,便往军营而去。穆馨瑶见聂霜翎已是如此坚决,心知再去拦她也是无济于事,不禁只叹息一声道:“罢了,终归我是拦不住你,只望聂将军万要爱惜自个儿身子。”聂霜翎点了点头。

      方仲恒与拂袖红绸二人已各自点齐兵马,来到了邯郸南门前,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北面去了。

      瞧着聂霜翎一行人出行背影,丁义一捋长须,转头对彭依刀、单圭、岳凤薇笑道:“现今有件事情要交与你三人共同去办。”

      约莫过了两柱香,一行人来到了北处丘陵,聂霜翎纵马立在一处土坡上,遥见前方半里处有一支队伍,便将马一横,又一挥手,让全军在土坡后方停下,这才斜过头来,朝方仲恒与拂袖红绸道:“前面那些应当就是袁天木的人马了,再往前走四十里,便是蒙古兵的前线军营,营中守卒不下五万,这袁天木莫不是真打算去与蒙古兵决一死战?”

      说话之时,只听远处马蹄声踢踢踏踏的泛起,愈来愈近,愈奔愈疾,行至近处,已能够听得清楚,那足有数千骑之多,聂霜翎此时兀自咦了一声,站在土坡上,凝目遥望,不出片刻,果见得一队千人骑兵,从卷起的尘烟之中奔腾而出,待又近了一些,便瞧得那些骑兵个个是毡帽毛袍,背搭弓袋,手执弯刀,如骤风一般往袁天木兵马之中急突,袁天木的先锋军未待反应,只见数团影子从军中疾闪而过,兵士登时惨叫一片,倒下一排。聂霜翎不禁心中一凛,暗道:“当真不妙,袁天木有危险了。”可心念一转间,不禁又恨又怒:“他那几万人若是对付不了这千余个骁骑,那也不配活在这人世间,况且,当初那袁坤使歹计害我,苦肉计用得还少么?今日我是万不可轻信他袁天木的,袁家之人全都是死有余辜。”想到此处,只令全军冷眼旁观。

      骁骑奔突而过,并未就此罢休,反是调转马头,在袁天木兵马后方停下,举刀怪叫,似向袁天木挑衅,复而又奔突而来。

      “你奶奶的蒙古兵,猖狂个屁,看爷爷今日将你们一个一个全都宰了!”两名虬髯大汉叱咤声中,手中长刀一舞,当先驰来的两骑便连人带马给他二人劈成两截。这时,全军才回神觉醒,如蜂聚蚁集一般,从四面合围而上,早已将蒙古骁骑团团围住,骁骑队左挡右突,始终难从敌阵中脱身。先锋军正杀到酣处,北面与东面忽而火把齐燃,蹄声不绝,喊杀震天,声势极为浩大,两支万人蒙古骁骑从暗处里迅疾无比的冲将出身。

      “不妙,咱们中埋伏了。”“全军收紧,保护少将军。”两名虬髯汉子各自惊呼一声,又斩杀两名蒙古骁骑,退回到了袁天木身旁。袁天木万没料到此处竟会遭遇蒙古兵的伏击,不禁心中一凛,但游目一瞥间,瞧见南面有一处丘陵,一面缓坡,其余三面皆是要陡峭许多,心想,若蒙古兵若再要以骁骑当做先锋,将我平南军阵型冲散,便只得从那处缓坡冲上,想到此处,用手一指,当即喝令道:“全军速速撤到坡上,收紧阵型,刀盾在前,弓弩在后,蒙古兵倘若攻上来,上来一个宰一个!”

