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银发金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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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大殿灯火辉煌，一名上神端坐中央，旁边一名水红衣裳的女神挽袖磨墨。见到他们到来，两位神祗皆露出笑容，女神更是轻盈走下高台，笑道：“哪里来的小神族，如此乖巧可爱？”
它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女神抱在了怀里，背上因紧张竖起的灰毛被捋平。
玉皇行礼之后，对它道：“小公主，见过芙琉上神？”
“这便是岚祀之女？”御风问道。
芙琉端详着它，笑道：“与岚祀可不像，当年岚祀可是只高傲的小孔雀。”
御风道：“孔雀一族向来高傲。”
芙琉司掌繁育，气息祥和，她看回它：“我和御风与你父王自幼相识，你叫我芙琉伯母便可。”
她将它抱在怀里，放在案上，指向另一位上神：“叫御风伯父。”
它喊过两人，芙琉命人拿来点心仙露，四人说了会儿话。然而它第一次在神界感受到这般温馨，有些受宠若惊。
御风道：“以后你与吾儿居住偏殿，如有需要尽可向吾儿提。”
它站在玉皇的膝盖上，偏头问：“伯伯，谁是小王子啊？我今天会见到他么？”
芙琉掩唇而笑：“傻孩子。”
它愣头愣脑地到处望，然后被玉皇拉了一下翅膀，温润的声音在它头顶响起：“我便是那神龄最小的王子。”
“啊！”
一路上它浑浑噩噩，心中还停留在玉皇是王子的事实上，直到玉皇停了下来，敲了敲它的头顶。它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眼前如梦如幻的一幕。
神界的天光在此处似乎被收尽，眼前一片无边际的浓郁深紫。
他们还站在西方神界的淡淡金光下，与那片深紫仿佛只有一线之隔。然而抬头望去，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目之所及，竟不知道这片深紫从何开始，又在何处结束。
“前面是无尘地，过了无尘地，才是众神的居所。”玉皇将它放在地上，安慰道：“此处要自己走过去，别怕。”
它伸出小脚触了触前方，发现并无异样。
脚尖落处，深紫地面如水波荡漾划开。
它回头看了一眼玉皇，见玉皇微笑鼓励，便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两步。
温暖的绿光慢慢点起，照亮了前方的路。
它豁然发现，无数条似是透明的绿色发光物体在半空中向前漂荡，宛如水纹。那些散发着绿色光芒的东西每条都有两尺多长，柔软的漂荡着，缓缓向前移动。
感受到它的进入，那些绿条些微停顿。
“那是罗敷，一种灵草。”玉皇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细细看去，罗敷发出绿光的体内还有一颗颗类似珍珠般的水泡，而光芒就是从那里发出。见它呆呆看着，罗敷的光芒暗了一下，又重新亮起。
半空中的灵草缓慢而优雅的分开，留出一条小道给它通过。
柔软的浮动宛如邀请。
它惊喜地抬头看着奇异的景象，小嘴微微张开，小小的身躯在这片浓郁中仿佛只是一个墨点。它回头看玉皇，只见玉皇也看着它。
无尘地，神界最宁静之处。
毫无尘埃，洗去所有铅华，还原神族最原本的模样。
小小的灰色身躯渐渐幻化出人形，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悄然站立。
即使是在绿光黑暗中，她一身红衣依旧耀眼无比，长长的裙摆蜿蜒在地上，广袖垂在身侧。一眼只是背影，那种感觉却不会错。
磅礴的神力在虚幻的空间中散开，威压十分。
她转过脸来，微微扬起嘴角，满眼含笑。
乌发直直垂落，白皙肌肤，上挑的眼角泛着红色。而她眉间印着一个繁复的红色花纹，隐隐带着蛊惑和力量。修长脖颈下是暗红衣襟，腰间围着金色的腰带。
她含笑道：“玉皇，你不过来吗？”
玉皇立在原地，竟不能移动。
对面的女子轻扬广袖，向他伸出手来。
浓烈而静谧。
“玉皇！”
见他毫无反应，女子又呼唤了一声。许是声音大了，两边的罗敷似是受到惊吓，咻的从她身边蹿过，绿光漂浮不定。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只见它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他。
“玉皇，你怎么了？”它拍了拍翅膀。
玉皇强压下心中震惊，朝它走去，含笑道：“无事，只是有些出神。”
它一跳一跳地往前走，一边问道：“无尘地是你父王母后创造的吗？好漂亮啊这里！罗敷好像能感受到我的心情一样。”
玉皇跟在它身后，答道：“自有西方神界，无尘地便已存在。罗敷灵草却是花神放入，为路人指引方向。”
“真的好美！”
它一直抬头看着毫无尽头的浓郁深紫，还有漂浮在他们身侧的罗敷。它小心翼翼地伸出翅膀尖碰了碰旁边的一条罗敷。
