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恭兰）琴玉》星月无光

4、梦之三

　　“小兰，别闹了，好生坐着。”
　　欧阳少恭轻轻扶起自打进屋就一直赖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的兰生，这才得了空闲细细地瞧着他。四年不见，兰生个子长高了些许，身段也轻盈了，眉眼更是越发得清秀。少恭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少恭，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兰生哪肯乖乖的坐在床上，手不安分的四处乱探，好奇的揪揪少恭的衣袖，又摸摸玉坠。
　　少恭轻轻拂开小兰的手，微微皱了眉，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小兰，你又胡闹。为何只身一人来到衡山？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少恭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少恭四年都没有回家了，我说过的，少恭若是不会来，我便来找少恭的呀。”兰生收回手，有些委屈的回答。
　　“不管怎样……我明日便遣人送你回琴川，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少恭拂袖起身，背对着兰生，不去看他的表情。
　　“这不公平！少恭，我、我千辛万苦，才、才……”兰生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少恭面前，“难道少恭就一点也不想家，一点也、也不……想我吗？”
　　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少恭一时语塞，黯然了目光。

　　“少恭。你在吗？”叫门声惊醒了少恭一瞬间的恍然，他恢复了平静，听出门外之人的声音，点点头回应道，“雷严，你进来吧。”
　　门开了，之前那个黄衣大汉快步走进来，瞥到少恭身边的兰生，面露古怪的神色。
　　“少恭，人也找到了，我那几个弟子，你为何——”雷严对上少恭冷冽的目光，轻咳一声，换了话题，“时辰差不多了，你跟我回去做最后的准备吧。”
　　少恭看着兰生，犹豫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明日再说。”
　　雷严上前一步，皱紧了眉，“少恭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知道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若是错过，徒增变数，却不知还能否有第二个机会了！”
　　“雷严，我不喜欢说第二遍。”少恭依旧平静得毫无波澜，声音却沉了几分，“你走吧，我累了。”
　　“你——！”雷严闻言气结，不由自主地攥起拳，目光如炬盯住少恭波澜不惊的面容，气氛怪异到极点。

　　“有话好说。你、你这人…对少恭这么凶做什么？！亏我还当你是好人！”兰生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叉起腰，瞪着雷严。
　　“小兰。”少恭揽住兰生的肩，摇摇头。
　　“……哼。”兰生别过头，嘟着嘴不看少恭。

　　“罢了，罢了！！不但损失了几个弟子，还被小破孩骂了一顿。今日真是——诸事不顺！”雷严冷哼一声转过身，“少恭你自己考虑好吧！我走了。”
　　“自当如此。”少恭点点头。
　　“好好休息。”雷严回过头看了看兰生，又摇摇头，推开房门离去。

　　“少恭……你若是有事，我、我——”兰生极力的想要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兰毋须多言。”少恭放开兰生的肩膀，蹲下身来，“天色已晚，先睡下吧。”
　　兰生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却只得顺从地点点头。

　　“少恭为何不躺下？不是说累了吗？”兰生全身裹在缎被里，像一只小小的粽子。
　　“我坐一会儿便好。”少恭低下头望着兰生，温和的笑。
　　“那…我们说会儿话，可好？”兰生终于找到了机会，打开话匣子，随便找了个话题，“青姨刚才在门口时说，我是少恭的——这是什么意思？”
　　“……小兰可是不愿意？”
　　“没、没有啊！”兰生急忙辩解，“我很高兴的。只是、只是不太明白……”
　　“小兰尚小，以后自会明白。”少恭闻言，眉眼都含了淡淡的笑意。
　　“好吧……”兰生听话地点点头，踏实了一会儿，突然说，“少恭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气。”
　　“……哦？小兰可以闻到？”少恭有些意外，“大概是这些年熏香炼丹的气息吧。小兰若是喜欢…我可在这屋里也燃起熏香。”
　　兰生欢快的点点头，“好！让整个屋子都是少恭的香味！”
　　少恭起身，在屋里燃起熏香。袅袅的香在屋内慢慢扩散，兰生看得一时失神。
　　“小兰，把这枚丹药服下。”少恭端来水，扶起兰生，“好好地休息一下。”