      袁天木一声令下,平南军有条不乱,后军变前军,原先的先锋军精兵千余殿后,且战且退往坡上撤去,但此时,那北面一队的蒙古骁骑已是奔腾而来,当当当一阵连响,眨眼功夫便与先锋军交上了手,东面那一支骁骑队对先锋军理也不理,直往袁天木大军之中横突。这一霎间,袁天木的人马给两只万人骁骑队截断,彼此自顾不暇。

      “少将军,咱们给蒙古兵包围了。”两名虬髯汉子叫道,在他面前已堆了一地蒙古兵尸首。袁天木长刀一提,斩了袭他而来的一名蒙古兵,亦是大叫了一声:“勿要惊慌,尔等随我突围出去!撤到坡上。”那先锋军数千精锐骑兵当即会成方阵,黑压压地,将袁天夹在当中,两名虬髯汉子一个在阵前,一个在阵后,挥鞭打马,亲率千余人一并横刀直扑,迅疾地往蒙古兵阵外突去。先锋军奋力厮杀,突了几个回合,已是死伤殆尽,不足百骑,但终也从骁骑阵中杀开一个缺口,一行人便从阵中突了出来,撤到了坡上。

      焉地里,西面一阵唰唰唰响动,随即万箭齐发,如蝗虫席卷,暴雨倒倾一般,奔着袁天木大军而来,袁天木兵马正与骁骑激战,对这突兀而来的箭雨是猝不及防,箭雨落下时,兵士倒下一片。

      “哪儿来这么多的蒙古兵?”虎背熊腰状的虬髯汉子将袭来箭雨纷纷荡落,惊呼道。袁天木并不答他,目光一凝,当即喝道:“刀盾手速速列阵!”话音一落,刀盾手脚下步伐利落,顷刻之间便在队伍西侧排了一排,用盾牌搭起一道一人高的盾墙,当蒙古兵第二波箭雨再次袭来之时,给他们如数挡落,再也没能伤到大军一分一毫。但撤出刀盾手,缓坡一侧守御弱了许多,便有兵士高呼:“少将军,蒙古兵攻上来了。”

      “放你娘的屁!”虬髯汉子大喝声中,亲率先锋百余骑兵迎上,一阵儿厮杀过后,百骑全部阵亡,但也硬是将缺口堵住。袁天木睨了一眼,令道:“尔等何须如此冒险?斩马手上前,蒙古骁骑若再攻上,便当先断他马腿,再斩其人。”又对弓箭手叫道:“将眼睛瞪大一些,看准了蒙古骁骑,若他们攻不上来打算撤去,便给我万箭齐发,射死他们!”

      扑哧扑哧声响不绝于耳,又冲将上来的那数百骁骑马腿在寒光闪动之下,已经先后给抛到空中,百马惨嘶时,蒙古兵纷纷失了平衡,从马背栽落,平南军迅速围堵上来,蒙古骁骑顷刻之间命丧乱军之中,余下的蒙古骁骑不敢再贸然硬攻,只得暂时折身撤去,坡上平南军弓箭手万箭齐发,骁骑伤亡惨重。全军正自欢喜,既对袁天木无比钦佩,又笑那蒙古骁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但却不料东面又突兀射出一阵箭雨,刀盾手适才全在西侧抵挡箭雨,给东面这一阵箭雨过后,平南军又伤亡过百。袁天木眉头一皱,调了三千刀盾手放在了东面,这样一来,东西两侧便各搭起了一道盾墙,护住了大军主力,使得主力军能够一门心思与缓坡攻上的骁骑决一死战。蒙古兵久攻不下,有些急了,袁天木点了点头,心道,待时机再成熟一些,我便率军扑下,将他们如数全歼。心念未绝间,忽地北面又冲出一队骁骑,这些骁骑不惊不急,只待驰近一些,便瞄准了坡上斩马手,各自拉弓搭箭,箭雨顷刻之间漫天袭来。瞧见斩马手已是死伤殆尽,那一队骁骑这才乘势挥鞭打马往坡上急冲,蒙古骁骑人强马壮,平南军失了斩马手,骑兵又已所剩无几,余下的步兵自是抵挡不住,给他们攻了上来,这一番冲突,彻底将平南军队形冲散,队伍登时乱作了一团。

      坡下蒙古兵源源不断的攻上来,袁天木望了一眼,瞧见这蒙古兵是越杀越多,而平南军却是越战越少,便知今日情形极为不妙,恐要将性命葬送在此处,不禁长刀一横,神色冷峻道:“咱们平南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决不能输给了蒙古鞑子,有刀的拔刀,无刀的便是抡起拳头也要给我打得蒙古兵满地找牙,跟我杀啊!”

