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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书 ...


  •   你坐在我面前,正襟危坐,神情中堆满诚恳,似是怕我拒绝你的要求,并不知道我的沉默是对你细细的推量。不菲的衣着、精致的妆容提醒我这将又是一桩不错的买卖,而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有吊足胃口才能使食物更加美味。

      果然,你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到,沈先生?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你指的是一年前我帮你写的某封情书,称承蒙我相助才喜得如意郎。你此般恭维我其实是要我帮你再写一封同一年前一模一样的情书,好以此唤起男友初始感觉继而化解分手危机。

      不要说一年前很多信的内容我都不记得,我也压根不记得你。你张着这样寡淡的一张脸,高高的颧骨,细眯着的斜挑双眼,单薄的双唇……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便显的冰冷傲气。若是美人,反倒可以激起男人的斗志;若长相平平,则是浇灭本来刹那可褪的激情。显然你不幸地成为后者,才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但我打定主意不放过这笔买卖。

      于是我反问你是否记得一点点,哪怕只是风格。话一出口,我马上觉得多余:对于你们这些将追欢逐爱作花间游戏的公子小姐们来说,那些情书再如何精彩绝伦也不过是爱情的敲门砖一块,只肖看上一眼便急急地投掷出去,如何会记得只言片语。

      让我意外的是,你不仅流利地回答出了风格和大概数字,还断断续续地忆出了部分词句。我掩饰着我的惊讶,故作犯难地跟你说这些信息支离破碎,怕是写一封内容相仿的出来都要耗人好一番心思。你低下头沉思一会儿后说只是内容相仿恐怕还不好,得以数量来补充——亏你想得出,你竟然要我每天为你写一封字数相同风格统一的情书!

      我方才领悟到这是一个多么刁难的主顾,若不好好宰你一笔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脑细胞。我提醒你道这不是市面上寻常的代笔,每天一封工作量大不说,反复作文也非易事,所以酬劳方面——未等我说完,你忽地拿出一张单据,我马上住了嘴:那是一张由白氏商会下属的洋行签发的单据——白氏商会可是全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商会,黑白通吃、敛财无数。同时你几乎是豪情干天地对我说事成之后,这上面的一长串数字将会是我的。

      你那笔钱并不是那么好赚。每天晚上你都如约而至准时来取信,若是哪天我有落下了,你必定监督着我写完拿到信后才会离去,等待的时候,你通常侧脸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像我见过的许多失恋女子一样心事重重,但你的眼中多了一层如夕阳余晖燃烧般的色彩,那样迷人却又令人畏惧。你偶尔开口讲话时,便半是恭维半是调侃,说若有女子能收到沈先生专门情书,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古往今来,人们常把爱情比喻为战争,那么情书便可是挑起战争的请战书亦可是平息战争的求和书。我是那爱情王国的谋士演者,为我的宾客们纵横连合,赢取战争,不同的是他们倚重的是巧舌俐齿,我所赖不过方寸素笺,点滴笔墨,依不同的要求写成纯情的、悲情的、矫情的、煽情的各类情话儿,或直白或含蓄或隐忍或热烈,叫姑娘在夜里脸红心跳,叫男子在夜里情思难耐,叫那些痴男怨女心愿遂成。

      然而,你定不知,如同医者不自治,发匠不自修,我,从不为自己写情书。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后,我渐渐觉得脑力不支,预备向你摊牌,你却主动提出结束交易,你没有讲原因也没有任何表情透露相关的讯息,我只能客气地祝你如意,你则客气地将那张我梦寐以求的单据给了我。

      我拿着那张单据去洋行取钱,当抱上你签写在上面的姓名时,回答我的是白家早没这个人,接着我便被不由分说地赶出,狼狈至极。等你来以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震惊之余的我带着对“白家早没这个人”的疑问决定调查你。在报社朋友给我的一张发黄的报纸头版上,你的名字与几年前的一桩情杀联系在一起,你除了是白家的大小姐以外也是我们联大的一个师妹,在读期间,和一个家境贫寒的青年的恋爱被传为所谓“冲破门第挑战世俗之典范”,但后来男友意外死亡,你也随之殉情,从此一段佳话以悲情的形式嘎然而止。

      报纸惊落在地,我一时冷汗涔涔,想到这半月以来你从没白天来取过信更是惊魂难定:莫非你是个情痴女鬼,为了所爱之人魂兮归来?