那条罗敷轻轻缠上了它的翅膀尖，又渐渐松开，往前缓行。
“玉皇，罗敷居然是温热的。”
玉皇笑笑，并未应答。
它回头看着他们走来的路，已经看不到任何神界的光芒，宛如被深紫围住，只能向前。
它问道：“玉皇，以后我们每日进出居所，都要经过无尘地吗？”
“不必。”
“只是第一次来的神族才需要过无尘地？”
玉皇并无说是，也没说不是，他望着温和的罗敷道：“若是神族心怀恶念，罗敷就不会亮起，也不会为之指引方向。当这般神族踏入无尘地，就再无机会出去。”
它缩了缩脖子，后背的绒毛竖起。
走着走着，罗敷忽然全部后退，光芒也渐渐暗淡。
它正在诧异，眼前却豁然开朗。
玉皇打开房门后，便将它放在了木桌上。
它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吐水，浑身湿漉漉的。刚才走出无尘地后，一眼就能看见居住的地方。它兴奋地往前跑了两步，却没想到脚下是瀑布。
它连尖叫声都没发出就被冲下了瀑布，一下被水流打进了水塘。
等到玉皇把它捞出来的时候，它已经喝了半肚子的水，奄奄一息。
玉皇用法力将它的毛弄干，又隔空拿过来一些点心和花露放在桌上。看到它软软地贴在桌面慢慢吐水，他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歉意道：“是我之过，忘记提醒你前面是个瀑布。”
它挥了挥翅膀尖：“是我跑得太快了。”
玉皇把它抱了起来，放在卧榻上：“此时觉得如何？还难不难受？”淡金色的神力将它笼罩，一股暖流从它的皮毛沁入。
过了一会儿，它才觉得不难受了。
看它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玉皇才收了神力。
“我没事了，玉皇你不用担心。”它跳到他腿上，用喙蹭了蹭他的手心。
玉皇摸了摸它的头顶，将有些杂乱的毛理顺。
它忽然惊讶地叫了起来：“咦，这不是我在迦南地的床榻吗？”它喜欢厚厚的垫子，于是孔雀王命人给它做了最软的云垫，并在上面铺了一层柔软的云毯。
玉皇解释道：“孔雀王怕你住不惯，将你习惯用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
它眼睛一热。
四下看去，房间虽然和迦南地的不一样，里面却有许多熟悉的东西。玉皇从怀里拿出一块石牌，递到它面前。
深蓝孔雀石上缀有青色花纹，是孔雀王的令牌。
“你父王让你拿着这块令牌，如到紧急时刻，可号令孔雀族人。”玉皇看着它的黑豆眼道：“你第一次离开家族，你父王当然担忧。”
它不明白，歪头道：“父王为什么要把这块牌子给我啊？”它曾见过这块石牌，就挂在姐姐洬雅的脖子上，它不解道：“父王为什么要担忧？”
其实他同样不解，口中只能解释道：“父母者，自然担心出远门的儿女。”
它半懂不懂，点头道：“那玉皇你帮我收着吧，我怕我弄丢了。”
玉皇将石牌封在一个锦盒中，又告诉了它打开的术法，之后将锦盒放好。它默默记下了锦盒摆放的位置和打开的术法，口中嘟囔道：“玉皇你收着就好了啊，这样多麻烦。”
他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小公主，这般你还可以多学一个术法。”
它突然想起来，它不是来玩的，父王是让它过来修行。
它有些忧郁，搭拉着眼皮蹲在床榻上。
“好好修行便可以早日修成人身，我想看看小公主的人形是何模样。”玉皇含笑道。
它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
玉皇的笑容温和而包容，即使不笑也微微上扬的嘴角令它安心。看着他的笑容，它忽然很想立刻化出人形。
带着它在居所周围转了转，玉皇最后停在了一株白梅下。
“这便是我的房间，就在你的房间旁。”玉皇难得露出期待的表情，“百年前我在梅树下埋了一坛梅花酒，算算时日，今日刚好是整一百年。小公主，你可想尝尝我的手艺？”
回头看去，它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身体有规律的起伏。一片白梅花落在它背上，细碎如落雪。
“小公主？”
看来已经睡着了。
他嘴角上扬，伸手将花瓣取下，迈步走入室内。
它睡得正酣，玉皇凝视着它满身的灰毛，脑海中浮现出那名红衣女子。
孔雀一族美人无数，下一位迦南地之主洬雅更是神界最富盛名的美人。那名红衣女子虽不是最美，但却令人一生难忘。
浓烈的红似乎从她体内透露出来，散落在眼角发梢，如同神界亘古不变的光辉。
她伸手过来的一刻，一向冷定的心也开始变化。
若不是周围罗敷的绿光提醒着他，恐怕当时他已经伸出了手。
它嘟囔一声，翻了个身，翅膀刚好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玉皇目光复杂地看着它，将手小心抽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银发金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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