      “保护少将军杀出去!”虎背熊腰状的虬髯汉子一面挥刀杀敌,一面往袁天木身旁驰来。“少将军快走,我等来抵挡蒙古兵。”身材极瘦的男子高声道,长刀一劈,便将一名蒙古兵连人带盔劈成两半。

      袁天木对他俩话听而不闻,只声声高喝,在敌阵中挥刀杀敌。虎背熊腰状的男子这时惊呼一声:“少将军小心!”斜身横刀,挡下了奔着袁天木身后袭去的兵刃。但此时陷在蒙古兵阵中,他此一出刀,自是露出了破绽,便给身旁一柄长枪刺在肋部,当即是鲜血直冒,汉子双目通红,大吼声中卷刀急回,将这名蒙古兵头颅抛在了夜空之中。

      “少将军当心!”身材极瘦的虬髯汉子见袁天木身后一名蒙古兵抡起大锤往他后脑攻来,勒马迎上,长刀一立,却听得咔嚓一声,长刀应声断做两段,这一锤锤在了汉子前胸,他立时一口鲜血倾喷而出。但兵刃虽丢,却并不作罢,探出长臂一抓,扼住了这蒙古兵的喉咙,手上用力一握,便将其喉咙捏碎,身后一弯刀扫过,扑哧一声,在他身上砍了一道口子,他身子一凛,面色大怒,随即反手击来,攥住了这名蒙古兵的手腕,另一只手如疾电一般划出,夺过弯刀,抹过了这蒙古兵脖颈。

      平南军大军阵型一散,本就是乱了阵脚,又给冲上来的蒙古骁骑这一番屠戮,已是伤亡折半,溃不成军,“少将军快走,呃...”虎背熊腰的虬髯汉子斩了两名蒙古兵,这一声出口,给一刀砍在了左肩,便一阵钻心大痛,但剧痛之下,他抬起一脚,正踢在蒙古兵前胸,霎间便胸骨尽碎,毙了性命,身后又一条兵刃袭来,刺在他右肋,提刀斜去,斩了敌兵,愈发无力道:“少将军,快走!”

      “我不走!”袁天木极为倔强道:“身为一方将军,上了战场,岂能够临阵脱逃,便是战死,也绝不丢咱们中原儿女的颜面!”话音刚落,四周箭雨袭来,两名大汉见势不妙,纷纷从两侧纵马上前,将袁天木夹在当中,挥兵抵挡,虎背熊腰状的男子伤得极重,这时虽奋力将箭雨荡落,总是有些无力,中了六箭,虽未伤及要害,也是血流不止。身材极瘦的男子身中四箭,这时,蒙古兵已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平南军团团围住,丘陵已经尽给他们占领,袁天木便是真想撤,也是为时太晚,看到此处,二人心中一灰。

      丘陵坡上惨叫连天,鲜血成河,尸首遍地,平南军的骑兵除了袁天木与两名虬髯汉子,其余已是全部阵亡,余下的精锐步兵也早已是不足千人,奋力厮杀许久,三匹马忽而惨嘶一声,马腿已给蒙古兵砍下,袁天木等人身子不稳,两名虬髯汉子虽是身受重伤,但从马上跌落之时,各自又斩杀了数名蒙古兵。袁天木长刀一顿,撑在地上,将身子站稳,拔出腰间宝剑,刺死了一个蒙古兵,高声喝道:“咱们今日即便是死,那也要多拉几个蒙古兵来垫背,却不能让人瞧了咱们平南军笑话!咱们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若能多杀十个八个的也不枉戎马此生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