      但马上刺目的日光便代你嘲笑了我,第二天的碧斯西餐厅前,一个女子紧紧挽着一个男子从一辆黑色老爷车下来,那浓妆盛装巧笑倩兮的是你,白公馆的大千金;那西装革履深情款款的则是焦公馆的二公子,好一对璧人的影子亲密地交织在地上,铺成一块阴影投射到我心里。

      你不是鬼,那么你极可能是个骗子。

      我一路跟踪着你们,从而有幸目睹了一对豪门情侣的一天,你们先是在碧斯逗留了半天又去了百乐门跳舞半日,尔后你们没有半刻消停地去了仙乐都烛光晚餐,这之后你们又走进了光陆大剧院。最后你们的车停在了白公馆门前,看着你们依依惜别之后你长驱直入地进了白公馆我只能是——一头雾水。漫长的等待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你出了门,神采奕奕、粉面含春,见我上前犹自不惊,连连夸赞“沈庐一支笔,胜似鸳鸯牒”,喋喋不休你重归旧好的幸福约会,你似乎根本不想给我问话的机会,讲完这些便要闪身离去。我只好将你强行拦住并拿出那张单据质问是怎么回事,你脸色随之大变,惊慌失措地拉我到暗处扯下全身的首饰塞向我你说过几天你将登门致歉并原数奉上酬金,而对我的疑惑你仅只用了“难言之隐”四个字来搪塞。

      可看你一脸凄楚实在叫人于心不忍,所以我没有收下你奔赴约会的首饰,只等你几天后履行承诺。然而在家等了一星期后我才意识到:我又被你骗了。但在白公馆门口也等不到你的踪影,你犹如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我遂去找了你的情人焦二公子,他依旧衣冠楚楚,却双眼布满血丝只顾低头喝闷酒。是你,将上海滩风流倜傥的佳公子变得如此颓丧:他不过是慕你那场情深义重的名,不料百般追求到的那颗芳心不久便变得阴晴不定、饱含猜忌。当他心生疲倦、期望多一些的个人空间时,你却指望以几封情书来使人回心转意,他给你的那几天的欢愉,无非是想和平体面地同你分手——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你们焦白两家势均力敌导致关系也是时敌时友、微妙至极。

      你看你的爱多么傻气,欲扬先抑欲说还休的爱情规则在你那儿毫无用武之地,包括你约会时的妆都浓艳刻意的像欢场女子脸上的招揽逢迎。但关键的还是你的那些情书,我何以能够一眼认出焦二公子并敢向他打探你,只是因为他是我一年前的老客户。你的情书恰好弄巧成拙最终断送了你的爱情,你那傻气又锋利的爱情就像一把钝刀误伤了别人也刺向了自己——分手后的当天晚上,你又自杀了。

      上海的报纸依然热衷于报道各类花边新闻,焦二公子没隔多久又开始重霸多家版面,可对于你这样的大头条它们异常一致的绝口不提,所以关于你的消息无迹可寻。我依然接待着形色各异的人满足他们各类要求,再没有一个要求如你的那般奇异,有时下午我一个人的时候,盯着报纸、捏着笔,时常会陷入恍惚:那位白姓女子真的有来过吗?

      某天,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拉开门,我不由得后退几步:是你!

      你的手腕处正长着新肉,翻露在白皙的肌肤外,上面还可以看到残留的凌乱的刀痕。可你竟然用它扯着我的袖子要我为你再执神笔。你的态度仍像第一次那般诚恳似是怕我拒绝你的要求,全然不知我的沉默是由于一股苦水正从五脏六腑翻涌到嘴里。是的,我不忍拿真相刺激你一如我不忍纵容你傻下去。于是,我拒绝了你,尽管你哀求再三甚至拿出一叠纸币但这并不能动摇我突然间萌发的良心。

      你失望的低下头。这次你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不禁让人怀疑你在策划着什么计谋。你抬起头来时又是那副哀戚的可怜样,你说好吧。但你此次伤没养好就私自跑出来现在回去估计你父亲正在气头上,所以你恳请在我这留宿一宿。