　　兰生服下丹药，却仍是满腹的心事，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
　　少恭见状，无奈的笑笑，起身拿了自己的九霄环佩琴，慢慢的拨了起来。
　　琴音沉如低低梦呓的，温婉如潺潺流水，兰生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地有了倦意，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已然沉沉睡去。

　　“青姨，这里是1000两，七日之内，我不希望任何人碰这个孩子，下次再来我自会赎走他。”

　　少恭收了琴。站在兰生床前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神色复杂，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将青玉司南佩放在兰生枕边，并在兰生额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小兰，你等我……等我回来。”

　　无边的黑暗里，蜷缩着一个淡青色的小小身影。少恭伸手想要把他抱过来，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小兰…小兰！”
　　那蜷缩着的小身影仍旧一动不动，只是传出孩子细软的声音。

　　“少恭若是不回来，兰生便去青玉坛找你，可好？”
　　“少恭，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难道少恭就一点也不想家，一点也、也不……想我吗？”
　　………………

　　兰生的影像兀自喃念着，渐渐地变淡，少恭心急如焚，不由得抬高了声调，挣脱黑暗的束缚，一把抓住兰生的手臂。
　　“小兰，小兰！”

　　“少恭，少恭，醒一醒！”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的黑暗突然散去，渐渐地亮了起来。少恭睁开眼，适应了昏黄的灯火以后，才发现自己方才紧紧抓住的，竟是雷严的手臂。
　　“……”少恭微微红了脸颊，迅速收回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雷严起身走到桌旁，端起茶壶，倒了一碗水，递给少恭，“在乌蒙灵谷，韩休宁已死，你和巫咸受了重伤昏迷，我把你们带回青玉坛。”
　　少恭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水，点点头，算是应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大变。
　　“你方才说我昏迷……我昏迷了几日？！”
　　“算上今日，已是第八日。”

　　少恭脸色突然惨白，他猛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急急地向门口走去。
　　“你做什么？！”雷严一掌摁住门，不让少恭出去，“重伤初醒，应是好好休息。”
　　“还请雷长老不要挡路。”少恭气力还未恢复，无法对抗雷严的蛮力，只得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雷严，“你若是强留我在此，日后定然后悔。”
　　“……”虽然眼前的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但有时候凛然得让人骨子里生寒意，雷严不自觉地松了力，“少恭，你至少可以告诉我，深夜出门，是要去哪里吧？”
　　“落雨阁。”

　　深夜的落雨阁别有一番风情，软红千帐，灯影绰绰。
　　少恭步履匆匆地踏了进来，未及上楼，便被青姨拦住。
　　“哎呦~这位公子急匆匆地作甚~何不——”青姨认出了少恭，突然住口不言，脸色变了一变。
　　“小兰可好？”少恭也认出青姨，急切中已经带了几分厉色。
　　“兰哥儿……公子出得价钱可只是七天……”青姨欲言又止。
　　“……！”少恭心中如惊涛骇浪，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欲上兰生的房间。
　　“……您、您现在不能去！”青姨一把拉住少恭，却突然腰上一凉，惊觉身后突然多了一个黄衣大汉，正是追来的雷严。
　　“不想见血光的话，放开他。”

　　熏香的沉重香气中掺杂了甜糜的味道。床上倒着一个彪形大汉，一动不动。兰生蜷在床的一角，微微地瑟索着，衣裳被撕扯得凌乱，白皙的皮肤上留有若干浅红的印记，额发挡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少恭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不、不要过来！”兰生听到门响的声音，心下更加慌乱，向墙角拼命地又缩了缩，声音都开始发颤，下一秒却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兰莫怕…少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