      那一晚,你向我讨教起爱情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来,这样问的时候你神情天真清澈,并不像一个为爱自杀过两次的女子,这或许就是你,在爱情上饱经沧桑却又涉世未深。我答你说我一直以来并不相信爱情,你对这答案并不满意,转而问我如何入得此行。这问题尘封经年我从不曾回应,然而,我却突然有中渴望想要告诉你。

      在一座高大的洋楼外,你可以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映照着年轻女人的身影正在优雅地弹着钢琴,那是我曾诚挚爱恋过的女子。像所有的穷小子对高不可攀的小姐一样,那爱如此卑微不敢示人,所能做的只是静静观望、默默关怀同时又忐忑不安地期望以此唤起些许注意。在像影子一样追随了一年多后,她的手挽上了另一个人的臂弯——那是我的同学,就在昨天,这位满嘴宣扬女人笃爱星光雨露鲜花蜜语钻石古堡排比句胜于爱情本身的情场浪子对我软磨硬施为他看上的某位姑娘写了封情书。虽然是写给未知的对象,但那被爱意层层包裹的年轻的心仍然无意间将它当作一个宣泄的出口,正是这一封因饱含个人色彩而半真半假的情书俘获的竟是我所钟爱女子的芳心。你看,她旁边长身而立的男子,谢我他珍藏的这支南洋产的钢笔,于是这世上便少了一个爱情呆子多了一个笔尖冰人,“沈庐一支笔,胜似鸳鸯牒”说的可就是这支笔呀。

      我晃着那支钢笔冲你笑着,不可遏止。你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笔,声音充满前所未有的柔情,沈庐,你说,不是那样的——你的手一扬,金属的光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马上,地面上传来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你?——我讶然地瞪着你,街道上路灯柔和的光线同你眼底某种无比坚定的光芒正纠缠出一种参差的美。

      情书不情书的都没有什么关系,你的行动已是最好的情书,她没有心,所以看不见。你说,随即你扯住怔怔的我就往前走。

      在昏黄的灯光下七弯八拐,你带我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墓地!虽然早已推翻你是鬼的猜测,但你那随晚风起舞的长发、飘忽的步伐,单薄的背影尤其当你指着其中一块说是你大学恋人的栖所时更叫人不寒而栗。然而你再开口讲话我便舒了一口气,你说你是你父亲发迹之前乡下妻子所生加以你天性不善曲意逢迎故而不得宠爱,在学校里也因顶着白大小姐的名头没人敢接近你,可是你仍能感受到有那么一双善意的目光时时注视着你,有那么一个关切的身影紧紧跟随着你,经过良久的思索,你放下了你伪装的孤傲和冷漠伸手抓住了它,你对了,他给了你生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像所有的戏码一样,他的家境令你们的恋情遭到强烈的反对,那时你年轻气盛,长久的孤僻非但没能磨练出你的沉着冷静反而使你简单天真。你拉着他私奔,但没逃多远你们的钱物便要用尽,那时正是冬天,你忽然无比渴望一杯热咖啡,他心疼你,拿着仅剩的钱去帮你买,刚走到马路中央就被呼啸而来的汽车撞得血肉横飞。后来你自杀未遂,但每天都活在自责之中痛苦不已,生不如死,多亏后来焦二公子的爱才将你解救出来并让你重新体会到人世的真情与欢笑,所以,你说,带着近乎狂热的表情问我是否明白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

      我相信你现身说法的真实同时也看穿了你企图以此软化我说服我的小小计谋,但我可不想在这阴森之地看你幽怨地哀求,这无疑是挑战自己心脏的承受力。于是我说好吧,一支旧笔换一个道理我也不亏,只是没有了它我再怎么帮你写情书呢。

      不出所料,听到这话你马上雀跃起来,连连发问,真的吗?沈庐,你要帮我写吗?我这就跟你说要求。

      我逗乐的一笑:白大小姐刚才不是还劝导沈某人行动是最好的情书么,怎的也重言轻行起来?

      你顿时翻脸,说自己又冷又困想马上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你也不肯善罢甘休,你停下来不走要求我去买亨德的咖啡作为赔罪,当我穿过好几条街为你把咖啡买来时,你却已不在原地。

      那个夜晚我在附近焦急地找你甚至重回了墓地也未能找到你,深更半夜你会往哪里去?我只能在心中祈祷偏执如你不要再做出什么傻事。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却发现你已经呼呼地睡着在了门口,熟睡中的你睡态安详眉头舒展,不再是那个心事重重的情伤女子,仿若正做着一个好梦。我仔细地端详你,你的五官生得毫不精致,你的手腕上还孳生着丑陋的疤痕,可纯白的月光温柔地笼照着你就像上帝爱抚着他的宁馨儿,在上帝面前我得承认我拒绝你收留你找寻你到我现在轻轻地抱你回床上并不止我的良心,亦绝无轻薄之情。你已是我的女神,你身上歇斯底里的愚蠢恰恰构成你飞蛾扑火的壮美,这美令人望而生畏又不免沉醉。

      夜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短了,很早就有敲门声将你一下子惊醒。

      我正打算去开门,你却惊恐万分地从床上弹起来拦在我面前你说一定是你父亲派人找过来了,我耸耸肩说寒舍偏僻找过来不大可能八成只是客人,你反驳我说白家眼线众多想找一个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紧张的语调混杂着越发粗暴的敲门声为这本该宁静的清晨蒙上了乌云压城的气氛,在这氛围中你再次求我,你说你想通了,再写情书既无益也无义,你只求我无论如何请到焦二公子见你最后一面,等亲口问清了无法挽回的原因你便死心再不相扰。这时听得“轰”的一声门被闯开了,果然进来两个黑衣墨镜的彪形大汉,喊了你一声大小姐便左右架起你的胳膊往外拉,你认命般地并不挣扎,可你的嘴仍不停地朝我嚷嚷,以至于我追出门似乎仍能听到你的声音在里弄里回荡:沈庐——你是我惟一可信的人了——求你——请他——后天晚上淮海公园——淮海公园——。

      在这余音绕我心间一天一夜后,我再次走进了焦公馆——真相也许真的可以让你破茧成蝶、劫后重生,为此我愿意为我的女神拂去红尘烟火的蒙蔽。你也让我发现了我的另一潜能,我的舌丝毫不逊于我的笔,焦二公子答应秘赴你约。

      就在你们约会的当天晚上,我的右眼突突跳个不停简直叫人无法安睡,我开始后悔我的行为,你用情至深偏又处事偏激,真的会好好了断吗?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但那预感砸向的居然是我自己,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沈庐生平第一次进了警局,原因是焦氏商会的二公子于昨夜在淮海公园惨遭殴打目前昏迷不醒,而据其管家描述,该公子出门前曾会见一人邀约,该男子具有极大嫌疑。

      你由自伤转为伤人,而我则成了替罪羔羊,女神变成了女妖。

      你居然敢跑来看我,且还略施了淡妆,一身崭新的藏青旗袍,笑容轻曼步履轻快还真是一幅脱胎换骨的精神气儿,你狡猾地只用三个字就想撇清你殃及池鱼的罪行,你说得是,谢谢你。

      我哼哼两声回应你,弹了弹横在我们之间的铁栅栏,栅栏发出铮铮声响。

      你的笑颜没有丝毫波动,你向我保证明天就可以被放出来,说完你作势便要走了。我喊住你:既然知道了原因为什么还要下那种手?

      你顿住,目光在我脸上扫视几秒,啧啧地摇头道,你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吗?就是因为你关心得太多。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在乎什么原因吧。

      我茫然地看向你,那陌生的神情及语气。接下来你的行为更令我震惊,你朝我解开了你前胸的扣子,在我反应过来别开头去之前,你胸口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刺入眼帘。

      事情便得从某个你醒来的清晨说起,你未能如愿死去但在已愈合的伤口下的心已是空荡得像幽禁你的房间,你的傻事传得沸沸扬扬完全败坏了白家的门第,你父恼羞成怒索性借此让你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自此之后,你每天都如行尸走肉,这半年里你父亲也不来看你,你心里明镜般亮堂那是因为他心中有鬼:你们私奔途中钱票无法兑换正是他的指示,而那场车祸也正是来自于他精心的策安排。你本该最亲的人杀死了你最爱的人,这便是你当初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原因。

      但那个早上意外地他来看你,还给了你一封信瞩你认真阅读,你读着那封来自焦公馆的情书咀嚼着你父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开始有了主意。

      你答应了焦二公子的求爱,还日渐变成了一个温顺乖巧的女儿,你比任何时候都要施展你的魅力只为操控好你们的关系。如你所料,你和焦二公子这对情侣像是两家派出的外交专员,你们关系的任何波动都牵扯着两方神经的震颤,而你的父亲也开始对你怜爱有加。原本你想先遂了那些人的愿,等到新婚之夜再死在焦家,必定可以掀起轩然大波引发双方冲突,那么你就可以借焦家之手惩罚一下你的父亲,为你的爱情献上丰盛祭品。

      但不久你便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自由地从白家各个洋行提取钱,尽管你每天都可以从你父亲手中要到足够的零花钱。你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已死之人”,他们又怎会为一个“死人”损伤现实的利益呢。一山不容二虎,倒不如让你父亲慢慢观看女儿饱受那焦家之子的爱情摧残,他到底认为自己才是上海滩的龙头老大,经久下去一口屈气总有憋不住的时候。于是,你仍是那善解人意好一朵解语花的女儿,但在焦二公子前你却变成了一个痴爱成狂不可理喻的女人,他自然开始厌烦你却也不提分手之辞。这时,你灵光乍现般想起了当初那封情书,敏锐的你一早就知道那是被人代写的。

      多方打探,你找到了我。每天你故意晃着那些情书送到焦家,看到那些人齐齐像吃了只苍蝇又咽不下去的滑稽表情心里快意奔腾。你这一招如此巧妙地逼得焦二公子同你分手,再适时地你上演了一场割腕自杀,于是,在你父亲一干人等看来,你是如此用情而焦家却那般凉薄。

      你以为那次总该起冲突,但你低估了他们的耐心,你父亲只是让你忘记焦二公子不许你再见他而已。你怎肯就此甘心,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又来找我其实是你企图火上浇油,偏偏我拒绝了你。

      讲到这里你早已扣好了扣子,我看向你的眼里,那夕阳燃烧的光芒再次闪起,锐不可挡,就像仇恨。

      你说正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才会支我去买咖啡,趁那个空档你已巧妙的把你在我家的风声传了出去就是为了第二天通过那些手下将你和焦二公子约会的具体信息传达给你父亲。这是你又一次的精心策划,你算好时间地点以及火候在那个夜里再次上演了苦肉计,终于浇起壅塞在你父亲心中的火焰。

      你演技真好,我赞你,戏演完了我这个配角没用了吧。

      你嘴角挑起的笑意肯定了我的夸赞,你说你让我去传信只是对我拒绝你的小小惩罚。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去告密么?难不成还真的是因为信任我。我无奈地问你。但见你脸上随之有什么神色一闪而过,你忽然凑近,笑容浅淡魅惑声音绵长戏谑,也是因为你拒绝了我啊。

      呵,你看得见,可你的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你转过身,边向外走去边又保证着我明天被放出。我心念一动再次喊住你:你现在是不是要去焦家——不要去。你没有停下你的脚步,只是回过头来,冲我一笑,唇边随即绽放出诡秘之花,那是彼岸花开的荼靡。

      不,你摇头,信要署了名才能寄得出啊。

      这一次你没有食言,第二天我果然被放了出来,街上已是到处谈论着昨天深夜焦白两大商会不知何故大动干戈,火力冲突中听说双方伤亡惨重。

      你全盘的计划布局精妙天衣无缝,我、焦二公子都是你复仇的棋子。你并不知道其中一颗棋子曾告诉我他不忍说破那些情书是假的只是因为他希冀着那下一封是你亲笔书写他便不舍与你分手;而另一个棋子一直没能告诉你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另一支笔为你写一封真正的情书。

      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曾说过行动才是最好的情书,那个血腥之夜过去后的黎明,在你大学恋人的墓前你插向自己胸口的那把刀又深又准,执意将它署上你的名并亲自送了过去。你父亲终于知道了全盘真相,气病住院。

      你以生命实现了最终的阴谋,祭奠了最初的爱情。

      但这世间爱情往往与阴谋相关,阴谋之中往往又有爱情在闪烁。我便是爱情世界里的谋者,笔端字字玑珠,纸上舌灿莲花,墨香是玫瑰的芬芳,纤毫是宝石的韧泽,沙沙声响是心儿的悸颤,只为谋得心相约、爱如故。殊不知,都不抵你写给你的爱人的那最惨烈最诚挚的情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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